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助理这事冯清辉暂时只能猜测是女方剃头挑子一头热,顾初旭这边她目前没发现什么把柄。
顾初旭不习惯回微信消息,这习惯其实挺不礼貌,可他如今是领导,是上司,也没人敢质疑,所以公司里有人在微信上找他,除非必要的事,其余只看不回。
吵架那天她做了一件很low很低级的事儿,那就是当着顾初旭的面突击检查手机。
以为顾初旭会面色铁青,惊慌,也以为自己能查出点蛛丝马迹,没想到他回身坐沙发,抱着膀子叹了口气:“你知道查了有什么后果吗?”
冯清辉这人最烦别人跟他硬碰硬,梗着脖子质问:“什么意思?威胁我?”
他眯起眼:“不是,你继续查,我就想提醒你一句。”
结果调出来苏助理跟他聊天的记录,只有苏助理单方面的消息,最近一次沟通还是三天前。
上面显示着时间和内容。
苏助理:顾总,十点跟徐总见面会。
顾初旭回了一个字:嗯。
冯清辉看完傻眼了,正当下不来台。
顾初旭接过去手机却说了几句极其气人的话:“我就算真跟她有什么,不想让你知道或者不该你知道的时候,你查手机也没用,还需要查吗?我有好几个微信号,也有好几块手机。”
冯清辉愣了半晌,底气不足的时候脾气越大,提高声音大嚷:“你这句话还真给我提了个醒。”
当晚大概是这句话把她惹毛了。
冯清辉到现在都认为全是顾初旭的错,是否搞暧/昧这事先不论,他一开始错在态度强硬,现在错在她走了他没赶紧赔礼道歉求原谅。
想到这脑子里忽然出来一句展静对她的评价:你这厮真他妈矫情,我都觉得自己够矫情了,想不到跟你一比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冯清辉跟展静合伙经营了一家私人心理咨询室,刚开门不到一年,起初半年不景气,一天到晚见不到几个病人,所以她跟展静轮流坐诊,每个月工作半个月休息半个月。
这次旅游回来,头一天上班,八点半到心理咨询室刚好碰见展静,展静抬眼:“呦,顾太,日子过得不要太清闲。跟你老公吵着架还拿他的钱旅着游,解恨吗?”
冯清辉低头换衣服,闻言愣了愣才说:“这么说显得你法盲,我花的是夫妻共同财产。”
不过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把换下的外套整理好,扶着推拉式浅蓝色玻璃印花的衣橱沉默了几秒:“你说,是不是身边大部分人都觉得我是靠老公吃饭,经济不独立,婚姻不幸福又敢怒不敢言的女人?”
展静哈哈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冯清辉还想再发几句牢骚,门被打开,助理挤进半个身子,冲她点了点手表,提醒她注意时间。
九点钟的心理辅导,人已经来了,在等她。
冯清辉是心理咨询师,在国内也属于热门行业,现在生活工作压力大,心理咨询越来越被需要。
其实心理咨询也是一门真的真的很累的工作,不过每次同学聚会总有人在饭桌上调侃她,说冯冯你看你这多招人羡慕,每天陪人聊聊天说说话,动动嘴皮子,钱就哗啦哗啦到手了,还是按照时薪计费。
好像在国内按照时薪计费的工作都是牛/逼人物。
冯清辉忘记把手机调静音,这次做倾听,面前坐着的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女性,跟她年龄相仿,穿衣风格走的是运动休闲风,比实际年龄小了五六岁,她坐在茶几另一边,托着下巴听对方讲话。
身世谈不上凄惨,农村出身的,如今只身在大都市里打拼,收入不高不低。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原生家庭不幸,重男轻女,孩子多,她说看不得老母亲在农村吃苦,也看不得妹妹将来考不上大学嫁在那种偏僻、贫穷、思想封建、生不出儿子不罢休的小山村,她觉得这辈子很累,起码目前如此,她时常在想,自己生而是不是为了奉献牺牲。
说到委屈的地方开始低声哭泣,恰好就在这时冯清辉的手机便响了,她尴尬笑了下:“不好意思。”
然后看也没看就关机了。
握着钢笔想了想,“你觉得自己在为了谁奉献牺牲?”
“我家人。”
“你一年收入多少?”
“二十来万。”
冯清辉递过去纸巾,“还有个弟弟对吧?”
对方擦了擦眼泪,有些话欲言又止,到嘴边改口又说:“我时常觉得自己委屈,想起过去的种种事总要哭一场,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不觉得委屈,后来工作了,知道赚钱的艰辛,就特别介意。”
“介意什么?”
她眉头蹙起来还是没回答。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冯清辉送她离开,临出门嘱咐了两句,站在大厅走廊里伸了个懒腰。
刚想把房门关上叫展静一起到外面小吃街吃午饭,抬头瞧见自己咨询室门旁边,此刻头顶上方有些不对劲。
她站的位置刁钻,头顶正好竖挂着绿色的门牌,写着“心理辅导室”五个正楷字。
她仰着脖子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刺眼。
小王正好走过,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带着笑容过来。
冯清辉抬手吩咐:“把这个门牌摘了,换个别得颜色。”
小王愣了两秒才反应:“为什么啊,我看着挺新,绿色多好啊,生命的颜色。”
“我不喜欢,你喜欢送你了。”
冯清辉说完头也不回直接开门进咨询室,留下他一脸狐疑。
这半年咨询室逐渐红火,大部分是上半年积攒的客源介绍来的,网上在线咨询的人也有不少,冯清辉一般都会建议过来一趟面对面交谈,因为可以从举止神态和眼神更好把控病人心理活动。
她回过头才想起来有人找她,这时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她吃了午饭回来,正准备写上午那位女士的病历报告。
看到是李凡硕的电话,犹豫了两秒才打过去,直接问:“找我有事吗?”
那边顿了下,两秒后语气带着恍然大悟:“刚才顾总借了一下我的手机,大概是他打的。”
他笑着:“怎么,又拉黑了?女人是不是都会这招,你这个月说什么也得给我交二百块钱的话费。”
冯清辉不跟他开玩笑,也没心情,“找他去要。”
“我哪敢,他可是我老板。”
“你有什么不敢,你连他老婆都敢调戏。”
一句话堵得李凡硕哑口无言,笑了一阵自我缓解尴尬,指责冯清辉说话不好听,太噎人。
最后才恢复正经:“我跟你老同学我才提醒你,别闹了,伤感情。”
冯清辉说:“你觉得是我空穴来风吗?”
李凡硕迟疑片刻才说:“苏助理确实比之前爱打扮了,跟刚来顾总身边做事的时候不一样,今天还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裙子,戴着个洋气的小帽。”
冯清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胸闷气短。
“但也不排除工作后有钱了,经济条件好了所以舍得包装自己了。穷学生穷学生,刚毕业的时候肯定朴素。”
第3章
李凡硕顿了顿又说:“那我哥事后如何表态?”
冯清辉沉默不语。
他猜出来,咬牙切齿状:“那是得闹,使劲闹,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得让他知道错哪了。”
“……”
李凡硕流连花丛中,很了解女人,跟冯清辉相识多年,自然也了解冯清辉,她生那么大气,苏助理顶多算个□□,真正惹恼她的,极有可能是顾初旭事后态度。
话赶着话,一发不可收拾。
搞不好陈年旧帐都得翻出来见见太阳。
冯清辉挂了电话,翻开骚扰拦截记录,还真看到顾初旭上午时间的电话,紧挨着两个,前后就差了一分钟。
其实冯清辉并没有那么复杂,她如果不表明态度,指不定小助理下次坐的地方就是他大腿根了。
李凡硕轻飘飘两句话,不仅没起规劝作用,反而让她心中一阵恶寒。
李凡硕跟冯清辉、顾初旭都是同学,大学校友,前些年顾初旭去外省基层锻炼,也都是李凡硕陪同的。
顾家在东峪市有些产业,是做实体经济的,顾初旭又是学金融出身,所以熬了几年就回来打理家业。李凡硕是个草根,同样的学历同样的锻炼,不过也只能在顾初旭手下做事。
除去三年婚姻生活,其实她跟顾初旭婚前还有将近七年的感情积累,他们是大学年少时的感情,相爱相知,珍贵也真挚。
这么一回忆,还真是人生苦短,岁月无情。
所以冯清辉以糟糠妻自居,也没什么不可以。
晚上准时下班,她掐准最后一刻钟。顾初旭一下午都没动静。
昨日一场雨下得空气潮湿,出门迎面一阵小风,虽然湿润清新,但也夹杂着低气温。
她刚回身把门关好,听见车笛声,扭过身就看见熟悉的车牌号,黑色低调的车子,在一堆车里很不起眼。
不过毕竟是自家的东西,就像养熟的阿猫阿狗,车子每个细节都记得住,所以打眼就认出。
尾灯闪烁了几下,后车座车窗落下来,露出顾初旭半张脸,表情柔和,拿眼看她:“你开的车放这吧,明早上班我送你。”
冯清辉看出他今天心情不错,从另一边绕过去直接上车。
刚坐定才发现前头开车的是家里的司机老张,这个家里的,指的不是她跟顾初旭住的那个家,是顾家,顾初旭爸妈。
果不其然,他回过头说:“好几天没回去了,妈妈想让咱们回去吃个饭。”
冯清辉其实在顾家并不怎么受待见,她自己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所以平常没事很少往那边跑。
其实这事也不怨老人家,爱情长跑并不是那么容易简单,过程中自然也有动荡波折,这些波折一旦被长辈察觉,自然而然也会给相互之间留下不好印象。
冯清辉虽然跟他有长达七年的感情,但其实一直处于类似于异地恋的模糊状态。
真正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其实也是从婚后这几年开始的。
她最近胃口不错,中午吃了一个牛肉饼,还喝了一碗鸡汤,这会儿刚下班坐车里竟觉得饥肠辘辘。
冯清辉的婆婆叫梅英,是个挺强势的女人,当初没结婚的时候顾初旭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让自己放一万个心去相处。
大概所有男士骗婚的时候都一个德性,毕竟也没见谁情商低到说自己亲妈脾气坏,不好相处。
梅英女士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在冯清辉明知道他家人对自己颇有微词,但为了得到认可硬着头皮登门拜访的时候对着电话那头犯错的下属发了一通火。
也就这一通火把冯清辉镇住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给她立规矩,当时呆呆看了两秒灰溜溜回顾初旭房间,而后几年跟顾初旭说过最多的感慨就是:你知道的,我怕你妈。
顾初旭每每听到这句话忍禁不住失笑,说也没怎么着你,你怕她什么。冯清辉想了想,卤水点豆腐,这婆婆估计就是专门点她的卤水。
冯清辉脾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跟顾初旭相处的时候多几分刁蛮不讲道理。
展静称之为:窝里横。
顾家住郊区,从冯清辉心理咨询室到那边大概有四十分钟路程,这几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她出神中一晃过去。
下车后,顾初旭在前,冯清辉走在他后面,还没进门他回过头,压低声音说:“他们并不知道咱俩闹矛盾这事,就是简单吃个饭。”
冯清辉抬起眼:“知道了我也不怕,又不是我的错。”
他闻言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没错……不过下次能不能少做一声不响就自己拉着行李出去旅游的事?好歹带个助理出门。”
冯清辉抬起眼看他,“多带个助理要花钱的,钱谁出?”
顾初旭嘴角含着笑上扬,“我所有的卡都是一个密码,密码是什么也没瞒过你。”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顿时有些硬不起来,说话也不如昨天跟今天早晨出门时那么强硬:“我自己出去旅游那是心情不好,至于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