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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慢步走到了停车处。
闵晚提出送苏灿一程。苏灿心中有事,想了想便坐上了闵晚的车。车子平稳行驶在市区公路上,出了学校外面的路,上到城市主干道上,便开始堵车。
苏灿坐在副驾上,她余光里是闵晚认真开车的模样,思忖再三,她还是决定坦白。
“闵晚姐,我想和你说件事。”苏灿神色郑重,她缓声说,“其实,我和明峣认识,你们第一次在烟雨楼相亲那天,我就在二楼。”
说完,苏灿注意着闵晚的表情,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闻言反而笑了笑,一副了然从容的模样:“就这事啊,我早就知道了,其实那天段轻鸿和霍明昭也在二楼,所以我不小心看到你了。”
那天烟雨楼二楼的人并不多,苏灿又坐在边上,长相出挑,很容易引起注意。
闵晚继续说:“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是后来你来学校办理入职手续,我看着你眼熟,才想起来在烟雨楼见过你一面。至于你认识明峣的事情,我也是后面才知道。”
苏灿讷讷地问:“可是我记得,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和明峣的关系啊?”
“嗯,你是没有和我说过,是明峣说的,吃饭的时候,他总向我打听你在学校的情况。”说完,闵晚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脑中瞬间串联起了很多事情,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盯着苏灿,有些不可思议:“灿灿,你暗恋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明峣吧?”
苏灿没说话,但是看向闵晚的眼神却已经回答了一切。
闵晚倒吸了一口凉气,隔了半天,才感叹一句:“那这关系真的太狗血了。”
车道几乎被堵死,十分钟过去了,车子也不过就移动了一个车身的距离。闵晚开了天窗,给车里透气。新鲜的空气钻进来,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闵晚快速地将这件事情整理消化,余光里,苏灿单手撑在车窗上,下巴支着,眼底覆着一层阴影,目光望着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闵晚突然想起刚和明峣相亲那会,其实内心非常不安,但是那段时间段轻鸿对她的态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冷淡,这让她心灰意冷的同时又十分不甘,但是她再怎么厚脸皮也做不到拉下尊严去向段轻鸿求一个喜欢,所以,她才答应了这场相亲。
她从不否认,这场相亲里,比起明峣的赤诚和坦然,她更具有目的性,所以,后来明峣约她,十有九次,她都已工作为由拒绝了,毕竟她心有不安,面对明峣的时候,愧疚感偏多。
如今,这份愧疚感因为苏灿又多了一分。
当初她的朋友也劝她,说明峣比段轻鸿好太多了,这样的男人遇上了就要抓紧,道理她何尝不懂,她也曾经很认真地考虑过要不就放手,和明峣好好过,但是,那是段轻鸿啊,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段轻鸿啊,哪能说放手就放手了?
“灿灿。”沉默许久,闵晚终于出声,苏灿也应声转了过来。
“当初和明峣相亲,很大程度上,我只是想看看段轻鸿的反应。”闵晚慢慢说道,“后来你也差不多知道了,我放不下段轻鸿。”
苏灿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没有立场去质问闵晚为什么这么做,她不过就是因为和明峣多了一层关系,所以,才会替明峣觉得不值。但同时,她内心是有这么一点点窃喜的,她害怕被人看出来,于是只能用沉默加以掩饰。
闵晚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说点什么,思忖片刻,苏灿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以前我觉得不太好办,现在倒是突然间豁然开朗了。”闵晚笑了笑,再望向她时,眼中多了几分释然,她提议说,“灿灿,要不我们打个赌,看看是你先追到明峣,还是我先追到段轻鸿?”
“???”苏灿觉得闵晚这个想法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她忍不住提醒她,“闵晚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明峣当初和我说过,遇到合适的,会考虑结婚,似乎他对于你们的相亲结果比较满意。”
苏灿说的这一点,闵晚不否认,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交谈确实很愉快,后来双方家长也多次试探,她和明峣几乎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所以这就给了双方家长一种马上就可以谈婚论嫁的错觉,但是事实却只有她和明峣两人清楚。
她沉吟片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遮掩已经无济于事了,于是她对苏灿说:“灿灿,其实,我和明峣在演戏。”
海城入夏之后,雷雨天气会增多。闵晚将苏灿送回江汀小筑没多久,外面乌云笼罩,在惊雷的催促下,天空似乎端起了一个巨大的水盆,将雨泼向人间。骤雨抽打着裸露在外的铁质栏杆,飞溅而起的水珠形成一道淡淡的白色水雾。
室内,壁灯柔和的光线晕染开来。
苏灿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鹅黄的丝质长裙,裸露在外的肌肤于光影流转间越发的莹洁光滑。厨房里咕噜沸腾的热水白气缭绕,苏灿半垂着头,露出光洁的天鹅颈,她慢慢将面条放进了锅里,又转身从厨房拿出一棵小白菜洗净了备用。
突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混杂着电视机里海城新闻的声音,有些听不太真切。苏灿擦了擦手,往客厅走。
来电显示苏望山,苏灿迟疑了几秒,将电视调了静音才接起了电话。
上次婚礼一别,苏灿就没再怎么见过苏望山,虽然偶尔他也会打电话过来,但通常父女俩聊不上几句就匆匆结束,当年苏望山常年在外,只逢年过节才能在家里见上一面,打小苏灿就和他不太亲近,后来简柔出事,相比于自己的亲生父亲,苏灿更加信任的竟然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明峣。
“灿灿啊,最近还好吗?”万年不变的开场白,难得苏望山每次都能讲的真情实感,话语中带着关切。
“挺好的,工作顺心,生活如意,周末和朋友逛逛街,爬爬山,想玩就玩,挺自在的。”苏灿几乎是要把苏望山接下来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先一步做了回答,那边沉默了一下,没出声,隔了一会儿,苏灿主动说,“爸爸,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挂了。”
“等一下。”苏望山声音沉沉的。
苏灿迟疑了几秒,重新将手机贴回耳边。
似乎下面要说的话会触及到什么,苏望山显得十分犹豫,眼看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那边似乎轻叹了一口气,话语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苏望山说:“灿灿,五一节你能不能回家吃个饭。”
微微一顿,才缓缓说:“爸爸想你了。”
以前的苏望山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愣了一下,沉默几秒,淡声说:“再看吧。”
苏望山二婚是早晚的事情,简柔走了么多年,他到现在才决定娶赵卿仪,也没什么过错。若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其实也显得十分牵强,当初简家人反对简柔嫁给苏望山,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看不上苏望山的家世,两人结婚之后,苏望山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向简家人证明简柔嫁给他是正确的选择吗?
那时候,谁又会想到,简柔会离开得如此猝不及防呢。说到底,这么多年,苏灿不过是用那份愧疚感将自己钉在忏悔柱上,她不愿意走下来,也不准别人轻易靠近罢了。
室内安静得出奇,只有厨房的水沸腾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苏灿转身冲进厨房,不过也于事无补,面已经煮糊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闵晚和她说的那些话,她还没有整理清楚,苏望山的这一通电话再次将她的内心搅乱,她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无力感瞬间击倒了她。
苏灿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忽然,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似乎隐约听见外面楼道里有谁喊了一声停电了。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雨声在静谧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噼里啪啦好像是砸在她的心上,黑暗里似乎有无数双手从地底下伸出来,死死抓住她的脚踝,要将她拖到那黑暗的深渊里面去。
苏灿慌乱地在黑暗中寻找着手机,恰好这时候不知道谁发来一条信息,微弱的蓝光瞬间照亮了苏灿那张惨白的小脸,她几乎是扑过去将手机抓来,一直摁着,让光保持不灭。
无尽的黑暗几乎让她窒息,外面楼道渐渐有脚步声和说话声,苏灿再也待不下去,连外套都没有来得及穿上,就开门跑了出去。电梯因为停电的缘故已经停止运行,苏灿只能照着指示灯从安全通道往下跑,脚上的棉拖鞋不知何时掉了,她不敢回头捡,也不敢有一丝的停留,只能拼了命的光脚往前跑。
狭长漆黑的安全通道时不时地传来回声,反反复复地围绕在苏灿周围,她听不真切,只觉得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简柔去世的那个雨夜,她蹲在医院的角落里,环抱着颤抖不停的身体,看着冷冰冰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
蓦地,前方似乎有了一丝光亮,苏灿毫无顾忌地冲过去,黑暗中,她狠狠地撞上一个身体,疼痛感和恐惧感让她本能地尖叫出声,她挣扎着想要跑开,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从黑暗的恐惧中拉回了现实:“崽崽,别怕,是哥哥。”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身上还带着从外面进来的湿气,苏灿慢慢在明峣的安抚中平静了下来。
一楼大厅闻讯赶来的保安用应急灯照着,苏灿似乎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样的强光,身体下意识往前一靠,将头埋进了明峣的怀里。安全通道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明峣这才注意到,苏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吊带,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身体曲线。
他黑眸一沉,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垂眸的瞬间,又看到了她光着双脚,本想斥责几句,目光落到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便只剩下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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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为今日暴雨的缘故,连接江汀小筑这一片区域的变电箱出了问题,目前正在抢修,照着现在外面的雨势,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好在单元楼下面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停电之后很快就启动了应急发电,苏灿这样的状态只能在有光的地方待着,于是明峣便带着她去了便利店。
这家便利店虽然是私人开的,但是设计得却非常人性化,不仅有临时充电的休息区,还有长凳沙发的阅读区,充电区现在里里外外也挤了七八个人,都是跑过来充电的,明峣便将苏灿安置在了人少的长凳沙发上。
他很快就买了一双拖鞋回来。
苏灿垂着眸,看着他耐心地将标签拆掉,又将鞋给她穿上,听着他像个老奶奶一样絮叨:“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光着脚容易着凉,海城本来就湿气重,别仗着年纪小就不在意。”
“你忘了孙姨吗?她一到雨天关节就疼,你现在要是不在意,以后年纪大了,或许比孙姨还严重,是个跛脚的老太太。”
……
苏灿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抬头看着她。
苏灿收敛了笑意,轻声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也笑了一下,视线与她平视,眼睛里倒映着的全是她:“哥哥是过来讨债的。 ”
“啊?”她没明白。
明峣已经站直了起来,视线只能随着他抬高,于是苏灿几乎是仰着头在看他。
“这就忘了啊?”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又笑,眼神若有所指的扫向苏灿身上的外套。
“崽崽还欠哥哥一瓶洗衣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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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江汀小筑重新恢复了光明,雨势却一点也不见小,哗啦哗啦欢快地下着,似乎要把今年的雨量一次性用完一般。
两人回到了家里。
苏灿将外套还给明峣,去厕所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明峣正倚在餐台边上,看着那锅被她煮糊了的面条。
“……”她觉得有点丢脸,想上前去把面条倒掉。
“还没吃饭?”明峣也没阻止她,就抱着手,懒懒地看着她。
“吃不下。”苏灿就跟发泄似的,将面条全倒进了垃圾桶,转身看了明峣一眼,似乎是觉得他有点碍眼,故意用手肘将人挤了挤,“明峣哥哥,你到外面等我,我洗完了就出来陪你。”
“陪我啊?”男人唇角勾了勾,反问,“难道不是哥哥在陪你?”
苏灿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提醒他:“你明明是来拿洗衣液的。”
说完这句话,苏灿将洗好的锅放回去,然后径直越过明峣往外走,在洗衣机旁蹲下,伸手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两瓶洗衣液,“喏,都给你。”
明峣慢悠悠地走过来,弯腰拿起洗衣液仔细琢磨,然后啊了一声,说:“原来崽崽用的洗衣液是这个味道啊。”
他弓着身又将洗衣液放回去,也没着急直起身子,就这么侧着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人,问她:“你说……哥哥用这个整天香喷喷的,会不会显得太娘啊?”
“……”苏灿真的是服了这位老哥哥了,说要的是他,现在挑三拣四的还是他,她没好气,伸手去夺,“那你还给我。”
明峣笑了笑,站直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崽崽,送出来的东西你好意思抢回去吗?”
稍微这么一停顿,又说:“跟个小土匪似的。”
“???”行叭,道理都您占了。
屋里温度暖和不少,苏灿的脸色也恢复了平时的红润,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明峣看了看她,便没再继续逗她,而是转身进了厨房。苏灿像是知道明峣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跟在他后面也追进厨房里,学着方才明峣的样子,抱着手依靠在餐台边。
“明峣哥哥,你要给我做饭啊?”她明知故问。
明峣打开冰箱扫了眼,“嗯,哥哥给你下面吃。”
“……”苏灿真的是怕了,打着商量的语气说,“明峣哥哥,咱能不吃面吗?你怎么每次来都给我下面啊,是我不配吃你亲手做的饭吗?”
明峣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说:“有得吃还挑?”
“哦。”苏灿看着明峣烧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说:“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明峣语气淡淡:“知道大胆就不要说了。”
苏灿才不管这些,凑到明峣身后,莫名其妙有点高兴,就跟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啊,原来我们排爆大队大名鼎鼎的明队长只会下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