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地过去, 他从不觉得林蔓在那些女人中,是一个多么特殊的存在。最多回想起来,他也不过是承认林蔓比其他人更漂亮些,仅此而已。
那么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午夜梦回的时候,安景明也曾不止一次地回想,到底现在他对林蔓产生的愈发疯狂的迷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清净寺里,她站在佛像前,偶然对他回眸一笑,牵动了他的心?
还是那次参加她婚礼时,眼睁睁地看着她对另外一个男人眼含笑意、柔声细语,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嫉妒的酸楚。
又或者,是更早一些的时候,那次她好似给了他希望,让他去江城,他迫不及待地去了,结果不但被她戏耍了一通,还利用了一番。
当林蔓有意将他晾在家门前,不管不顾,他几次曾气得要一走了之。
试问以前,哪儿有女人敢这样玩他?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鬼迷心窍一般,次次他要一走了之,但迈出了步子终还是又转了回来。
其中的缘由,想想连他自己都想骂自己没出息。
每次气呼呼地走到葡萄架,他都忍不住地想:要不然再等一会儿吧!说不准,她就快回来了。
就这样,他一边心里反复挣扎着,一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在了林蔓家的门口。
一直等到天黑,再等到深夜,算起来,足足有近10个小时。
当听见黑暗的楼道里传来林蔓上楼的脚步声时,安景明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全被林蔓磨光了。连着对她的那点些许喜欢,也不剩半点。他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想看她究竟怎么收场。
可那成想,他又一次让自己失望了。
林蔓漫不经心地上楼,全然当他是空气一样,好像果真没有看见他,又或是她一早忘了约他的事。他气得火冒三丈,刚要发作,却不想林蔓打开了门,回头对他盈盈地笑了一下。
怎么说呢?
在那一瞬间,他胸中的怒火顿时消的一干二净。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女人无可奈何到这种程度。
哪怕她吊着玩弄他,哪怕她利用他达到自己的小目的。更甚者,在利用了他之后,她依然对他不以为然,他都毫不介意。
电话那头,林蔓没有察觉到安景明有什么不对劲,以为他也不过就是打电话来问一下。未免将来多事,她随口解释道:“我不过就是拿你当个幌子,不会影响到你什么。你……”
嘴角微微地勾起,林蔓有意将语气放柔,好像蜜一样甜地问安景明道:“你不会生气的吧?”
原本,安景明以自己算是卑微到极致了。他怎么都没料到,在下一秒钟,他又一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对林蔓说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其实,你要是想做什么,可以早点告诉我。”
林蔓有些意外,眉梢不禁挑了一下,轻笑道:“这话怎么说?我可听不明白。”
安景明道:“你事先告诉我,我就能帮你演好这场戏,免得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一句话没说好,坏了你的事。”
林蔓忍不住失笑出声:“你这话说的,你就不先问问我,我到底要让你做什么吗?”
难得的,安景明收敛了语气中的轻挑,认真地说道:“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真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林蔓冷笑道:“像这种话,你安大公子一定讲给不少女人听过吧?”
“我发誓,就你……”安景明急着辩白道。
懒得听安景明深情告白,林蔓有些不耐烦地望向窗外。
窗外的天色暗了,她打断了安景明的话道,:“行啦!这么好听的话,那我就先听着好了。”
连等安景明说一声再见都不愿意,林蔓就放下了话筒。
啪!
听筒那一边,又是一阵忙音了。
安景明看着话筒失了会儿神,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后,外面又传进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安处,夫人的车子到楼下了。”
安景明回过了神,应声道:“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省厅大楼的门前,停了一辆黑色轿车。无论是车子的牌照,抑或是车子的型号,都无不显示着车里人的身份,必定是位高权重。
迈着悠闲的步子,安景明走出了省政府大楼。步至车前,他见到后车座上坐的两个人,便改拉了前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一见儿子上车,安忠良拉下了脸,看向窗外。
对于安忠良,安景明也当他像空气一样,只对于凤霞喊了一声道:“妈!”
于凤霞不悦安忠良对安景明的态度,狠推了他一下,要他对儿子说两句话。
对于安家的一干杂事,司机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只顾专心开车,目视前方。
车子缓缓地驶离了路边,开上了大道。有另一辆车子从省厅大楼后面开出来,车上的司机一见到安忠良的车子,立刻放缓了速度,让其车子先转弯上路。
对坐在右前方的儿子,安忠良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于凤霞惹得他烦了,他就索性开始恨恨地数落安景明道:“哼!有这样的儿子,我迟早会被他气死。”
“你这儿子怎么了?”于凤霞脸色立时大变,喝问安忠良道,“论长相,论学历,再论工作能力,哪点丢你的人了?有哪样不是出类拔萃。”
安忠良冷哼道:“你别光提这些,你怎么不说他生活作风问题,就他那些破事,要不是我的位子,都不够他被撤职十次八次,早让人给一撸到底了。”
“唉,这都是那些女人不好,看他条件好,上杆子的勾引他。”于凤霞被说到弱点,立时心虚地软了语气。
一想起给安景明收拾的种种烂摊子,安忠良就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开始对安景明指指点点:“怎么?人家勾引他,他就来者不拒了?这不还是他的问题嘛!”
转而,安忠良又开始指责于凤霞道:“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你溺爱出的结果。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吧!”
司机在前座听得胆战心惊。有好几次,他几乎以为安忠良随时要扒开座椅上前揍安景明了。
车上的四个人中,只有安景明从头至尾最冷静,脸上一派云淡风轻、无动于衷。在安忠良数落他时,他的手里一直在把玩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当安忠良的斥骂终于告一段落之后,安景明有意戳安忠良的痛处,冷冷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跟你学的吗?老子什么样,儿子就什么样。”
“你这个小子,你说什么?你能跟我比……”安忠良再也忍不下去了,终于一手扒着司机的座椅,一手伸向前去揍安景明。
于凤霞忙拉住安忠良,不让他打到安景明。
对于于凤霞和安忠良的吵吵嚷嚷,安景明早习惯了。当他们两在后车座上吵吵嚷嚷时,他出神地望向窗外。
窗外的街道上走着许多人。其中,有不少年轻的女人。安景明有些失神,恍然看见街上每一个年轻女人都是林蔓。当看见林蔓的一刻,他的心情愉悦了许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于凤霞和安忠良大吵大闹了一番。
直到车子开出了市区,停在郊区一个驻XXX基地的岗哨前时,两人才不得不及时停止了争吵。未免惹人笑话,他们一个系上衣服上扯开的口子,一个重新盘起凌乱的头发。卫兵低头往车里一看,见到里面坐的人是安忠良,立刻挥手放行。
好不容易平稳了心绪,于凤霞从后狠推了安景明一下道:“等下见了你江叔,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别失礼。”
安景明不言语,于凤霞就只当他答应了。紧接着,她又叮嘱宝贝儿子道:“蓓蓓明年就大学毕业了。我们和她父母都定下来了,到时候马上办你们的婚事。我警告你,等蓓蓓嫁进我们家后,你可就不能再在外面胡来了。她爸妈可就她那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你敢让她受委屈,你江叔一定饶不了你。”
“哼!要是你这小子真敢对不起蓓蓓,我先打断你的腿!”安忠良难得附和于凤霞道。
一时间,在安景明和江蓓的婚事上,安忠良和于凤霞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让安景明老老实实地娶江蓓进门。
最好进门后,安景明能让江蓓马上生下一子半女。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安家同江家的联姻才算真正稳固。
这,可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机遇啊!
在未来的年月里,还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安忠良就全指望安景明的这门婚事了。
然而对于江蓓,安景明就没他父母那么上心了。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里还是林蔓的音容相貌。
突然间,他觉得他该去江城看一看了。
初夏时节,和风舒缓,这不正是去看林蔓的好时候么……
第370章 心结(下)三更
星期二的天气比星期一还好。
一大清早, 林蔓一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心情大好。
秦峰前夜回来得晚, 仍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林蔓换上一身运动衣, 悄声出门。未免吵醒秦峰,她出门时极力轻轻地带上了门。
说不上独自睡了多久, 秦峰感到清风拂面,翻了一个身, 想像往常一样从后拥住林蔓。可不成想, 手落了一个空, 他睁开眼,才发现另一半面的床是空的。他半支起身, 喊了一声林蔓。
屋子里空荡荡的,秦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林蔓的应声。
“奇怪,”秦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才不过是早上6点而已,他喃喃地念道,“怎么回事, 现在就去上班, 也未免太早了吧!”
林蔓不是去上班,而是去跑步了。
绕着整个五钢厂的家属区外圈,她迈开了步子跑了几圈。在跑步的过程中, 她意外地看见了邓思民的身影。两人一个从北往南跑,一个从南往北跑,迎面碰见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向对方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再次碰见时,因为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两人就再不客套,各跑各的。
郑燕红下楼买油条,远远见到林蔓跑步的背影。
“小蔓!”郑燕红加紧脚步,追上了林蔓。
听到郑燕红的声音,林蔓放慢了步子,转回头看她:“买早点?”
点了下头,郑燕红笑说道:“今天怎么有心情锻炼身体。”
就在林蔓和郑燕红站在一边说话时,邓思民从两人身边风一样地跑过。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邓思民,目光跟着邓思民跑远。
望着邓思民渐行渐远的背影,郑燕红忍不住啧啧称奇:“他真厉害,每天早上都会跑好多圈。”
林蔓道:“你常看见他跑步?”
郑燕红点了下头,蓦地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只是今天他跟平常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蔓只顾自己跑,没怎么看邓思民。她没想到,郑燕红只扫了邓思民几眼,倒将他看得挺仔细。
郑燕红道:“我总觉得他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太好,平常他跑到6点出头就回去了。可是现在……”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郑燕红道:“可是现在都6点半了,他都还没回去,该不会是……”
突然,郑燕红凑近了林蔓,神神秘秘地说道:“他不会是跟王倩倩吵架了,不想回家吧!”
林蔓没有回应郑燕红的推测。
光天化日之下,站在路边议论别人夫妻家里的的事,她总觉得不是什么有格调的事。借口还要回家烧早饭,她对郑燕红急匆匆地告别而去。
在走回仿苏楼的路上,她又一次看见邓思民。
经过郑燕红一提醒,她再看邓思民,发现他眉间弥漫着一团阴霾。看样子,心情确实不是太好。
回到家,林蔓听见厨房里有锅子碰到灶火的声音,就知道秦峰一定起来了。闲闲地倚上厨房的门,她绕有兴致地看秦峰做早饭的样子。
简单穿着白衣黑裤,衬衫的袖口挽上肘,秦峰一会儿照顾煮稀饭锅子的盖子,一会儿转回身切等下要入锅爆炒的酱菜。他有条不紊地忙着,将一切的工作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以眼角的余光扫过林蔓,秦峰笑问道:“怎么今天有心情跑步?”
向秦峰偏了下头,林蔓轻笑道:“起得早了,觉得天气不错,就去了。”
粥锅的盖子扑的噼里啪啦地响,秦峰忙转身掀开锅盖:“我已经跟马队长打过招呼了,请了星期一整天的假。这样,我们就不用急了。万一星期天赶不回来,我们就星期一再回江城也来得及。”
话罢,秦峰打开橱柜,从上面依次拿下来三个牛皮纸包。按照陈星海的交代,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依次服下。
想到将要去省城孤儿院一事,林蔓忽的有了一些奇怪的预感,便提醒秦峰道:“对了,我们去孤儿院之前,要不要跟那边的人打一声招呼?”
秦峰失笑:“怎么,你怕他们不让我们进?”
林蔓道:“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那个孤儿院……”
林蔓没法对秦峰说,她隐隐感到那个孤儿院会有什么变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预感已经困扰了她一两天了,使得她对去孤儿院又失去了兴致,总觉得或许会白跑一趟,无端地做一番无用功。
看出了林蔓的担心,秦峰笑说道:“你是不是因为以前查第二人格身份的时候,我们每次的推测都会落空,无论查到什么都会没有结果,所以就担心这次也一样。“
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事,林蔓承认道:“嗯,万一这次又没查出结果……”
主动接过林蔓的话,秦峰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不了,我们就当去省城玩两天,放一个小假。”
透过明净的玻璃,明媚的阳光照在秦峰的脸上。为了给林蔓信心,他嘴角扬起一弯爽朗的笑容。这是林蔓最喜欢的秦峰的一点。无论走在多阴暗的通道里,但凡一见到秦峰这样对她笑,她就觉得周遭充满了阳光。
真是奇怪!明明是为了查出秦峰的病因而去,怎么反过来,倒是要秦峰来给她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