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别打人,开车呢!”
贫完了,闻裕顺口问:“要不要找个时间去拜拜?转运哪。”
纪安宁问:“拜什么?”
“上帝或者如来佛祖,你选。”闻裕说。
纪安宁无语:“这还能随便选的吗?这么不诚心有用吗?”
“有用。”闻裕笑嘻嘻地说,“世上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我这种人,不信神但是敬神,遇到教堂也进,遇到寺庙也拜。神佛啊,吃的就是这个‘大多数人’的香火。他们要是不搭理我们这个多数群体,香火就跑光啦,他们就要饿肚子了。所以,搞什么垄断啊,捏着鼻子随便保佑一下我们就行了。”
歪理能讲这么大一通,还让人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是闻裕的特色。
他又说:“南照寺你知道吗?那香火特灵,什么时候你有时间,咱们一起去拜拜。”
纪安宁却不想去。
正常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会有二周目重来的机会呢?纪安宁总觉得自己搞不好是轮回程序里的一个小bug。万一去了寺庙里被佛祖发现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还是低调地活着吧。
“说正经的。”闻裕说,“舒晨这边可以辞了吧?”
“可以。”纪安宁点点头,却说,“等今天这班做完吧,总不能直接撂挑子。今天我会跟舒晨说的。”
闻裕就知道纪安宁是这种认真的人,说了句“OK”。
真要辞去这份工作,纪安宁心头生出很多不舍。
前世她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很糟,有很多阴影,只有很少的温暖。在这个充满二次元气息的店了,舒晨带给她很多温暖。
有关心,有照顾,有劝慰。
包括他对她的偷偷的喜欢,在纪安宁记忆中也像是荒芜沙漠上泛着美丽光泽的珍珠。
所以到了快下班的时间,站到了舒晨的面前,纪安宁竟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辞职。
反倒是舒晨了然地笑了,说:“想辞职了是吧?”
“啊?”被他点破,纪安宁有点手足无措。
“闻裕跟我打过招呼了。”舒晨含笑说。
纪安宁说:“……对不起。”
“真是的,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舒晨挠头,“你去做模特还是我建议的呢。”
他说:“闻裕跟我聊过你的事,他说的有道理。你呀,还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业上吧。就模特这个,其实也是青春饭,或许能干个几年,但肯定不会持久。就把眼前这几年的生活先对付过去就行了,一个人真的想改变人生,还是得靠努力学习。”
舒晨的说法跟闻裕的说法是一样,这是主流的、正统的人生观、价值观。
倘若纪安宁有家长在身边,又或者外婆没有失智,大概都会这样教育她。
纪安宁换了衣服出来,闻裕已经来接她了,正靠着吧台跟舒晨聊天呢,两个人看起来谈得十分投机。
纪安宁脚步顿了顿,走过去说:“走吧。”
闻裕说:“走。”
纪安宁转身朝着舒晨,伸出手摆了摆:“那我……走了啊。”
“加油啊。”舒晨说。
闻裕朝吧台里面伸出手,舒晨握住他的手。
闻裕说:“谢了。”
舒晨说:“客气。”
两个人握了握手。这一次闻裕没有使坏,他们互相用力握了握,然后放开。
闻裕牵着纪安宁要离开,舒晨忽然喊了声:“安宁!”
纪安宁回头。
舒晨从吧台里面掏出个东西,探出吧台递给她:“这个,留个纪念!”
他是笑着说的。
那是个猫耳朵,全新的。
纪安宁接过来,捏在手里。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是很浅的。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共走一段路,然后分开,从此不见。
如纪安宁和舒晨这样浅浅的关系,即便是离得如此之近,但没有共同的朋友圈子,在工作关系结束后,慢慢的就会不再联系,人生轨迹最终会成为两条平行线。
闻裕和纪安宁上了车,低头系安全带,一抬头,惊了:“怎么了?”
“没事。”纪安宁把脸别过去。
“哭什么啊?”闻裕哭笑不得。
纪安宁吸了一下鼻子,说:“高兴。”
闻裕伸出手臂把她搂过来:“那么喜欢舒晨啊?”
“没有。”纪安宁把额头趴在他肩膀上,鼻音很重地说,“就是高兴,你让我高兴一会儿。”
闻裕觉得好笑:“行,行。”
纪安宁在他肩膀上趴了一会儿,闷闷地说:“他人特别好……”
“我知道,我知道。”闻裕拍着她背心安慰。
舒晨是个性格绵软的老好人,二次元深宅,可能是因为跟他在一起很放松吧,闻裕莫名……也挺喜欢他的。
但说破天,也就是打工两个月的地方的店长而已,纪安宁竟然会因为辞职掉眼泪,让闻裕又好笑,又惊奇。
他想不到纪安宁竟然也会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
她常常是安静寡淡,有种历经世事后的波澜不惊,这让她在人群中看起来格外不同。
她现在突然露出这种小女生一般感情毫无逻辑的爆发宣泄,让他觉得意外,但也有趣。
仿佛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她更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了。
纪安宁辞去了咖啡店这件事,真是让闻裕神清气爽。
但这只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闻裕已经做好了计划,按照他的节奏,一步一步地改变纪安宁的现状。
在闻裕的授意下,火翼摄影室小心翼翼地给纪安宁分派资源,连着两个礼拜,纪安宁的周四下午和晚上,周末白天都安排了工作。
赚钱,是一件令纪安宁超级开心的事。
第二个周日中午闻裕给她打电话问她工作什么时候结束他好去接她的时候,纪安宁在电话里雀跃地说:“你不用来接我啦,待会我要去买点东西!”
“咦?”闻裕诧异,“逛街吗?”
“是呀是呀!”纪安宁的开心都透过手机传过来了。
闻裕忍不住笑了,说:“要逛街我陪你呀,还可以帮你拿东西。”
纪安宁想了想,欣然赞同:“也是,那你来吧。”
挂了电话,闻裕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钱包,钱包里那张百夫长黑卡,从认识纪安宁之后,就没什么在她面前露脸的机会。
真惨。
第60章
“多少钱?”纪安宁捏着她的塑料钱包问。
店员啪啪啪一敲,说:“一共两千四百一。”
纪安宁按住了闻裕蠢蠢欲动的手臂:“你别动,我来。”
她掏出了现金。
马哥问过她关于结账,是月结还是按单结,打账还是现金。纪安宁选择了按单结,现金。
所以她每拍完一单,立刻就可以拿到钱。这种马上能拿钱的感觉让她快乐。
拿着自己挣的钱可以不用抠抠索索,大方结账的感觉更让她快乐。
前世她不仅被贫穷绑架,还斯德哥尔摩了。花钱使她有负罪感。她当然不能在外婆身上省钱,于是就苛待自己。
现在,她压抑已久的购物欲终于得到了充分的释放。
这种感觉真的太爽了!
付完了钱,纪安宁小心的把票据装进包里,一转身,闻裕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干嘛呢?快过来帮忙啊!我一个人拿不了!”纪安宁说着,一弯腰,把箱子最大的风湿关节理疗仪的箱子塞给了闻裕,又把远红外烤灯的箱子摞在了上面。
而她自己则把液晶屏电子血糖仪之类的小物件塞进背包里背上,再弯腰抱起静脉曲张空气波压力理疗仪。其实都不重,就箱子挺大,挺唬人的。
纪安宁一挺腰就站起来了,开心地说:“走吧!”
她今天买东西买得爽了,走路都哼歌。
闻裕跟在她身后,感觉一言难尽。
他以为……他真的以为纪安宁挣到钱了,终于想给自己买点漂亮衣服或者化妆品什么的了。他都想好了,到时候就说“把女朋友打扮漂亮是男朋友的责任”,就能理直气壮的付钱了。
他万万没想到,纪安宁带他进了这个商场,略过了一层的护肤品化妆品鞋子箱包,直接带他去了地下一层——就在超市入口旁边,是一家医疗用品商店。
闻裕:“……”
闻裕的心情……
等把一堆箱子都放进后备箱,按下电钮看后备箱盖自动落下,闻裕再一转头,看见纪安宁也正望着缓缓降落的后备箱盖。
她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像小女孩刚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又或者吃到了馋了很久的糖果,满满溢出来的,都是满足感。
那因百夫长黑卡到底没有用武之地而生出的郁闷感,突然便无影无踪了。
“那么开心吗?”他失笑,揉了揉她的头。
“是啊。”纪安宁像只刚吃饱的猫,柔顺得不行,认他揉。
这些东西,前世她是一件一件买回家的,现在能一下子一口气就买齐了,真是太满足了。
路上接到摄影室的电话,说起来,火翼这个摄影室真是太给力,把她的空闲时间都安排了工作。这不,刚离开摄影室才不到两个小时呢,电话又来了。
“喂,马哥?”纪安宁接起来。
闻裕关上了音乐以便她打电话。
“周四不行,这周四有事。”他听见纪安宁说,“周末可以的。”
等纪安宁挂了电话,闻裕问:“周四有什么事?”
纪安宁说:“带外婆去医院。”
闻裕意外:“外婆又病了?”
“没有。”纪安宁说,“只是检查一下。”
前世她太忙碌,跟外婆相处的时间少,外婆又是失智老人,倘若她白天发生了什么病痛,是不可能晚上还能记得告诉纪安宁。纪安宁因此错过许多治疗时机,外婆的情况常是在恶化之后才被发现。
这一世,纪安宁想早做打算。
闻裕周四下午有课,他虽然想陪着纪安宁去,纪安宁也不许。
“别光说我好好学习,你自己也得做到啊。”她说,“没事的,我打个车去就行。”
若说起在照顾人方面,闻裕的确是没法跟纪安宁比的。他大少爷更习惯花钱请人来做这些事。
闻裕点点头,说:“行。”
他又问:“摄影室周末又给你安排活儿了。”
“是啊。”纪安宁心情特别好,“跟马哥签合同,真的是签对了。多亏你劝我。”
当时她看着马哥活脱脱一个怪蜀黍人拐子的模样,心里很是打鼓,有点抗拒。全是闻裕一力劝说,才签了的。
没想到其实是个正常人哪。
闻裕嘴角含笑,藏住情绪,继续推进:“其实你那个家教可以不用做了,路太远,真耽误时间。”
“这个,让我想想。”纪安宁啃起手指来。
她思考了一会儿,权衡利弊之后,痛快答应了:“你说的对,从经济的角度来考虑,的确现在看就不划算了。”
现在对她来说,时间也可以是钱了。家教的工作加上路上的时间,占了她几乎整个周末上午,性价比的确太低了。
但纪安宁没打算直接就辞掉。
“我问问看同学有没有想接的。”她说,“都是舒晨给我介绍的,人都挺好的,我给他们找个靠谱的人接手。”
周一到了班里,纪安宁先问孟欣雨。
比起她来,孟欣雨算是学霸,而且做事态度认真,为人非常负责任。如果是孟欣雨肯接的话,纪安宁就能踏实地辞掉了。总觉得这样才算是对舒晨给她的帮助一个善终。
孟欣雨听她一说,欣然同意。
“正好我刚辞了一家。”她说,“可讨厌,拖工资,没见过这样的。有一次路上遇到车祸堵车,我迟到了,她还扣我钱。我是迟到了没错,可是也给她小孩上了完整的一小时啊,一分钟都没有少啊。而且她后面也没有课,并没有耽误什么事。气死了。”
纪安宁安抚她:“这种人经常能碰到的。”
“唉,我有时候就想,就这样的阿姨,她在我们这个年龄是什么样?”孟欣雨说,“难道也曾经跟我们一样思想简单吗?那要是这样的话,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是说,她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样子了?”
孟欣雨就鱼目和珍珠发表了一通感慨。
白露忽然凑过来,低声说:“你们瞧孙雅娴。”
纪安宁和孟欣雨都转头去瞧。
孙雅娴刚到教室,刚放下包,撩了下头发,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了,甚至给人一种更漂亮了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
白露说:“你看那个羽绒服,我跟你说,好贵好贵的!那个牌子国内没有的。”
跟纪安宁和孟欣雨两个艰苦朴素的姑娘谈牌子,直如对牛弹琴。
两个人都很茫然。
白露翻了个白眼,给她俩科普了一通。这两个人认真听了一会儿,就总结出一个结论,贵就是了。
“我跟你说,这个价位的衣服,绝对不是她自己能负担得了的。”白露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她男朋友给她买的。”
“男朋友?”纪安宁诧异。
前世孙雅娴一直追着闻裕跑,虽然有很多男生追她,送花送礼物什么的,孙雅娴也收,但那些人中没有一个被她承认为男朋友的。
白露说:“你消息可真不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