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栖望换了个话题:“对了,你那边最近没什么问题吧。我听说楚家也出了事,闹出来还是有些难堪的。”父女决裂,甚至闹到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家丑都捂得严严实实,很少有人公开拿出来说事。
提到这件事,霍虞的手指点了点杯壁,神情若有所思。
“在我的印象中,楚悠悠不至于蠢到以为楚父能这么随随便便放她走。”那个女人,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浪费生命,实际对任何事情都清楚通透,懂得见好就收。这种事,不像她的手笔。
毕竟,楚家和栖家情况不同。楚家和大多数的世家一样,女儿是带着身价的交易品,又有楚姣姣珠玉在前。
想走,没那么简单。
*
原来的栖妙痴傻归痴傻,栖父栖母依然会安排启蒙老师,希望通过智力复健让她以缓慢的速度追赶上同龄人。
以至于现在她偶尔表现出的聪慧让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启蒙老师的功劳。
栖妙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要个手机,转念一想,她用手机的所有记录必定会被栖望知道,若是她登录自己的社交工具的账户,用着她身体的不明人物一定会有所察觉。
打草惊蛇不是栖妙的本意。她清楚这件事不能莽撞。
栖妙醒来的事情,在社交圈都引起了震动。大家纷纷想看看栖家小女儿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有真心实意的关切,看好戏者亦大有人在。
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栖家小女儿几乎被捂得严严实实,除去关系亲密的人之外,其余人根本别想见到她。
藏了这么久,什么样的猜测都有,更是有人猜栖妙口眼歪斜,有生理特征缺陷,栖父当初听到流言的时候,差点儿气得掀了麻将桌。他提前退休,跟栖母过悠闲的养老生活,但不代表栖家好欺负。
自此,流言歇了几分,背地被人怎么说就没法管制。
大家都在猜测,栖妙如今恢复正常,栖家人会把她带出来见人吗?
就在众说纷纭的时候,栖父去打麻将,在牌桌上非常自信地表示,过几天宴会一定会带栖妙出席。他要栖妙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放话结束,还没糊一局,就被栖望的电话叫回去。
栖家。
栖望坐在单人沙发上,他的对面是长沙发,栖父、栖母、栖妙并排坐在一起,就像三个挨罚的小学生。
栖望面色严肃,鼻梁架着的金丝框眼镜隐隐有冷光闪烁,栖妙对他这幅表情熟悉的很,栖望在外人面前,永远是这副冷肃的性冷淡模样,唇紧抿着,斜睨一眼能吓死个人。
他这副表情,倒让栖妙找到几分熟悉的感觉。
“爸,妈,你们谁做的决定,让妙妙去宴会?”
栖母是个宠娃狂魔,委委屈屈地说:“栖妙说她想出去,你不是也答应了嘛。”
栖妙那张小脸可怜巴巴地哀求,老两口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昏头转向便点头答应。
“我的意思是咱们需要商量一下。”栖望的声音顿了顿,似是考虑到妹妹能听懂他的意思,话锋一转,又缓和了语气,“我的意思是,妙妙身体不是很好,怕她受到惊吓,这么快就带出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她昨天在后花园慢跑……”
“她学会骑自行车了……”
“她还懂得跟家里的阿姨聊天……”
栖父栖母每说一句,栖妙便心虚一次。她这些天不是在跟家里的佣人保镖套话,就是在锻炼身体研究路线,忙得不可开交。这副身体弱鸡得很,跑个八百米能跑五六分钟不止,栖妙深感压力重大。
每过一天,她焦虑一天。
没能见到那个女人,她就一天睡不好。
栖父栖母的话没能打动栖望,眼看他万年冰山般的脸色始终没能转好,栖妙磨蹭着毛茸茸的小拖鞋,低垂着小脑袋,软乎乎的声音呐呐道:“哥、哥哥……”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含着几分棉花糖般黏糊糊的害羞软绵劲儿。
一声哥哥,叫得栖望心都化了,真想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她。
栖妙百分百确定,这次宴会上楚家人一定会出席,这正是楚父之前曾给她提到过的。她豁出老脸,为了让栖望答应,把一生的羞耻心都用尽了。
做事不择手段的栖妙拿出杀手锏——
她怯怯懦懦地伸出手,在栖望的注视中,小心翼翼用小拇指勾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
“哥哥……我想出去,想去宴会……”
……
栖望直到在回去的飞机上,对着平板发呆半晌,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他当时一定昏了头。
否则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妹妹要求,让她参加宴会。
不过问题不大,有他和朋友家人在,栖妙半点儿委屈都不会受。
栖望做事非常喜欢总结反思。同样地,在这件事上他也想反思自己。若是下次再遇到同样的情况,还会下意识地答应栖妙吗?
“……”
嗯。结果显而易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慕夏Ven 1个;
第4章 相遇
周三的晚宴,是白家独子白盏的订婚小宴。说是“小宴”,短短一晚上的宴请就足以花费天价金额,更不用提邀请来宾尽是各界名流、豪门名绅贵妇,单是这一张邀请函的分量就不轻。
栖妙一想到即将面对占据她身体的未知生物,又是紧张又是忐忑。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栖家小女儿的灵魂是彻彻底底地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只不过趁着尸体还没凉透,她一介孤魂游鬼附身上去,总算是有个可以待的地方。
以她以往的性格,哪在乎那么多,由着性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个栖家还能困住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
每当栖妙望向栖父栖母的时候,他们眼中闪现的温柔与爱意,便让栖妙没办法任性地做出伤害他们的事。她这回可能真得做个人了。
“哎……”
栖妙坐在别墅前的台阶上晒太阳,怕她着凉,阿姨还给她屁股下面衬了个小软垫。
栖妙忧愁地托着腮,仰望着栖家门外碧蓝澄澈的天空。掰着手指算算,她竟然已经有整整十天没能踏出这个家门。十天啊!十天!
昔日哪怕是被楚父关禁闭都关不了她这么长时间。
现在,她的内心就是脱缰的野驴,恨不得冲出去开车环城跑个十圈八圈才痛快。
栖妙又叹了口气。这时,头顶一暗,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她后知后觉地仰起头,便看到这些天无比熟悉的面孔——栖望。
她活了二十多年见过栖望的次数都没有这几天多。
这算是好事吗?毕竟,社交圈里有不少的名媛都对栖望虎视眈眈。
今天天气太好,微光刺目,二楼玻璃折射的光不由让栖妙微微地眯起眼睛。从栖妙的角度能看到他微微低下头,遮帮栖妙遮住大半刺目的光,清隽的眉眼低垂着,溢出几分温柔来。
他轻声问:“跟哥哥说,为什么叹气呢。”
栖妙眼睛一亮,立即找机会表达自己的渴求:“想出去玩。”
“明天晚上会见到很多人,妙妙不会怕吗?”
栖妙心里想,怕个屁,她现在就敢当着几千人上台蹦迪。上学的时候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早就习惯被一群人的视线包围,整个桐城就没有能让她抖抖腿的人。
心里这么想当然不能表现出来。
栖妙摇摇头。
栖望轻轻笑了一声,朝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回去吧,晒太久不好。哥哥给你带了礼物,要不要看看?”
一个手指头是什么牵手的方法?
……不过,有礼物?难道是手机?
栖妙对于这种娘里娘气的牵手非常不爽,只是此刻满心都是礼物的诱惑。她纠结片刻,无比别扭地握住栖望的手指头。
他的唇角翘起,手指勾着她柔软的小手,将栖妙牵着带回了别墅。
栖妙抱着期待回到房间,她推开门,笑脸逐渐皲裂。栖妙望着好不容易找各种理由清空的屋子里又被栖望塞满了一大堆新的漂亮玩偶,可以确定一个事实——
栖望是一名宠妹狂魔。
关键这宠妹的方式能不能换换啊啊啊啊啊!
*
宴会当天很快就到了。
栖妙被迫起了个大清早,睡眼朦胧昏昏欲睡。栖母异常兴奋地带着她去换衣服,当栖妙看到至少有二三十件小礼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逃不过命运的制裁。
“你喜欢哪件啊宝贝?”
“我喜欢……”栖妙突然语塞。
她本想穿一条简单的小黑裙,然而,一排排的裙子别说黑色了,连个暗色都没有,样式款式正好适合十几岁的清纯小女生。
栖妙的手指颤巍巍地指了一圈,愣是没找到符合她审美的裙子。
栖母一拍桌子替她决定:“裙子还是上身好看,宝贝儿,你都试试吧!来来来,妈妈给你穿衣服!”
“不不不……”
……
为了活命,栖妙最终不情不愿地穿上一条纯白色的小礼裙。纤细的肩带绷着小巧精致的锁骨,柔软的布料妥帖地裹着仿佛一掐就能断的腰肢,栖妙的个头不算高,裙摆长度正好到膝盖偏上几厘米,露出一双笔直匀称的白生生的腿,身材比例被凸显得完美无缺。
她穿着鹿皮做的柔软的平底小鞋子,不带跟是栖母怕她崴着脚。栖妙回忆起自己蹬着十几厘米高跟还能跑起来的风光回忆……决定还是闭口不言比较好。
栖妙穿鞋的时候,看到尺寸才惊了一跳。
明明个头不算矮,一双脚倒是小的很,恐怕童话故事里的仙德瑞拉可以媲美,这个尺码高跟鞋都难买。
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左侧耳鬓别上一个小发卡。
栖妙的唇色本身就是柔软而漂亮的粉红色,是圆润饱满的樱桃唇,所以连口红都没涂。她没打耳洞,栖母也没准备耳夹,怕她疼。
她坐在车的后排,照了照玻璃,心里郁闷得很。昔日最喜欢涂大红唇,再配上各种夸张而漂亮的耳坠,现在倒好,干干净净得像个要去参加表演的学生妹。
“哟,妙妙看起来很喜欢她的打扮呢。”
栖妙:“……”
位于市中心的豪华五星级酒店,在第一缕夜色笼罩着整座城市的时候,一辆辆豪车停在酒店门口。栖家人一露面,周围的宾客纷纷投来微妙的目光。
栖望伸出手,把后座的人牵出来。
栖妙一出场,便受到诸多人的注目礼。先是目不斜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随即,看清楚她的模样之后,都不由地吃了一惊。
栖家小姑娘,居然这么漂亮的吗!
同一时刻。
宴会厅位于酒店三楼,陆陆续续的宾客一进来便开始攀谈寒暄,悠扬的小提琴声,彬彬有礼谈吐风雅的宾客,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穿梭的侍者……水晶灯的亮光折射在里晃动的香槟酒杯上,晕染出暧昧的浅金色的光晕。
楚家的两个女儿一出现,便让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她们两人身上。平日里两朵姐妹花极其受人瞩目,一个优雅大方知性美,一个是耀眼的野性美,美得各有特色。
而今天。
大女儿楚姣姣一身齐肩孔雀蓝晚礼服,修长的脖颈上坠着霍虞送她的昂贵的钻石项链,银色的流苏耳坠顾盼间微微晃动,典雅又美丽,倒像个大家女主人的模样。
二女儿楚悠悠就有些奇怪了。波浪卷发被烫直披在肩后,穿着一条到小腿的白色长裙,款式不够正式,几名家门严格的贵妇扫一眼便皱起眉头。
这种underdress的风格居然敢穿到如此重视的场合,小姑娘真是没把白家放在眼里。
还有,那张脸本应该怎么收拾都好看,就是感觉怪怪的。尤其是她画的妆容偏日系,唇色浅淡,眼妆浅淡,本应该美得浓烈的美人,异常适合烟熏妆和大红唇,现在清汤寡水,越看越别扭,像是大病初愈的憔悴。
平日里的楚悠悠自信大方,笑起来是漫不经心的耀眼,看得一群二代心痒痒,此刻的她尽管表现出不在乎的淡然,但依然能感受到她格格不入的拘谨僵硬。
怎么就跟换了人似的?
大家心里都纳闷不已。好好的美人,怎么没几天就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呢。
楚悠悠从一进门就淡定地接收着目光的洗礼。她的目光穿过一群人,最终落在桌上的甜点。
肚子有些饿了,正好吃点食物。
原主的糟糕品味过于妖艳,她丢掉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换上一些好看而清新的裙子,果然众人看她时都在窃窃私语。楚悠悠装作没察觉到她的目光,自顾自地低头吃东西。
糕点,冷餐,小食,酒水;果然不愧是五星级大酒店,就连吃食也做得相当美味。
“悠悠,好久不见了!”
“最近换了妆容吗?还有些不适应呢。”
几名年轻的女性端着酒杯上前与她攀谈。她们的目光微妙地落在她的裙子上——做工不够精致,看不出是哪个品牌,款式还是去年的流行款。几人的目光交流,唇角暧昧不清的笑意多了几分。
楚悠悠不认识她们,微微颔首表示礼貌,在别人眼里,那双凌厉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飘过,反而像是不屑于搭理人的高傲。
她们对情绪感知度极高,表情不再热情,岔开到别的事情上,开始谈论最近新出的包包和首饰,高定礼服,轰趴派对,度假场所。中文夹杂英文,中间还冒了几句不知是法语还是西班牙语,听得楚悠悠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她找借口去洗手间,这才脱离一群女人喋喋不休的气场中。
在别人看来,平时谈起这些相当自如的楚悠悠更像是懒得跟她们交际。
绕了个弯,默默端着几碟东西去角落里吃。楚悠悠不认识在座的人,谁跟她打招呼,她都只能点点头以示敬意。
她不知道的是,以她为中心的议论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