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今晚在饭桌上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了?或者她哥哥出了什么事?
正胡思乱想着,那道略微沉哑的嗓音蓦地在头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而后,只听他缓缓说道:“你怎么这么小。”
“……???”
听不太出来是在嫌弃她,还是又在嘲笑她。
昨天还嫌他在“小不小”问题上太敏感的人或许没有想到,这才二十四小时不到,她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随着话音落下,上一秒还在脑子里乱窜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消失。
尤霓霓板着脸,停工的双手重新开工,突然翻脸不认人:“谁小?哪里小?你把话说清楚!”
察觉到她的挣扎后,陈淮望手臂微微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却没有哄她,继续说实话:“哪儿都小。”
“…………”
其实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前,尤霓霓还觉得他喝了酒挺好,至少比平时可爱多了,任人摆布。
结果呢,马上惨遭打脸。
亏她还好心想要帮他一把呢,一句感谢的话没听见就算了,现在还反倒被他咬一口!
尤霓霓再一次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留下悔恨的泪水,推不开他,只好去掰他的手,同时警告道:“趁我现在还愿意和你好好说话,你最好赶紧放开我,要不然我叫非礼了!”
为了达到震慑人的效果,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凶巴巴的,否则他指不定以为她在开玩笑。
可陈淮望一听,眼前却浮现出今天下午她和别人开开心心抱在一起的画面。
对比极其鲜明的,甚至丝毫不加掩饰的区别待遇。
空气冷却。
原本被酒精暂时麻痹掉的坏心情逐渐复苏,点缀在眼睛里的微光也熄灭。
他的眼底恢复波澜不惊的平静。
就算喝醉了,陈淮望也知道,遭受到这样的“嫌弃”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因此,他不光放开手,不再缠着她,而且还和她拉开一定距离,独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孤单的背影在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夜晚显得格外落寞。
……
做错事的人还委屈上了?
尤霓霓简直哭笑不得,严重怀疑他喝的是带返老还童功能的酒,要不然怎么又突然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呢。
不过,她也是吃饱了没事干,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经过一番自我反省,尤霓霓想通了,拿着他的手机追了上去,决定不和他置气。
来到他的身边后,她问道:“你能自己回家吗?能的话,我就不打电话叫人来帮你了啊?”
不说话。
……
尤霓霓改变了主意。
为了保险起见,不管他能不能自己回去,她都觉得还是找个人来看着他比较好。
于是她先用陈淮望的手指解锁手机,再拉住他的手腕,免得他乱走,不小心被车撞了。
而后,她打开通讯录,开始找李寂的电话。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她翻找名字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大致扫过他的通讯录,也就不难发现他手机上的联系人少得可怜。
哦,那个备注名为“大小姐”的号码还在通讯录的最上方,看上去给人一种“大小姐将会带领群众脱贫致富”的错觉。
尤霓霓心情复杂。
等找到李寂的名字后,她赶紧拨了一个过去,听见“嘟嘟”声后立刻开始祈祷。
幸好这一通电话没有再石沉大海。
过了一会儿,电话终于被接起。
没等对方开口,尤霓霓便立马说明情况:“喂,李寂学长吗,我是尤霓霓,这人喝醉了,在街上耍酒疯呢,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把他带回家?”
“我靠,丛涵,你他妈和狗抢什么骨头……小学妹,你等一下啊。”
李寂暂停通话。
电话那头似乎也正处于一片混乱当中,传来一阵忽近忽远的鬼哭狼嚎。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才回来,继续往下说。
“我现在正送丛涵回家呢,赶过去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他醉得厉害吗?要不我让江舟池过去?”
“啊?那怎么行!”
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尤霓霓还在想,怎么今天大家都喝醉了,等到后半句话一出,心里只剩下江舟池了。
她非常严肃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要是他被人认出来,肯定会引起交通混乱的!”
“哦,也是。”
李寂忙糊涂了,差点忘记一点,重新提议道:“那你现在方便吗,要不然我给你他家的地址,你先帮我送他回去,等我这边忙完,我再马上赶过来?”
尤霓霓想了想,觉得这样安排也行,反正她也不一定要进到他家,只要确定他安全回去就好。
这么一想,她便同意了这个提议,记下地址后,结束通话,把手机放回陈淮望的裤兜里。
等到抬起头来,周围的建筑环境已经变了个样。
……
尤霓霓打电话的时候只顾着看来往的车辆,没怎么注意看路,这会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陈淮望带着走了好长一截距离。
再一看,还有点眼熟。
好像……是她家小区?
……
怎么变成他送她了?
尤霓霓心里一阵奇怪,心想他该不会是担心她又在路上遇见什么突发状况吧?
不过,他都喝醉了,还会担心这种事吗?
……
算了算了,这都不重要,别想了。
她怕自己又自作多情,及时停止这种无谓的猜想,望着陈淮望,半开玩笑地提醒道:“你是不是送我送多了,有点形成条件反射了?这里不是你回家的路哦。”
然而陈淮望没有解释的打算,反而从她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似乎准备离开。
见状,她收起笑脸,下意识反握住。
陈淮望的脚步因此一顿,垂下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察觉这一点后,尤霓霓又连忙松开,把手背在身后,好像它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挽留他,但既然现在已经这么做了,她也不想浪费,干脆趁着这个机会,问一个在心里憋了一整天的问题。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道:“你今天是不是因为我放你鸽子的事,生我的气了?”
陈淮望眉眼微敛,没再保持沉默,而是回道:“没有。”
“真没有?”
尤霓霓朝他走近一步,紧紧盯着他,好像要看穿他的真正想法似的。
被这样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看着,似乎很难说出一些违心的话。
陈淮望避开视线,嘴唇微抿,干脆不说了。
嗯……看来是有了。
见他这样,尤霓霓的心里有了定论。
既然找到了问题所在,那就只剩下如何解决了。
尤霓霓不喜欢把矛盾留到过夜,于是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歉意:“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对,而且我也很想和哥哥吃饭啊,可是,我总不能把我朋友一个人扔在那儿吧。”
陈淮望还是没有说话。
道理他都懂,就是不想听。
只想被她哄。
或是当一个不要脸的幼稚鬼。
然而像尤霓霓这样四肢不发达,头脑很简单的小姑娘哪儿能猜到他这么别扭的心思。
见陈淮望不回答,她以为自己又碰壁了,实在没辙,只能放弃。
“如果你还是生气的话也没关系,毕竟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但是你下次也别再喝这么多酒了,知道吗?”
说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平常心,和他道别:“我就不送你了,你回去注意安……”
“他对你很重要吗?”
骤然响起的话语吞没她未说完的尾音。
也许是太过突然,尤霓霓一愣,还张着嘴巴,没反应过来。
陈淮望低头,盯着脚边飘忽不定的影子,没有看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仿佛执意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
这下她才明白这句话里的“他”指的是路程。
虽然不知道陈淮望为什么想起问这个,但这并不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于是她坦然面对,刚想开口,又被背后传来的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霓霓,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在外面闲晃什么?”
“……”
尤霓霓一听,吓得一边后退,拉开和陈淮望之间的距离,一边循声望去。
只见小区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辆黑色轿车,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尽管他已经不再年轻,可岁月并没有带走他年轻时候的英俊,反而沉淀成另外一种魅力。
要是换作平时,尤霓霓早就跑过去,甜甜地叫“爸爸”了,但眼下这种情况碰见他,只会让她莫名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心虚得她想跪下叫“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尤爸爸:让我来看看,是哪家的臭猪要来我拱我家的小白菜了!
今天也是一个紧跟潮流热点的小剧场233
*
情人节的前一天,正好也是春节假期结束的第一天。
晚上,陈淮望还在书房工作。
尤霓霓闲着无聊,又担心他太累,于是每隔一会儿就跑到他的跟前晃一圈,秀秀不用加班的优越感,让他放松放松。
等十二点一过,她又跑过来,假装心疼他,实则拉仇恨:“我的望望好可怜,情人节还要加班,我也没什么好祝福的了,那就祝你开工大吉吧!”
陈淮望没抬头,只说道:“最后一句倒过来再说一遍。”
倒过来?“吧吉大工开?”
陈淮望轻笑,没说话了,做好收尾工作后,连卧室都懒得回了,直接把她拉到腿上坐着,一边做坏事,一边公布正确答案:“大吉吧开工。”
“…………???”
*
【大吉吧开工】就是【大几把开工】!“大几把开工”大家应该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第22章
俩人间的距离又被拉大, 陈淮望沉默了一息,而后才抬头。
和与尤正柏朝夕相处了十几年还手足无措的尤霓霓比起来, 第一次见他的人反倒从容很多, 完全不慌乱,甚至直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丝毫不闪躲。
倒是有点胆量。
尽管如此, 尤正柏还是看他不顺眼, 对尤霓霓说道:“上车,和我回家。”
“哦……”
一方面, 尤霓霓没有底气说“不”,另一方面, 她又放心不下陈淮望, 最后只能边走边三步一回头。
其实这个行为并没有掺杂任何男女之情, 就是单纯担心而已,但在尤正柏看来,他俩就像是一对被狠心父亲拆散的小情侣, 此刻正在依依不舍地告别。
他冷哼了一声,升上车窗, 没有再多看陈淮望一眼,等小白菜一上车就让司机开车。
……
家里的程慈不知道外面的事,见父女俩一起回来, 有点意外,又见跟在后面的女儿低着头,浑身散发出“我在反省”的信号,于是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别担心。”
尤正柏笑着抱了抱程慈,又板着脸,对尤霓霓说道:“别和你妈妈使眼色,乖乖跟我来书房。”
“……QAQ”
如意算盘被发现的人哭丧着脸,脚步沉重地来到二楼的书房。
关上门后,尤正柏在书桌前坐下,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知道你今天错在哪儿吗?”
说实话,“不知道……”
尤正柏也没生气,告诉她答案:“一,谁让你这么晚去见一个男生的?二,谁让你这么晚还穿成这样去见一个男生的?三……”
在教育女儿这件事上,他们夫妻俩一向管得很松,既不要求她学习成绩有多好,也不要求她以后能有多大作为,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
至于早恋的问题,之前没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她一直都对周围的男生没什么兴趣。
现在看来,必须得定一定规矩了。
当然,在这之前,得先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才行。
于是尤正柏一一和她列举她今晚做错了哪些事,可惜,第三点还没说完,正在门外偷听的人便突然闯了进来。
她一脸震惊道:“宝宝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和妈妈说呢!那个男生是你们班上的同学吗,人怎么样,长得好不……”
这些不正经的问题一字不落地落进尤正柏的耳朵里。
他黑着脸:“老婆!”
话音一落,程慈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随后,她看着尤正柏,眼眶泛红:“你凶我……”
“……不是,我没有凶你,我只是……老婆,你别走啊……”
程慈不听他解释,直接转身走出书房。
见状,尤正柏也顾不上教育犯错的人了,立刻追上去,哄老婆去了。
……
原本尤霓霓还在等着暴风雨来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竟莫名觉得有点空虚。
在心底对程慈说了句“妈妈您辛苦了”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也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这会儿一个人待着,她忽然生出有一种不真实感。
不管是路程从老远跑来找她,还是陈淮望的事,都像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