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熬死皇帝之后——暮见春深
时间:2019-05-30 09:43:38

  “陛下打猎几日竟把臣妾忘了不成?”高明纯顺口撒了个娇,脑中却在想看到的有关赵衡死亡时的画面。
  赵衡死在一间临时建起的宫殿里,周围围着许多人,他穿着雪白的寝衣嘴唇苍白,高大健壮的身姿变得虚弱不堪,握紧的丝帕上有殷殷血迹。
  高明纯也在这次看到许多人的未来,她父亲不在场,大哥二哥穿着战袍脸上都有血迹,尤其是大哥断了一臂直挺挺跪在地上,听赵衡吩咐:“朕自皇后离世后日日牵挂,如今命数已到要与皇后相见,还请两位舅兄将朕与皇后还有皇子合葬,多谢。”
  “朕死后,皇位传给三弟,还请三弟对这江山天下多多费心,朕的过失,自会和先帝请罪……”
  赵衡说完这些话没多久便阖上眼,因着气息尚在,高明纯还能看到一干人流泪的场面,师父明空居士从屋外走进来,也一同跪下,泪流满面。
  而后便是一片漆黑,赵衡死了。
  高明纯试着再次接触赵衡,那画面再也没有出现过,玉佩是师父留给她的,难道她从昨日到今天凌晨接触到别人就能看到对方的死亡画面,皆是因为师父那块玉佩的缘故?师父曾说能力有限,也就是说之后她不能再看到这些了吧。
  师父命不该死,如今因为泄露天机早早死亡,那在她看到的画面里,师父逆天改命的命运里,大安朝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第七章 
  高明纯吩咐御厨炖了一碗鸡蛋羹送到帐中,蛋羹黄澄澄的,上面点了两滴芝麻油撒着小葱花,鲜嫩可口,她端着蛋羹到赵衡面前,让他先吃些东西。
  赵衡扶着胸口眉头微皱,还未伸手,高明纯主动道:“臣妾来喂陛下吃吧。”
  “有劳阿纯。”赵衡靠在引枕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高明纯心揪了一下,赵衡长得好看,星目剑眉一身正气乍一看是个端方君子,相处两个月以来仍然没有改变她对他的印象,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赵衡待她又很不错,此时细细密密的心疼绕在心间,赵衡不光是皇帝,还是她的夫君,虽然她一直盼着做太后,但在成为太后的漫长过程中他们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是最好的,尤其是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她只盼着皇帝能好好活着。
  “像个小儿一般……”
  高明纯小心翼翼喂他吃完蛋羹,再用丝帕帮他擦擦嘴角,猛地听见赵衡这句感慨。
  “陛下身体不适自然要臣妾好生照顾,您现在什么都不必想,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故作轻松的哄着。
  赵衡愣了一下,继而笑道:“阿纯说的是,你最懂我了。”
  高明纯脸颊微红,低声问:“陛下可要更衣?”
  “让刘德进来伺候吧,朕,怕累着你。”
  “是。”
  刘德进了营帐,高明纯正打算回帐内换件衣裳,却见皇帝营帐一丈外跪着数十人,几乎都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此次皇帝坠崖他们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高明纯不打算插手,贴身侍卫的罪责都由皇帝来定,倒是那匹已经凉了的汗血宝马才需要好好查一查,她好奇极了。
  太仆寺卿蒋坤已经围着汗血宝马转了大半个时辰,皇帝出行的马匹车架都由他和手下经手,若这马真有什么问题,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就算马没问题,这次也不会有好事。
  高明纯远远看了一眼,等再回到赵衡身边就提到了那匹汗血宝马。
  “那匹马让蒋坤带回去剖开肚腹看看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查出结果再来见朕。”赵衡精神好一些后便开始着手处理事务,太仆寺卿自己不仅要查,还有大理寺的的人也会一起监督。
  “朕的八名贴身侍卫,卢洪涛、王明,斩,其余六人各八十军棍。”
  “命人到东山找到那头熊瞎子,打死,剖开看是否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赵衡说完这些血淋淋的话想到高明纯在一旁坐着,心中一动,遂招手让她坐到身边:“阿纯,觉得朕心狠么?”
  高明纯摇头:“陛下行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阿纯,朕在山上听到过一个故事,前朝一位富商有两个儿子,富商将泰半家产给了嫡子,另一个儿子不满,在富商死后打算将嫡子杀了取而代之,嫡子知晓了兄弟的阴谋却无证据,你说他是直接报官将兄弟抓起来,还是等兄弟露出马脚再报官呢?”赵衡不紧不慢道。
  高明纯立刻明白过来,皇帝难道是受师父启发知道有人要害他了?
  “臣妾答了只是一家之言,陛下听听就算,可不要嘲笑臣妾。”
  赵衡握住她的手指,青葱似的指尖纤弱无骨,笑了笑:“自然不会嘲笑阿纯。”
  “陛下说这两人是亲兄弟,那嫡子无缘无故向官府告亲兄弟难免被说残害手足不讲兄弟情义,若已经知道兄弟的阴谋大可以装作不知,等那人露出马脚来一举歼灭,如此既不会影响嫡子的名誉亦能手刃仇人。”
  赵衡若有所思:“阿纯说的是。”
  既然要做一代明君,赵衡就不允许身有污点,只不过需要将事情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否则便会重蹈覆辙。
  **
  宫中黎太后派人传信来问陛下何时回宫,她在宫中已是寝食难安,奋斗半辈子守得儿子长大登基,黎太后以为能享福,可闹出来坠崖这一出,她老人家一边清扫宫中可能存在的隐患,一边盼着皇帝儿子赶紧回宫。
  赵衡在营帐中休憩大半天情况稍有好转,柳院判来诊脉后确定现在回宫静养更好。
  拔营回宫前赵衡问起那采药女。
  “陛下,臣妾已同白姑娘说了,让她随咱们一同回宫,白姑娘救了陛下当得重谢。”高明纯不忘记给师兄争取好处,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师兄的身份进宫那就是欺君之罪。
  赵衡似笑非笑:“白姑娘?那人难道不是阿纯的师兄么?”
  “陛下……知道了?”
  赵衡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朕刚醒来令师兄便自报家门了。”
  高明纯以手遮脸,不好意思看他:“臣妾还以为陛下不知道……”
  “放心,不会少了容斐白的赏赐,朕还需要白蓉蓉帮忙办件事。”前世容斐白没有出现,禁军搜山又没找到他的人或尸体,背后算计这件事的人肯定要查采药女到底是何人物,引蛇出洞总得摆好诱饵,白蓉蓉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那陛下的意思是师兄可以以白蓉蓉的身份住在宫里?”
  赵衡权衡片刻:“可以,不过他毕竟身份特殊,宫内住着多位太妃,规矩礼仪还需阿纯费心。”
  “多谢陛下。”
  赵衡瞧她喜滋滋的样子稍稍开怀,高明纯抬眸看到他眼睛里的温柔笑意,愣了一下,继而回一个微笑。
  皇帝坠崖后回来就怪怪的……
  皇城外禁军副统领韩城已经等候多时,皇帝坠崖之事并未通知文武百官,因此回程车马进入皇城堪称悄无声息,黎太后不顾劝阻侯在皇帝寝宫之外,见到被宫人抬下来的皇帝泪眼婆娑:“我的儿啊,这是遭了多大罪。”
  赵衡多年未见母亲,无奈又动容:“母亲,朕并无大碍,咱们到内殿说话。”
  “好好好。”黎太后不自觉拉着高明纯的手,婆媳俩相携而去。
  床榻之上到底比马车舒服许多,赵衡半躺在床上慢慢给黎太后解释来龙去脉,高明纯站在一旁听黎太后一口一个我的儿,眼泪快把赵衡袖子打湿了,谁劝都没用。
  “皇帝日后可不许做这等危险的事,你乃万金之躯,若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好?”
  “朕答应母后不会再冒险了。”
  黎太后满意了,哭大半晌妆面都花了,她自觉失态找个借口回康寿宫,高明纯借机问了那几人是否还在宫中。
  “那胡小郎一直哭闹,虞真又疼他,本宫得到皇帝回宫的消息就让她们出宫了。”黎太后对高明纯亲近许多,说起话比从前随意,约莫是当做一家人了。
  “还是母后想得周到,若是留到现在怕是不妥。”虞真长公主怕是真的看上了杨钊元,高明纯想起她在大火中护着肚子惨叫的模样心头冒出些许不忍,杨钊元日后还会造反,也不知皇帝和太后到底要如何抉择。
  高明纯送黎太后回宫后才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洗漱更衣,去东山走的匆忙,连续两天穿着那套胡服,此刻回到宫中放松下来方觉得浑身都是沙子。
  青黛来伺候她洗浴,顺道说了在康寿宫所见:“娘娘,奴婢瞧着虞真长公主对您颇有微词,她总和太后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那些话明褒暗贬?”
  “是。”
  “湛王妃和齐王妃还有胡夫人留在宫中可曾说过什么,或者急躁不安的?”
  “湛王妃担心世子坐立不安的,齐王妃是太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胡夫人一直紧张胡小郎,仿佛在宫里会伤到他似的。”
  短短一天时间青黛看不出多少情绪是正常的,这几个人都很可疑,尤其是胡彬的身份,杨钊元护着他还说能做皇帝,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大安朝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都好端端的,一个小孩儿可以做皇帝,难不成是天命之子,杨家人不至于脑袋昏聩到这个地步吧?
  “青黛,进宫来的白蓉蓉是我师兄容斐白,你见过的,她在宫中住一阵子,你去伺候他务必不能露馅。”其实让罗璧去伺候白蓉蓉是最好的,俩人可以给皇帝诊诊脉,但罗璧不如青黛细心,说不定会连累师兄露馅。
  青黛应是。
  高明纯换好衣裳出来,各路打探消息的太妃各显神通,送吃的送玩意,邀请皇后去她们宫中坐坐,一准儿是在黎太后那儿没得到消息才来椒房殿,先帝留下的太妃呆在宫中都不安分。
  “一律拒了,这几日本宫要照顾陛下,她们若是愿意来椒房殿便来吧。”高明纯有一个正经婆婆,是绝对不愿意再去和太妃们凑到一起多找几个婆婆。
  不过就算她们来,高明纯也不一定呆在椒房殿就是了。
  *
  皇帝宫中灯火通明,高明纯饥肠辘辘来到承乾殿却见赵衡正在看奏章,刘德在一旁捧着烛台,室内寂静无声,高明纯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
  “陛下,您刚回宫身子不适,何必如此忙碌,休养两天再处理政事不迟。”皇帝坠崖的事早晚要向文武百官公布。
  赵衡放下奏章,眉目间疲态尽显:“朕怕遗漏要事,阿纯可曾用过晚膳?”
  “不曾,臣妾来陪陛下用膳。”
  赵衡微微一笑,终于开口让刘德命人将晚膳呈上来,阿纯刚嫁过来时容易害羞,如今敢说敢做,将皇后当的有模有样。
  御厨做的晚膳是经过太医授意的药膳,高明纯先伺候赵衡用膳,他一直眉头紧锁,应是伤口和骨折的腿开始肿胀疼痛,吃了小半碗便不再用了。
  “阿纯先吃吧,朕没胃口。”
  高明纯坐在不远处慢慢吃着,赵衡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她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朕伤口疼,要阿纯吹吹才能好。
  阿纯:这……
  亲妈我:Rue……
  皇帝:阿纯莫要拦着朕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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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皇帝回宫却未上朝,早朝已经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站在朝堂之上果然没见到皇帝露面,只有太监刘德传诏三省六部并御史台官员到承乾殿面圣。
  高明纯只知赵衡将这些人叫到承乾殿吩咐了些事务便放心开始休养,皇帝坠崖受伤之事人尽皆知,反应最迅速是宫中,赵衡后宫之人只有高明纯,先帝太妃有二十几人,都是为先帝生过子嗣的有功之人,惠王生母王太妃和齐王生母罗太妃最着急,最淡然的是湛王生母谢太妃。
  “都想看看朕伤成什么样子了。”赵衡不以为然,只让刘德将太妃们请去康寿宫陪黎太后说话。
  高明纯拧了一条帕子给他擦脸:“这些人自有臣妾替陛下挡着,陛下想见谁跟臣妾说就是了。”
  “让皇后扮黑脸朕可舍不得。”赵衡握住她的手,心中挂念着一件事。
  “你奔波了几日,这些琐碎杂事就不要做了,别累着自己。”
  高明纯诧异的看他一眼:“臣妾年纪轻轻为陛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怎么就累着了?”
  这话,皇帝说了不止一次。
  赵衡握着她的手闭口不言,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此时阿纯腹中应是怀着他那无缘得见一面的皇儿,他又怎舍得让她劳累。
  从满心绝望愧疚中死去,又重新回到一切争端开启的原点,赵衡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觉,前世坠崖清醒后,世人都传世间已无赵衡此人,应被称作先帝,而追杀的人一波接一波,若不是惠王及时从封地赶来将重伤的他救走,怕是很快就被人杀死。
  失了帝位,黎太后和高皇后均不承认陛下已死,仍旧派人日日在东山搜寻。国不可一日无君,文武百官和皇室重臣提议将湛王世子过继到陛下名下立为太子继承皇位,黎太后联合忠于赵衡的大臣阻止却无力改变将湛王世子立为太子的局面。
  湛王世子赵郴年幼登基,封齐王为摄政王,却令惠王赵致死守封地不得回京,到第二十七日赵衡下殡时禁军从东山找回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尸身服饰符合赵衡穿着,在位不到一年的赵衡就此下葬入土成了先帝。
  赵郴登基后一月封生母湛王妃杨氏为太后,追封生父已故湛王为英湛帝,黎太后为太皇太后,高皇后为太后且移居避暑山庄。
  赵衡重伤好转才知天下已经不是他的天下,就连想将母亲和妻子接出来都做不到。
  赵郴称帝齐王辅政杨太后垂帘听政,赵郴虽年幼却喜好奢靡暴戾狠毒,日夜以杀人为乐不说,且不到三个月便将朝中大臣杀了大半,大多是忠心赵衡的臣子,接任者多为杨太后外戚,最为倚重的是虞真长公主驸马杨钊元,朝局一片混乱。
  祸不单行的是北狄来犯边关告急,赵郴派了前禁军统领傅雷去前线领兵打仗,北狄人准备充分,傅雷战败失了黄州九族被斩,北狄人步步紧逼,赵郴接连派出的大将均是失败而归,大安朝领土逐渐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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