兕子一听,马上忘了刚才哭得多惨,两眼亮晶晶地望向李元婴,只差没在脸上写上“我要听故事”!
李元婴虽然才九岁,人却鬼精鬼精,每次说要给兕子他们讲故事都是先漫天开扯,吊她们半天胃口才会给她们讲一个——毕竟,《王尔德童话》可是他辛辛苦苦念完一部《论语》才换来的!一听李二陛下一句话就想掏出《王尔德童话》的第二个故事,李元婴不乐意,当场摸着肚子耍赖:“皇兄我饿啦,我肚子一饿就什么都记不清!”
这时兕子的肚子应景地咕噜咕噜响。
兕子向李二陛下撒娇:“父皇,我也饿。”
李二陛下看了李元婴一眼,说道:“已经叫人去张罗了,既然你们幺叔记不清,不如你们先把幺叔给你们讲过的故事给父皇讲讲?”
兕子四人都积极响应,你一个我一个地复述起来。
李元婴继续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
他觉着自己给兕子她们讲故事好像没什么不对,都是圣贤书里写着的呢,不慌!
要知道万界图书馆一开始录入图书可不如最近出现的扫描任务轻松,必须要他读完读懂才合格,为此李元婴这三年来也读过几本书。本着读完的书不能浪费的原则,李元婴又从这些书里摘出一些典故编成简单易懂的小故事讲给兕子她们听,怎么看这事都没毛病!
李元婴这边心大地等着蹭饭,李二陛下那边却越听越惊讶。
李二陛下戎马半生,该读的书却没少读,李元婴讲的这些典故他也都读到过。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想要像李元婴这样深入简出地把这些典故当成故事来讲、并且让兕子和衡山这两个才五六岁的小孩轻松复述,绝非易事!
饭菜很快送了上来,李二陛下示意开饭,几个小孩都没拘着,和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李二陛下吃得快些,停箸后看着李元婴陷入思索:他这个幺弟是不是有意藏拙?
李二陛下转念一想,又否决了这个猜测:他这幺弟真要有那么深的心思,哪会轻易在兕子她们面前露馅。
最有可能的是大伙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小子顽劣无比、不堪造就,所以没有人用心去教导他。就连他这个兄长,也没注意到弟弟有这样的好天分!
李二陛下仍是按兵不动,等几个小孩都吃饱了,才让李元婴再讲一个故事抚慰抚慰兕子她们的情绪。
李元婴想了想,觉得自己蹭了顿御膳不算亏,便也不再推搪,娓娓地给李二陛下他们讲了个新故事。
这个故事也很温馨动人,叫《小公主的生日》,讲的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公主马上要过生日了,底下的人为了让小公主高兴,特意买下一个长得特别丑、被父母视为累赘的小男孩为小公主献舞。小公主果然被小男孩滑稽的舞姿逗笑了,取下发间洁白的玫瑰花扔给小男孩。
李二陛下听完这一段,赞许地点点头,觉得这个故事虽然平淡了点,但也算不错,至少教兕子她们不要以貌取人,世上任何人都有他们存在的价值!
李元婴停下来抿了口水,才继续往下把故事说完。
那小男孩误以为小公主喜欢自己,一心闯入宫中向小公主表达自己的心意,结果在途中发现一面镜子。小男孩家里穷,没有见过镜子,乍一见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怪物?!”等他确定镜子里的“怪物”是他自己之后,非常难过。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在说话,是小公主笑嘻嘻地和她的朋友们说,“他跳起舞来真是滑稽。”
小男孩知道公主只是把自己当个小丑,心碎而死。
故事的最后,小公主得知小男孩不能再跳舞逗她开心,很生气地说:“以后陪我玩的人都不许有心!”
李二陛下:“……”
李元婴把小男孩闯入宫时的憧憬和坚定描述得非常真实,小男孩的美梦被现实戳破的那一刻自然非常扎心,兕子、衡山、城阳三个小萝莉懵懵懂懂地把整个故事听完,又一次哇地哭了出来。
李治默默地坐在一边,既怕李二陛下发飙,又怕三个妹妹把眼睛哭肿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元婴见势不妙,赶紧起身告退:“一路舟车劳顿,皇兄肯定乏了,我就不打扰皇兄了!”
看着三个泪汪汪的宝贝女儿,李二陛下有气无力地骂道:“滚吧!”
那个王尔德不知是何许人也,净写这样的故事!
再有下次,他定要让人掘地三尺把那王尔德找出来!
……
顺利开溜的李元婴被人引回了自己的住处,漱口更衣,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
到傍晚李元婴刚醒来,李治又带着三个妹妹溜了过来。
三个小萝莉都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行头,头发也扎成一个小包包,活脱脱三个小男孩。
小孩子忘性大,三个小萝莉已没了晌午的伤心。兕子一马当先地冲到李元婴面前,兴冲冲地拿着李治画的地图向他献宝:“定向越野,九哥安排了!”
兕子才六岁,说的话有时让人听不明白,不过这难不倒李元婴,他一听就懂!
这定向越野是他们路上定好的“九成宫玩乐计划”之一:首先,李治偷溜去李二陛下书房画好九成宫地图,命人在指定路线上埋好打卡工具。然后就是分头跑,沿途打卡,最终看谁先到达目的地!
李治在兄弟中是个小透明,也不是胆大包天的人,要他偷溜进李二陛下书房是绝对不可能的。他选择直接向李二陛下说了这事儿,请求李二陛下让他画一下地图。
现在李治已经画好两张路线图并派人安排好打卡点了,分好队立刻可以开始玩!
现在问题来了,每次碰上分队都是李治尴尬的时刻:三个小萝莉都想跟李元婴一队,不想跟他。
兕子和衡山一听要分开走,马上一左一右站到李元婴两边,死死抓紧李元婴的手坚决不换队。还好城阳是个贴心妹妹,见李治孤零零的,主动过去和李治组队。
所以分队结果是这样的——
李治和城阳一队,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
李元婴和兕子、衡山一队,一个九岁,一个六岁,一个五岁。
李元婴对自己一个人捎两小短腿没什么不满,反正李治这人有一点儿路痴,有城阳在旁边也不一定能比他们快。再有,他的目标根本不是胜出,而是顺利抵达他们共同的终点:《九成宫醴泉铭》所在地。
他之所以捣腾出这个叫定向越野的游戏,只是为了带兕子她们活动活动筋骨、开动开动脑筋而已,结果不重要,重在参与!
李元婴拿着地图琢磨了一会儿,有模有样地给兕子和衡山分析了己方路线,最后郑重其事地伸出一只手掌悬在地图上方。
兕子会意,也一脸郑重地将小手啪地搭到他手掌上。
衡山自然是有样学样,啪地把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
三个小屁孩高高兴兴地齐声宣布:“出发!”
第3章
李元婴动动嘴巴出主意,李治却准备得挺认真,亲手绘制的地图上列出了需要打卡的地点。
打卡的工具临时做不出来,李治索性寻了堆印章来叫人守在打卡点保管印章兼做见证。
李元婴看地图能力一流,转眼就捎着两个小短腿跑到第一个打卡点,见着的是李治身边一个小宫女,脸盘圆圆,很是讨喜。兕子和衡山争着要盖章,李元婴就教她们剪刀石头布,谁赢谁盖!
兕子和衡山学得很快,在李元婴的监督下软软甜甜地开始喊:“剪刀、石头、布——”
兕子出了把小剪刀。
衡山出了个小拳头。
衡山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石头捶剪刀,赢了!”
兕子很想盖章,但还是愿赌服输,乖乖在旁边看着衡山往地图上的第一个打卡点戳印章。
李元婴趁着兕子两人在抢着盖戳琢磨好下一个打卡点该怎么走,火速带她们往下一站冲。
虽说不在意胜负,但能赢肯定要赢啊!
冲!
李二陛下正带着群臣登临远眺,不经意地扫见几个小孩在下方,便停留在原地多看了一会。瞧着李元婴和兕子两人在亭子里闹腾了一会才离去,李二陛下不由和魏征他们感慨:“当初朕把元婴接到太极宫,他才五岁,皇后时常亲自把他带在身边教养,雉奴他们就是在那时候和元婴玩到一块的。”
提及皇后,李二陛下的神色免不了带上几分黯然。自从皇后去后,宫中出了不少乱子,儿子之间也起过些龃龉,他时常会想,若是皇后还在,孩子们肯定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
李二陛下显然是在缅怀已故的皇后,魏征等人都没插话。
再说了,提起李元婴,魏征等人都是不想吭声的。这小子是有几分聪明劲,可你要想让他干点正事,他没半天就能想出点新花招来偷奸耍滑!他一个人偷奸耍滑不打紧,还会带着其他皇子皇女闹腾——但凡奉命给皇子授过课的,哪个没领教过李元婴的顽劣?
一旁的长孙无忌倒是没被李元婴祸害过,他是李治他们的亲舅舅,时常从几个外甥、外甥女口里听到李元婴这个幺叔,对李元婴颇有好感。长孙无忌接过李二陛下的话茬,以家里人的口吻提议:“说起来,也该给他封王了。”
李元婴已经九岁,上头那些哥哥们最晚都在贞观五年封了王,剩他晚出生的孤零零没封号,一直拖着确实不太好。李二陛下听长孙无忌提及此事,颔首说:“确实得给他挑一处好地方了。他年纪还小,回头朕先派人去帮他把王府造好,晚几年再让他去封地。”
……
另一边的李元婴还不晓得自己马上要荣升小王爷,带着兕子和衡山一路打卡,先李治和城阳一步杀到目的地。
饶是城阳脾气很软,也忍不住抱怨:“九哥对着地图都能走错方向,差点就闯到父皇的住处那边去了!还好有个好心的姐姐给我们指了路,要不然我们天黑都找不过来!”
李治有些羞赧,这不是方向感不太好吗?李治纠正城阳:“那不是姐姐,是父皇身边的武才人。”
才人是宫中妃嫔的品级之一,比李元婴他娘的宝林高一级。李治是见过那位武才人的,两年前才入宫,年纪不大,只比他年长三四岁,模样却十分出挑,又聪明灵慧,据说他父皇对武才人颇为喜爱,给她赐名为“武媚”。
李元婴不认得什么才人,反正他们这队赢啦。他笑眯眯地让城阳记上,回头他们还要算总成绩的!
李治显然输习惯了,也没受太大打击。来都来了,他拉着李元婴他们一起欣赏前头的《九成宫醴泉铭》。
李元婴自己对这种碑文没什么兴趣,不过有任务在身,他也绕着《九成宫醴泉铭》转悠了一圈,把它扫描成立体影像传送到万界图书馆里。
这个图书馆有个好处,只要是自己存档进去的图文,他随时都可以从里头调出来查看——可惜这对李元婴根本没用,毕竟这些酸书他自己都看过一遍了,谁还要看?
至于应付考试抄书什么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抄什么抄啊,不会的空着不写不就好了?反正,太傅他们又不会骂他!
李元婴完成任务,对《九成宫醴泉铭》已经失去兴趣。眼看天要黑了,他们该回去吃点心了!
除了李治,兕子几人对《九成宫醴泉铭》也都没什么兴趣,高高兴兴地跟着李元婴回了他们的落脚处。
晚上李元婴要给柳宝林写信。柳宝林是先皇的妃嫔,没道理一起来九成宫,母子自然没再一块,李元婴的信是向柳宝林报平安的,只要叫人送去负责送信的人那边,就能跟着其他人的信一起送回京城那边。
为了确保信能早早送到柳宝林手上,李元婴还游说兕子她们一块写信。虽然李二陛下在这,可太子李承乾要留守京城,弟弟妹妹出行,不得给哥哥写个信吗?
兕子觉得很有道理,正儿八经地拿了纸和李元婴凑一块写信。别看兕子才六岁,她写的字可比李元婴好看多了,一手飞白是李二陛下亲自教的,已经写得有模有样。
衡山倒是因为李元婴恐吓她说太小开始习字手指会变丑,至今还没怎么学写字,只巴巴地在一边看着,让兕子一定要把自己也写上!
等几个人都把信写好,城阳带着兕子她们回去睡觉,李治则留下来和李元婴密谋大事。他偷偷摸摸地和李元婴说悄悄话:“我们明日真的要去试探那杜荷吗?”
杜荷是杜如晦之子。
杜如晦当年早早追随李二陛下,和房玄龄合称“房谋杜断”,意思是房玄龄想法贼多,就是经常拿不定主意;杜如晦处事果决,判断精准,由他来决断的事鲜少出错。所以,李二陛下讨论问题的时候会把他俩一起叫上,一个谋,一个断,双剑合璧,无往不利!
这两个人当初都是李二陛下的智囊,太上皇还曾经故意调开他们两人,不让他们给李二陛下谋划!
可惜杜如晦命不好,四十多岁就不在了。杜如晦去世之后,李二陛下时常会在和重要大臣开小会时错喊他的名字,回过神后伤心不已,早早将城阳公主许给了杜如晦未曾婚配的次子杜荷。
别看城阳公主眼下才九岁,李元婴和李治按照李二陛下颁布的婚配令屈指算了算,再有六年城阳就要嫁给杜荷了!
为此,李元婴和李治决定早点给城阳把把关,要是杜荷人品不行,他们要想办法把婚事搅黄了!
起初李治是没想过这种事的,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他们说话的份。可李元婴不一样,他天生和别人不大相同,敢于想别人不敢想的、做别人不敢做的。
自从李元婴了解了婚嫁是怎么回事,再瞅瞅自己三个粉雕玉琢的侄女,心里就对将来要来拱他们家白菜的家伙很不满。他们家水灵灵的女娃儿从小养到大,得费多少心思啊,凭什么他们出点聘礼就能娶回去!他们又不缺那点聘礼!嫁出去的女孩儿,就成别人家的了,没天理!
要是再遇上个人间渣滓,岂不是平白让他们家女孩儿受委屈?
李元婴对李治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表示他太不关心妹妹了,这样不行!李治认真反省之后,决定和李元婴一起好好观察一下准妹夫杜荷。
于是李元婴和李治凑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着明日怎么试探那要拱他们家白菜的家伙。
首先,当然是要看看他脾气怎么样,会不会是那种冲动易怒、容易动手打人的,这点很重要,根据系统给李元婴说的,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的侄女们肯定打不赢!然后,还要试探一下他们家里的情况,有没有难缠的婆母姑嫂之类的,毕竟城阳婚后和她们相处的时间可能比和驸马的时间在一起更长——这个李元婴不太懂,交给李治去旁敲侧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