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争取,在电影杀青前努力看完,一半。”
最后的量词,是她实在心虚,小声加上去的。
“里面有不少专业性名词。”周徐礼没拆穿她,手指按在书页上淡声道,“可以给我发消息。”
“争取一周内看完吧。”他慢条斯理继续说。
陆宜宁咬住下唇,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开玩笑,目光比量着每本书的厚度,每天至少要看半本才能完成任务。
她轻咳几声,随即发出一串稍微有点不合时宜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徐礼眉梢抽动:“?”
陆宜宁收敛起笑声,并不是很理直气壮地,“底气不足,先笑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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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周,陆宜宁的确很用功的,每天捧着书在办公室里啃,看到一半,堵塞的灵感突然通透了。
打开之前的试片,将色度调低,配上一系列艺术手法的调整,画面的清晰度有所提升。
下午,陆宜宁拿着U盘去影视城找导演,没进门,便看到一群人神色匆忙走出来。
她随手抓住个工作人员,“这怎么了?”
小姑娘拉下口罩边缘,“剧组租用的马得了失心疯,有个女演员被踩踏送医院了。”
陆宜宁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得病的马匹都被拴在剧组的铁栅栏上,旁边有两个穿白大褂的,正拿听诊器看诊。
导演额头上汗水直冒,走过来打声招呼。
陆宜宁见他没空闲看试片,就随便走走,跟他后面到离马匹近的围栏外。
导演:“这马还能用吗?”
戴口罩的男医生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瞟过导演秃顶的脑门,轻飘飘落在陆宜宁身上,稍微一停顿,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应该能吃。”
导演一翻白眼,这个品种的马最接近秦代史书描述,再从北方空运来两只,估计要等三周。
陆宜宁宽慰说:“导演你别急,医生们肯定想办法治好。”
男医生一听,眼睛眯起笑,“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治好?”
陆宜宁懒得抬眼,继续敷衍:“因为你们伟大。”
对面的人转身,手肘撑住栏杆,指尖拉住口罩下面,不紧不慢拉下遮住面容的布料。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这是在夸我呀,不是前不久还说我没脑子?”
“你听错了。”陆宜宁嘴角抽搐,立刻变了脸色,“是猥琐的猥,没有大脑的大。”
周温澜:“……?”
陆宜宁:“没错,就是猥琐且没有大脑的意思”
周温澜到吸口气,差点没按捺住少爷脾气,“我小叔知道你这么皮吗?你这么个文盲,肯定追不到他。”
“他知道我没文化,但是不知道——”陆宜宁猛然顿住,斜着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追他?”
周温澜吊着眼尾邪气地笑两声,“我那小叔,生来断情绝爱,能让他动心的姑娘,估计还没出生。”
陆宜宁轻靠住栅栏,沉默地听着。
“而且,他怎么着也得找一个文化素养高一点的吧。”周温澜兴致冲冲摸着下巴分析,“说不准会进行一段柏拉图式恋爱。”
陆宜宁垂下头,手中抱紧书本的力道不自觉加大,若有所思盯着脚尖看了会儿。
最后,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地说:“我有在学习。”
闻言,周温澜沉默下来,他是不是说话太绝了,正想和她说句软话,对面金碧辉煌的宫殿闹哄哄走出一队人,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主角穿秦朝改良版的朝服,嘴角上两抹小胡子贴得惟妙惟肖。
陆宜宁脸色一寒,把手中的书往他那一塞,“麻烦帮我看着点,我有点事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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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也没预料到,会在片场遇到陆宜宁。
为了赚回时尚圈丢的脸面,公司逼迫他接下这部口碑稳赢的历史剧,压抑了一阵子,被磨得没脾气了。
身边的几个小助理试图拦住来势汹汹的女人,“陆小姐,这里是片场。”
陆宜宁反倒是面色平静站在他们面前,下巴微仰起,“宋先生,我想跟你谈谈。”
宋焰怔愣住,面色不太自然,“谈什么?”
“跟我来吧,去个安静的地方。”
她迈开步子,拐进临时辟出来的休息蓬,里面没人,比较适合算算账。
宋焰拖曳着长袍大褂,动作局促不定,眼神心虚地不敢直视对面的人。
陆宜宁盯着他看了几秒。
百度资料上显示这位二十五岁。娱乐圈摸爬滚打三四年,怎么看都不会隐藏情绪。
片刻,她手指扣住桌沿,不紧不慢地,语调很轻。
“停车场那事儿,你让人做的?”
宋焰板起脸,“不是。”
陆宜宁登时笑了,“我都没说是什么事,你否认那么快?”
“……”
宋焰知道瞒不过,惹怒这位陆小姐也没好果子吃,立刻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会赔您一辆车。”
陆宜宁眉心一折,“只有车?”
看他的样子,不像有意隐瞒找人故意堵她。而且这几天她仔细想过,宋焰的经纪团队再蠢,也不会做太极端的事情。
宋焰保持低头认错的姿势,抬眼看她,“您,还想要点什么?”
“——人不是你找来堵我的是吧。”陆宜宁伸手捏住他的后颈,使劲儿往下压,“把我的车提上字,你的气消了吗?”
宋焰倒吸气,“找人堵你?这我哪敢啊,还指望陆姐给我口饭吃。至于那车,我不是想有机会给您换辆更好的嘛!”
陆宜宁垂眸睇他一眼,松开手,转身离开。
宋焰急忙叫住她:“陆姐!我真知道错了。”
“啊,”陆宜宁慢吞吞转过头,翻出时间表,“下周去西索约个时间。”
宋焰纳闷啊了一声。
陆宜宁笑了笑:“为了奖励你坦白从宽,西索的老板,也就是我,会补偿给你一套片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张罪魁祸首要下线=v=
给大家道个歉,这两天没有及时更新,这章发五十个红包,V章留言的红包会一起发出去。
感谢支持。
第21章 与你牵手(3)
陆宜宁去了城郊的车行, 那辆被红绿油漆污染过的车已经被修整好停在车行后院。她打开门钻进去,四处摸了摸, 指腹触碰到驾驶座背后的棱面上, 依稀碰到个小玩意。
是个很小的GPS定位仪。
款式很老, 只能定位不能监控的那种。
陆宜宁一撇嘴,捏住定位仪的力道加重, 随手扔进风衣口袋,掏出手机打给陆伯源。
那端停了一分钟才接通, “主动给你爹打电话,太阳西边出来了?”
陆宜宁压住声线, 强装乖巧, “不是,爸,我想约祁阿姨吃个饭, 就当是我赔罪。”
“……”老头又念叨一句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随口答应通知祁蕙。
陆宜宁回休息室找林晋安, 男人坐在助理的专座上打游戏,机械键盘摁得啪嗒响,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渐近的女人。
直到游戏屏幕显示一句: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他摔掉手里的耳机前,不忘同各位队友炫耀:“这个模式贼鸡儿难玩, 老子他妈第一。”
陆宜宁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俯身到电脑屏幕前,“哇, 厉害啊。”
林晋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根本无法顾及这句话是表达假的感叹还是真的嘲讽,颤巍巍转过脑袋,顺便关闭电脑,“姐,你回来了啊。”
陆宜宁异常平静点头,“对啊,我这算是突袭成功?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可以考虑减掉三百?”
“……不要啊。”林晋安委屈,“能不能将功折罪?我陪你加班,加到多晚都行。”
陆宜宁手指抵住下巴尖,思忖几秒,“你知道的地方多,给我挑个隐秘性高的会所,然后雇几个保镖公司的大块头,记住,一定要找长得很凶的那种,最好一看就能吓哭小孩的。”
林晋安定住,干巴巴小声说:“姐,我不想被判上协助作案的罪,我还没娶妻生子,还没有尽享天伦……”
陆宜宁冷脸:“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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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定在湖色礼B座包厢,大白天没多少人去,林晋安特意找拐角最后一间,还配上了五个长相凶残的黑衣大哥。
陆宜宁到地方时,那几个黑衣大哥非常有职业操守地站成一排等待检阅。她摇着钥匙过去,目光在他们各有特点的脸上兜转一圈,“你们谁比较会说话?”
领头的那位摘下墨镜,呲牙冲她笑了笑,“老板,我是管事儿的,你想干什么交代给我就行。”
陆宜宁轻咳了声,忍笑嗯了一声,“小兔牙,你看过《古惑仔》不?”
小兔牙没吭声,若有所思地。很快,意识到她是教的自己,挠了挠前面乌黑的秀发,不太好意思笑道:“看过,年轻的时候不都爱看那片嘛。”
陆宜宁盯着他比正常人低的,浓密的发际线,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如果早知道身强体壮防脱发,她一定在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运动。
陆宜宁深吸气,调整表情,“里面大哥们威胁人的话,会说不?等会儿进去,你就按他的人设演,最好把里面的女人吓得不知所措。”
小兔牙答应前,不忘拉出自己的底线,“老板,违法的事我们不做,行不?”
陆宜宁也是个爽快人,“行,不做。”
领着他们一队人到包厢门口,陆宜宁下巴点了下里面,包厢门是用半扇玻璃质地的材料做成,从外面能看见其中大部分景象。
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坐在长桌前,意兴盎然品着红酒,然后等待所谓要给她赔罪的人到来。
陆宜宁敬佩祁蕙的厚颜无耻,若放到旁人身上,没几个人有脸来吃这顿“赔罪酒”。
她等小兔牙他们进屋,轻靠在对面的墙上看情况,不到正常营业的时间,走廊里漆黑一片。
包厢内。
祁蕙听到一串嘈杂的脚步声,连忙起身,“你们几个,走错门了吧?”
小兔牙早已改头换面,穿一件改装过的白衬衫,之前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此刻也吊儿郎当散乱着,他半抄口袋走过去,藏在裤兜里的手指抖成筛子。
祁蕙后退到桌旁,手中捏住西餐刀防身。
小兔牙咧开嘴笑:“小妞儿,最近你四不四得罪什么人了?”
陆宜宁隔着很远,猛然听到他矫揉造作模仿电影里主人公的腔调,呛得干咳出声,她好像没让他故意猥琐吧。
祁蕙沉浸在紧张的情绪中,没在乎这人的腔调有多么独特,“陆宜宁让你们来的?”
小兔牙哼笑,招手让身后的兄弟们上去,先夺走她手里的刀,又让人踢她的膝盖骨。
祁蕙疼得脸部神情狰狞,被迫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小兔牙想起某部影片的经典桥段,蹲下和她平视,“这样吧,你边扇自己脸边说爷爷我错了,叫得好听,咱们的账就从长计议。”
祁蕙变了脸色,恶狠狠咒骂:“我呸!你们最好别让我知道那小兔崽子在哪,不然我——”
“不然你想怎么样?”
陆宜宁站在包厢门前,身子斜斜靠住门栏,漫不经心撇过去,瞧见她狼狈跪在地上的模样,放轻音量像是自言自语,“这么卑微,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卑微到,一味地顾及父女感情,一直引而不发;
卑微到,狗仗人势的家伙堵到面前,还是怕戳穿维持表面和谐的那层窗户纸,让大家都难堪;
陆宜宁抬步走到她面前,屈膝蹲下,眼底蒙了一层霾,遮住所有的喜怒。随即,抬起手,手指慢慢滑过女人的脸,“你说,我爸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我们两个要不要赌一把。”
祁蕙的心瞬间提起,身体被周围的黑衣人按住动弹不得,“你别他妈发疯!!!”
陆宜宁捡起地上的西餐刀,指腹蹭过刀刃,刀锋不利。她起身,走到餐桌前,随手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支,借火点燃。
指间燃起猩红的光,须臾,打火机的火苗暗下。
陆宜宁重又回到她面前,面无表情问:“祁蕙,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大度,让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人搞得家庭分裂,还能笑嘻嘻叫你声阿姨,给你赔罪?”
祁蕙跌坐在地上,不停后退,“你,你别乱来,之前的事我可以道歉。”
“晚了。”陆宜宁拽住她一根胳膊,手指凑近她的脸,“我又不吸烟,不能白白浪费啊。”
祁蕙狂叫出声,眼眶猩红。身后毫无退路,周围全被黑衣人堵死。
眼睁睁看着猩红的烟头,距离自己十厘米,五厘米,到最后——
“我可以离开陆伯源,我可以出国,你不要,不要再报复我了!”
烟头在距离她脸颊一厘米的地方停住,祁蕙甚至能感受到烟蒂散发出的热量,还有烟雾铺落到脸上的灼烧感。
陆宜宁淡淡掀起眼皮,静默片刻,猛地扯住她的头发,将人整个按在地上,声音近乎嘶哑:“你以为只要离开就可以了事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陆伯源面前怎么嚼舌根——你说我可以,为什么要扯上我妈,她已经不在了啊。”
祁蕙没料到她的举动,额头咚地撞在地上,过度紧张导致视野陷入黑暗,下一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陆宜宁松开手,沉默地走出包厢,拨通S市某处精神疗养院的电话,“病人是女性,精神状况异常,请你们多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