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非木非石
时间:2019-05-28 09:26:58

      她挑起秀气的眉梢,阴阳怪气地说:“你这种性格的人做老公,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职业习惯确实值得歌颂,不过也挺招人烦。”
      她好笑地垂下头,眼眸明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近休息不好,眼睑之下带着淡淡的青,“我是不是得提醒你,现在你管不着,以后更管不着,你就把这次吃饭当成最后的晚餐……本来你不应该过来的,既然厚颜无耻的来了,那就当赏你算了。”
      “……”
 
      第47章
 
      冯清辉收回眼, 扭身往自己卧室走, 身后那些混乱甩在身后。
      两人的表现太过异常, 明眼人都能瞧出, 吴宇泽漫不经心地喝茶, 时不时往这边打量, 等到冯清辉只身上楼,眉宇皱了皱,露出一副担忧的深情。
      未婚妻捏了一枚樱桃递到他嘴边, 吴宇泽回过神, 当着长辈有些难堪, 接过去顿了顿才塞嘴里。
      冯佑军悠哉下棋, 手臂支在膝盖上,歪着身子笑说:“小吴,该你了。”
      吴宇泽这才彻底收回视线,难掩尴尬,来不及思索直接走了一步,冯佑军搓了搓手, 哈哈笑一阵,嘴中得意:“炮打隔山,我可要将军了。”
      炮打隔山说的是象棋走棋方法, 马走日,象走田,炮打隔山,車走直线, 小卒一去不复返,将军不离九宫内,士止相随不出殿。
      吴宇泽这一愣神不当紧,差点毁了一盘棋局,冯佑军说:“愣什么,还不赶紧上士?我这边的马还看着你呢。”
      吴宇泽是个中高手,高手过招,向来需要几个来往,而象棋是一件极其耗费时间精力的玩物,会玩的玩家,通常一下午也就两局胜负,懂得掣肘的话,还经常出现平局。
      未婚妻并不懂象棋,左右看看,糊里糊涂问:“谁赢了?”
      吴宇泽不耐烦说:“观棋不语,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她抿了抿嘴,有些莫名其妙。
      冯佑军睇着眼看了看两人,捏着刚吃的圆片形棋子,老神在在地指责吴宇泽:“怎么跟自己媳妇说话呢,也就人家小刘脾气好,这要是换成月儿,早跟你急眼把你撵出去了。”
      吴宇泽这位未婚妻笑说:“不能吧,姐姐脾气很好啊。”
      “好什么好,都让她妈惯坏了,”冯佑军端起茶慢慢呷了一口,眼神虽然看着她,说的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去年有一回,小顾不知道哪句惹毛她了,喳呼着非撵人走,一点儿面子不晓得给……也就小顾脾气好,反过来还安慰我,说她就是这脾气,待会儿就好了……我看啊,我女儿也就适合小顾这样的,平常不跟她计较,计较起来又能降得住。至于别得男人,我看还真没戏。”
      他摇了摇头叹息,吴宇泽低头不语,未婚妻笑着表示了两句惊讶,很快被吴母叫去厨房品菜。
      冯佑军看了吴宇泽一眼,眼前就他二人在,也不想跟他再打哈哈:“小吴,说实话,月儿从小娇生惯养,别看她已婚了,柴米油盐那些事仍旧一窍不通,也过不来那种操持家务、精打细算的日子……别人的女儿我可能要劝,人合适就成,别得什么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打拼,但自己的女儿,我这个老顽固做不到那么通透……所以,收敛收敛。”
      “……我明白的,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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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辉是最怕麻烦的那类人,且不喜欢别人帮她拿主意,以她的行事作风,肯定要拿到离婚证才敢大肆宣扬,到时候自由身,法律上已经判决,纵使谁说什么也无力回天。
      所以她不想跟他争辩太多,免得被旁人看出端倪。
      顾初旭不久跟进来,回手带上房门,她问:“还没被嘲讽过瘾?”
      “不是。”
      “不是就赶紧出去。”
      顾初旭按耐片刻,淡淡地说:“你以前说我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就不觉得自己才是如此?”
      “我什么时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不想提,某些事避之不及。”
      冯清辉注视着顾初旭,目不转睛,面无表情,“本来是你我和祖玉,我们三个人的事,你为什么要扯不相干的人,这样就能逃避罪责吗?”
      “我没想要逃避罪责。”
      “没想逃避罪责为什么扯吴宇泽?是不是不这样,你会愧疚不安,所以你想寻求平衡?”
      相互望着。
      “你们没发生过什么吗?”他破口质问。
      “你指的什么?”
      “你说呢。”
      “我在问你!”
      顾初旭神色凝重,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沉吟不语。
      冯清辉也沉默不语,冷眼跟他对峙,许久,眼神疲倦,疏离又淡漠地看他:“说吧,所有的问题今天一次性解决,你我也不用再将就。”
      “我从未觉得跟你在一起将就,或许一直觉得将就的人是你……我不如他,可以陪你四处游玩,接送你,教你开车……即使我们结了婚,依旧是你X幻想的对象。”
      X幻想这事于顾初旭算得上致命打击,比看完A动作片把眼前人当成片子里的人寻求感官刺激更过分,因为那个人,是曾经跟她上过床,真真切切存在,且前段时间还约她夜不归宿的人。
      婚后避嫌,是对夫妻彼此最起码的尊重。冯清辉从不给他这点儿可怜的尊严。
      “谁告诉你这些的?”冯清辉垂下眼平淡地问。
      “我跟吴宇泽见过面。”他缓缓地交待。
      冯清辉不由一愣,错愕很久,以至于说话都不利索:“你们见过面……什么时候?”
      他说:“我还在省外的时候。”
      冯清辉眨了眨眼眸,想前想后忽然冷不丁笑了两声:“他是不是也跟你分享了我与他的床事?”
      顾初旭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沉默片刻才说:“祖玉的事我在处理,我打算——”
      “你不用告诉我。”没否认就是默认,她脑子很混乱,基本不怎么转了,昏昏沉沉看着他,看了须臾。
      她真的累了倦了,不想听到那个尤物的任何事。
      “没错,我们就是上床了。”她红了眼眶,破罐破摔。
      脑海浮现着祖玉的话,比着葫芦画瓢似的:“我们一夜可以好几次,一次比一次舒服,爽的要命……那么,你让我怎么做到不怀念不幻想?大家都是俗人,俗之又俗的野蛮人……这样我们才像夫妻!”
      房间死一般的寂静,像深夜里,漆黑一片的墓地,压抑,让人毛骨悚然。怪不得有人把婚姻比作围城,比□□情的坟墓。
      顾初旭脸色铁青,拧紧的双眉下,是一双冷冽审视她的眼睛,周遭都笼罩着寒气,“还有呢?”
      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消散不去的倦怠。
      她像在记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语调清清冷冷,没什么温度:“还能有什么,就是做了,他比你温柔比你床技好,每次都让我神魂颠倒……我所追求的契合,顶多也就是这样。”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离婚吗?放我自由。”
      “你是想离婚才这么说吗?”
      “不是,是迫不及待想奔向他。你看,他未婚妻都来我家了,真是往我心口捅刀子,他大概在刺激我。”
      “……我不信。”他哑然。
      “如果不信可以让你舒服点的话,我也建议你选择不信。”
      他重复问了一遍:“冯冯,你是不是想离婚才这么刺激我?”
      “不是,”冯清辉眼眸泛起湿润,话依旧凉薄,“我并不想这么伤害你,但我已经尽力了。”
      两人对望着,他们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对望,但好像最唯美的一次,就是美丽外衣遮盖下,那场丑陋的一夜情。
      顾初旭的心就如隔夜的黄花菜,逐渐凉透,手掌用力覆盖住脸庞,搓了一把,“……当初,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
      “其实我当时纠结了很久很久,”冯清辉看着他耸肩,眼眶红彤彤地,半真半假欺骗他,“我很不确定是否想要跟你开始这段婚姻,你可以去向我姐、展静,我身边要好的朋友去求证,等待结婚的那段时间,我完全没觉得欣喜、激动、期待,每天看着日历表,时间一天一天的减少,我就有一种前面是万丈深渊等待我跳的惊悚,像等待凌迟一样煎熬……大概很多女人,也曾像我纠结过,但没有更好的选择,没有更好的男人,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如今我在深渊之下待了三年,祖玉的出现让我终于想明白,放不下≠爱,人活一世,要潇洒。还那么年轻,千万不要得过且过。”
      顾初旭沉默了许久许久,她从未见过的久,翻涌不断的喉结暴露了这个男人心底此刻的感受。
      他是个不喜情绪外露的人,纵使到了此时此刻,依旧留有彼此的体面。
      这些年,岁月偏爱他,在他脸部没有留下太多痕迹,白皙的侧颜依旧英挺干净,凸出的喉结透着难以掩藏的性感。
      冯清辉曾经很爱在他睡着时,用食指描绘他的喉结,青色带着胡茬的下巴,柔软单薄的双唇。
      有人说嘴唇单薄的人生相刻薄,他完全是个例外,他的唇异乎寻常的柔软,没脾气时吐出的话,也是平淡温和的,像圈养的绵羊,无比温顺。
      顾初旭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这刻,冯清辉只觉得心中有一根,拉得很紧很紧的弦,无可挽回的,破灭性的,突然崩裂。
      伴随着“嗡”的一声,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溢出,终于无声无息掉落。视线模糊到连地面都看不清,她像个盲人一样摸索到床沿,枕着手臂慢吞吞趴下。
      泪水一滴两滴三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脸庞迅速滑落,砸在床单被褥之上,发出沉闷,不容忽视,充满重量感的声音。
      房间的门他走的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关,脚步声越来越模糊,她听到楼下父亲母亲跟他攀谈的声音,她努力去听,顾初旭说公司突然有事需要马上走,来不及吃饭了。
      他们语气略微遗憾地说了些什么,并嘱咐他路上小心。
      随后啪一声合上门,冯清辉愣怔半晌,突然觉得内心深处难以掩藏的迷惘,一时间不知道缘从何来又从何去,而自己,到底又将何去何从。
 
      第48章
 
      冯清辉认为自己的身心从始至终都是干净且忠于顾初旭的, 她有权要求他也如此干净。
      所以想到那根东西, 刚从祖玉的身体拿出, 洗了洗, 没几天又在她这穿梭, 就无比的恶心, 这恶心,让她言辞犀利又恶毒。
      他用同样的道德标准审视她,污蔑她, 或许就像祖玉所说, 没有信任可言的婚姻, 终将不长久。
      这时门口有轻微的响动, 紫葳木门旁站着个人,身形颀长,掏着兜沉默。冯清辉泪眼模糊瞧了一眼,轻飘飘说:“你现在,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否则我也不保证自己等下能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
      吴宇泽哑口无言,当下的神情, 与高中时那个差点脚踩两只船,被她羞辱的男同学一样,尴尬窘迫、心虚难堪以及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今晚就好似一场闹剧, 先是顾初旭被她撵走了,再是吴宇泽被她撵走,带着未婚妻一同离开,冯清辉后悔自己没有去说单口相声, 这么损的口才,真是浪费了。只是他们都是虚伪要体面的人,各自寻找不同的借口,寻找不同的台阶下。
      小时候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老师总是如是教育我们:小孩子不要撒谎,要诚实。
      长大后的所作所为,都在与义务教育时期的三观背道而驰,就好像建造一座塔,再推翻它,谎言披上“善意的谎言”的外衣,就不是谎言,因为充满善意就得被人理解。
      成年人的时候还真是复杂,冯清辉一点儿也不想长大,更不想虚以委蛇。
      收拾好心情下楼吃饭的时候客厅充满低气压,她不经意闻到东北稻花香大米的香味,腹中有些不合时宜的饥饿,好像消化功能罢工了这几天,终于休息好准备全线开工。
      她没道理委屈自己,晃着腿走到餐厅,拉椅子便坐下,不讲什么礼貌跟规矩,端起碗就开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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