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休闲风的卫衣和运动裤,比之前的西装革履,看起来更为亲近些。
“要不要坐的我车?”季非这一次换了个问法,“还是你自己开?”
“我自己开。”
季非没勉强,给她发了个定位,又不放心,自己开车跟在她的后头。
一家西式餐厅。
哪有同学聚会开在这里的。
盛苓疑惑了下,还是走进去,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找到了位置。
她看了眼何木木。
又看了看自己和季非。
这算哪门子同学聚会?
似乎看出她的意思,季非笑了笑,“怎么了,咱们三个人聚会也算同学聚会,来都来了,坐吧。”
何木木对上盛苓疑惑的目光,耸了耸肩,“他说请客吃饭,我就来咯,反正省我一顿晚饭钱。”
不得不说,季非撩妹还是有一手的。
他知道如果单独叫盛苓吃饭,她不可能答应。
所以弄了个“同学聚会”的名头,邀请她过来,她当场走掉的话,让何木木也不知所措。
盛苓坐在何木木身边的座位,摸了摸菜单,“你们要吃点什么?”
“你看着点就行。”
这家西餐厅菜品的价格不低,他们还算承担得起。
盛苓简单点了两样,没有让场面冷下来,问起季非辞职的事。
她想表达他辞职和她没太大关系。
但不知怎么,反而被季非误认为,她在心疼他,为他打抱不平。
“不是我吹牛,这种小气吧啦的老板,用不了五年,我就能超越他。”想起那天的事情,季非气鼓鼓的,“还想潜,规则女职员,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
本来想说“那张脸”,发现对方比他好看不止一倍后,换了个更广义的词。
盛苓默然听着他骂嚷,骂完老板骂公司,骂完公司夸自己。
听得正乏味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何木木顺口一问:“你老公打来的?”
“嗯。”
盛苓打算长话短说,所以直接接听。
沈里:“不是要和我一起吃饭吗?人在哪。”
“我已经在吃了。”
“和谁?”
“何木木。”
坐在她们对面的季非听了几句后,隐约觉得电话那端的声音很耳熟,下意识地问:“盛苓,谁打来的?”
这一问,让电话沈里的那头听得清清楚胡,顿了顿,语气加重,“还有谁?”
“季非。”
“地址。”
盛苓眼睛飘飘忽忽落在服务生的围裙上,找到一行小字标注的餐厅名字,报了过去。
“我快吃完了。”她说,“你不用来找我。”
电话已经挂断。
何木木侧首,满是惊讶问道:“不会吧,你结婚后家教这么严格,这才出来多久,沈里就来找你?”
“还好吧……和家教没关系,我们最近有点矛盾。”
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全然没发现季非脸上惊愕又尴尬的表情。
“你结婚了?”
盛苓点头:“我之前就说过啊。”
“和你们……老板?怎么会这样。”
“没有法律规定不能和自己老板结婚吧。”
如果有的话,辞职就好了啊。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被要挟了……”季非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此时更是坐立不安,难道他还要坐在这里等人家老公来找吗,还不赶紧走人?
“我去下洗手间。”
季非匆匆忙忙丢下一句,连滚带爬地走了。
他假装去洗手间,但是半路返回,直接往餐厅门口走。
随着服务生的迎送,季非不偏不倚和人撞面。
好巧不巧的。
沈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神色惊慌,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的季非,“跑什么。”
“沈总,我……”
季非感觉自己没必要这么客气,反正人都被开除了,他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叫完后后悔了,态度也横了起来,眉目蹙起。
“你叫她来吃饭的?”沈里问道。
总有一些人,明明端正态度,轻描淡写的询问,却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尤其是对于心底发虚佯装镇定的季非来说,他感觉自己说的五年超越这个男人的话有点吹牛皮。
换成十年好了。
“问你话呢。”沈里态度冷了下来。
一个冷声,让鼓起勇气的季非又缩成孙子,话说得极不利索,“同学,同学聚会。”
“三个人的同学聚会?”
“……是。”
季非头皮发麻,莫名其妙地,仿佛曾经上学的时候翻墙头去网吧,被班主任在门口逮得正着的挫败感。
他卑微垂首,确实表现出做错事的样子,看见男人的皮鞋从眼前移开,又听见沈里临走前丢下漫不经心的一句——
“下次叫上我。”
第四十四章
沈里回去把她们的账单结了, 然后在季非之前的位置正襟危坐。
盛苓不用抬头, 便知道他的视线有多犀利, 有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气氛压抑冷沉得厉害。
连粗大条的何木木都逐渐感觉到了。
这两人光是面对面坐着,一句话都没有,怎么能把气氛压得这么冷, 搞得她一个没做坏事的外人都弄得神经兮兮。
“那个……”何木木小心翼翼开口,“沈老板, 你要不一起吃点?”
“不用, 我看饱了。”
哪有人看饱了。
应该是气饱了。
何木木绞尽脑汁也不认为盛苓的家教会这么严格, 和同学一起聚会吃个饭就让新婚老公生气了?动也不动地在对面坐着,所有情绪不言而喻。
但更令她意外的是盛苓。
居然还有人这么淡定。
明知道老公可能生气/脾气不好/需要哄哄, 但盛苓头也不抬地吃东西,慢条斯理,这家餐厅的口碑不错,吃得多了, 她还端起酒杯润润喉。
太镇定了吧。
半个小时后,沈里问道:“吃完了吗?”
盛苓:“没有,这家黑森林不知道做得怎么样?”
“我帮你点一份?”
“麻烦了。”
何木木:“……”
卧槽沈太太你真的不知道你老公此时醋意满天飞了吗。
你就不怕回家被人拎床上作得第二天连路都走不了吗。
更让何木木瞠目结舌的是,沈里还真的叫来服务生, 点了两份甜点。
“不不不, 我就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何木木立刻摆手。
沈里面无表情:“没事, 她吃两份。”
盛苓:“两份可能吃不完诶。”
诶……若有沉思,想了想, 吃不完的话打包带走,当夜宵好了。
盛苓的饭量不小,在沈里来之前就点了一顿饭的量,再加上两份甜点的话,确实有些吃不消。
一块黑森林还是很轻松解决的。
第二块,只吃了一小半,她便放下勺子,托腮沉吟:“吃不完了……”
略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站起来,往沈里旁边一坐,将蛋糕碟也拖到跟前,一本正经地用自己用过的勺子,挖了一块,“张嘴。”
沈里薄唇微抿,没有动。
何木木不由得用手捂着眼睛,不能看,她怎么能看英俊清冷的沈老板,被新婚老婆逼着喂蛋糕的场面呢。
“我不喜欢吃甜的。”沈里还是没什么情绪地陈述,侧脸偏过。
大概料到他不太可能会吃,盛苓只是做做样子,肩膀一耸了耸,勺子往自己嘴里一含,心不在焉地咽了下去,准备转身走的时候,胳膊被男人一拉,身子惯性地往他怀里跌去。
沈里低头,薄唇从她嘴角滑过,啄去上面的巧克力屑。
甜丝丝的,有点苦味。
“除了你。”他补充说。
盛苓微怔。
耳边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心弦被人毫无预兆地触及,颤得她大脑晕眩,整个人飘飘荡荡的。
…
回去的路上。
盛苓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窗户,路灯搀着夜色的光亮一束又一束,车速不快,但她的心始终没有平静。
她的车借给何木木开走了。
本来夫妻两想送何木木回去。
何木木表示自己出了想开跑车兜兜风,更想远离这对明知道人家吃饱还可劲撒狗粮的新婚夫妇。
到底有没有撒狗粮,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盛苓看见沈里等红灯的时候抬手,打开蓝牙音乐。
可随之响起的并不是轻缓的音乐声,而是吵吵嚷嚷,有着录音效果的音质。
她和何木木打电话所说的语言,都被录制下来。
结束后,盛苓克制住内心的躁动,问道:“谁给你的?”
沈里:“你妹妹。”
他第一次听到这录音的反应非常地符合以往的气质,临危不乱,不仅没有丝毫的不安,反而呛了盛漫兮一句。
录音不长,短短两句话就够男人耐人寻味了。
说出口的都是那样的两句话,那搁人心底的真心话,还不得有多糟糕?
接下来,是轮到盛苓解释的时间。
她无从解释。
她确实,是为了报复盛漫兮,才确定自己要和他结婚。
“不想说谎还是。”沈里加快了车速,语气却平缓,“还是不屑解释。”
这是盛漫兮给他的东西。
他也知道盛漫兮的意图。
但这段录音不是假的。
自己骗不了自己。
“我们半斤八两吧。”盛苓轻笑了声,“你当初注意到我,要求我对你负责,难道不是因为我姓盛?”
因为她身世可疑。
因为她性格怪异。
这些原因加在一起,总比男人对女人一见钟情要实在得多。
不知是被她说穿,还是他也不屑解释,沈里一路无话,只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几分。
直到车子穿过夜色,停在家门口。
盛苓受不住越来越压抑的气氛,拨开车门,正准备下去,听见沈里咬在牙关里,生硬的几个字:“不管怎样,离婚休想。”
“……”盛苓,“谁说我要离婚?”
没说过?
好像是没有。
沈里寒眸眯起,忍不住低骂了声,他最近脑子坏了,居然和女人一样喜欢多想多虑。
而且是扯淡的想法。
女人:他今天没有秒回我信息,他肯定不爱我了。
沈里:她今天和老情人叙旧吃饭,她肯定想离婚了。
“想什么呢,我好困,想上去睡觉。”盛苓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哈欠刚结束,她看见男人漆黑的瞳眸里,染着异样的蕴色,不由得一愣,话也说得不利索,“怎,怎么了?”
“我还是想吃馒头。”
“……明天做给你?”
“今晚就吃。”
“……”
过了会,盛苓只看见黑漆漆的身影走过来,二话不说双手抓起她的腰身,扛水桶似的将她扛在肩上,往门口走去——
“喂喂喂!!!”
“沈里!!!放我下来,你的车锁了吗!”
“不是,我没惹你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盛苓欲哭无泪,怎么别人家的都是公主抱,到她这里就成水桶扛了。
她试着挣扎扑腾,两只手去抓他的腕,结果屁股一痛。
男人不轻不重打了她两下屁股,冷冷说道:“别闹。”
怎么成她在闹了?
盛苓:“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干嘛这么简单粗暴?”
“谁让你惹到我了。”一顿,“不哄我就算了,还和男人一起吃饭,想气死我然后养小白脸吗?”
很快,盛苓被扛到卧室。
感觉自己如同案板上的鱼。
去鳞,下锅,上桌。
凌晨,深夜狂欢结束。
盛苓累得不行,一下子都不想动,趴在床上,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被子只盖到腰身,露出莹白圆润的肩膀。
沈里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眉心,“你这样像一条美人鱼。”
“美人鱼可以揍你吗?”
“不可以。”沈里一本正经,“如果你忘记美人鱼可以做什么的话,我来教你,把嘴张开,然后往我这边趴着,把头低下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盛苓一个枕头拍过去。
刚才还累得不行,揍人的力气不小,拳脚相加,将沈里踢到床沿。
盛苓冷着脸:“你就呆在那里,不许越线。”
只占了床铺四分之一位置的沈里默然:“我明天还要上班呢,这点位置不够睡的。”
“地板位置大,去吧。”
盛苓身子一侧,盖上被子,不作理睬。
黄车还没发动就被老婆勒令整改的沈里只能默默承受,守着自己一小块地盘。
等灯灭了后,沈里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狼爪搭在老婆大人的腰上,见没动静后又往上移了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