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综]——养心殿
时间:2019-06-03 10:47:42

  而且建宁知道内情,君臣之间因图海擅自处置王辅臣一事心生嫌隙。图海当初未能按照康熙的密旨把王辅臣带回京城,而是因为朋友之义,将康熙已存杀心之事透露给王,王辅臣不愿意老友难做,也不想牵连家人,所以自杀而死。康熙没能当面问明白背信弃义的王辅臣,将办砸了事情的图海该赏赏之,该罚罚之,干脆打发他出京眼不见为净。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过了喜峰口,驿道两旁早已是柳丝吐青,嫩草芬芳。乍从白山黑水归来,真有如换了天地之感。建宁和康熙早就撤了车舆,骑在马上说说笑笑,时而放鹰捕猎,时而游幸市沽小肆,访察民风,沿路自有驿站迎送,倒也十分快活。
  这一天行至中午,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康熙问建宁:“饿了没?要不要叫侍卫们埋锅做饭?”
  建宁说道:“有一点。”她远远的眺望过去,目力所及,远处有一座房子,因为看到那挑出幌子上的字,建宁笑道:“看来不用我们自己做了,前面就有一家小店。”
  康熙自己虽然没看见,也不疑有他,纵马与建宁平行继续向前,“好,那就去前面落脚。”
  建宁说道:“口气倒是不小,招旛上写着‘太白闻香下马来,到此莫问杏花村’,皇帝哥哥到了之后可要品尝一下他家的酒。”
  康熙闻此更感兴趣了,“那朕真要见识见识。”
  这些天皇上和公主平易近人,侍卫们说话也自在了些。侍卫武丹也睁大眼睛远眺之后说道:“我只是隐约看得到前面应该有户人家,公主怎么知道前面是小店,难道公主她来过?”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建宁也听得见,回头朝他笑了笑,倒把以为她肯定听不见武丹吓了一跳。
  周培功说道:“当年在万军之中,三公主能在一模一样的兵甲当中找出藏在后方的主帅,一个小店她还能看错吗?别用你的眼神儿去衡量三公主的目力。”
  武丹道:“周大人您那时可是抚远大将军,与三公主在军中共事,自然知道这些。我一个马贼出身的粗人,有虎臣引荐才有幸在皇上跟前办差,怎么也不可能见到公主在战场上的风姿。”
  他嘴上这样说,其实心中感叹,这些天相处下来,任谁都看得出来,周培公对三公主极力维护,明显是异常崇拜她,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而且神女如今已经名花有主。这些天连平时最刻薄的明珠,对周培公说话都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
 
 
第211章 刁蛮公主61
  再走出几里路,果然到了那家打着酒幌子的山村小店。店后临河, 店前靠路, 店门两旁栽着一溜杨柳, 一湾碧水漏瀑东流。店前老槐树旁的,长竹竿上挑着个幌子, 上头歪歪斜斜果真写着建宁吟的两行字。
  康熙骑在马上道:“好一处小桥流水人家!”
  穆子旭说:“三姑娘这份眼力,真是让属下等人心服!”出门在外,康熙等人为了不暴露身份, 便打扮成行商。他是龙公子, 建宁大家就叫她一声三姑娘。
  老板娘是个极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 见到有客人路过店前,连忙热情的招呼迎进店中, 又给建宁和康熙张罗靠窗景致最好的位置, 又让店中的小二将马牵下去喂上上好的草料。
  康熙又让几位文大臣同座, 众人和皇上一桌无不正襟危坐, 最多只敢坐一半椅子,哪个也不敢乱动, 唯有建宁习惯了这种与君同食, 平起平坐的环境。
  点过了酒菜, 康熙问道:“索老三,这是到什么地界儿了?”
  索额图连忙恭肃起身,还未答出口, 老板娘已经快人快语地说到:“爷台们,是到了三河镇了, 喝一坛咱们三河镇的美酒,保证您下回还愿意来!”
  明珠看看窗外最自然不过的景致,说道:“这店开的不俗。不过,幌子的口气似乎太大了些,你家的酒能比得上汾酒?”
  他们这二十多人坐了整整五张桌子,一下就把小店挤满了大半,老板娘眼瞧着领头的少爷小姐又气度不凡,雍容华贵,知道客人有来头,一边忙着布菜,又将煮酒的大铜壶放在烧得旺腾腾的火上,一边说道:“您老明鉴!只用闻闻就知道,咱这个酒味儿是甜里透着醇香,这酿酒的山泉水那是远近闻名的一绝,爷台别看我家门面小,也是一百多年的老字号了,全凭着好酒好景致。我祖公公在世时还说,幌子上头这几个字好像还是前明正德皇上写的呢!皇帝老子也是人,好的就得说好!”
  康熙和建宁对视一眼,建宁说道:“正德都夸过的酒,我们可得尝尝,只是你怎么证明你祖公公见过皇上,他可说了那皇帝长什么样?”
  康熙一脸宠溺的看着她,也想听听这老板娘要怎么圆回去。
  老板娘费神的想了想,一边筛着酒笑回道:“皇帝老子嘛,那派头还能小了。可是咱们普通人比不了的,听祖公公说,他老人家左手拿着金元宝,右手拿着银元宝,肩上坐着只大雕,骑的毛驴儿的布袋子里面全都是人参,饿了就拿出一根当饭吃。”
  话未说完,康熙一行人早已是哄堂大笑。
  那老板娘却故作不解地说:“哎,我说的全是真的。皇上嘛,就这个样儿!”
  康熙捧腹大笑,咳嗽着说:“……好,好!你形容得好,这才是个好皇帝呢!”又对建宁说道:“这下你可满意了,有了对比,这下知道我才是难得的玉树临风。”
  建宁也是笑弯了眉眼,玩笑着说道:“把人参当饭吃太过奢侈,总算知道差距了,这饭咱们可吃不起,果然皇帝不是谁都能当的。”
  随行侍卫们早就一个个前仰后合,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老板娘可真是个难得的妙人,能把皇帝逗得也开怀大笑,实属难得,托她的福众人好好笑了一通,与康熙同桌的大臣已经是大笑失仪,就放开了很多,这顿饭吃得也格外香甜。
  吃到一半,店中又来了客人,风尘朴朴书生打扮,因为这店面不大,康熙用膳又讲究食不言,所以其他几桌也是寂静无声的用饭,全不似别的食客那样大声喧哗,老板娘正觉得这一行客人与众不同。
  新来的邻桌说什么就显得特别明显,“陈兄,在这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咱们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另一人说道:“彭兄说得对,若是能得偿所愿金榜题名就更好了。”看起来他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点过了菜,之前那人说道:“这科举考试可是不比从前,越来越难,参加的人越多,取中的机会越小,我常恨自己不能早生十年。”
  “早生十年有什么用,科举不是一项都是千万人过独木桥吗?”
  “你有所不知,十年前的科举可没这么麻烦,那时汉人参考的本来就不多,听说报名的人数常常还不够取中的名额呢。”
  康熙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明珠,明珠有些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他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明珠就是学问不太好,在众大臣之中,肯定是垫底儿的,但正是因为那一届报名的人少,让他轻松谋了一个同进士出身,现在为官作宰,是何等风光无限,若是以他肚子中的那点墨水,认真重新和现在的举子一起考过,落榜的可能性就很大。
  那两人继续闲话,“谁让咱们生在这太平盛世呢,当今皇上除鳌拜,平三藩,已经定下了太平基业,朝廷的邸报和各项政令,都是息武修文,正是你我出头之日。”
  先前那人道:“不过也有些可惜,一些真正的大家如顾炎武、黄宗羲等人的弟子们都不会参加,能得这些文学大家的传授,文章词句不知道是何等的精彩绝艳呢!”
  “是啊,真是可惜!不过话又说回来,少了这样强劲的竞争对手,科举这座独木桥总算是不用那么难过了吧!”
  两个举子在那唉声叹气,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康熙早就沉下脸来,这一桌的人见皇上如此,也早就停箸不食,正襟危坐。让那两个举子别说了,他们不就成了仗势欺人的人吗?而且他们的对话正是康熙想听的民声,所以谁都不能过去打断。
  建宁这时拿起桌上的公筷为康熙布菜,“哥,这乡野美味回去可就吃不到了,赶了一上午的路,你得多吃点儿。什么了不起的事,也值得生气,怎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咱们不妨也入乡随俗吧。”
  她又在他耳边轻声道:“针对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到了办法,等到了家我再跟你说。”
  谁能想到这么巧,在乡村夜店碰到的两个举子竟然就戳到了康熙的痛处!确实随着国家的稳步发展,选用人才的科举每次报名都人满为患,防科举舞弊还防不过来呢,这样人才济济为君所用的景象怎能不让人欣喜。
  但是有很多前明遗老,或是在明朝就为官的人,仍然固守着夷我之分,认定满人朝廷是外族,作为炎黄子孙怎么可能去参加清朝的科举考试。而这些有资本固执的人偏偏又都是饱学之士,当代大儒,他们往往是门生广布,还是一个学派的创始人或是继承者,这样影响就大了,甚至影响了一大批的文人。
  康熙心中懊恼,正是因为好好的科举考试,为国家选贤任能的最重要一条路,被他们这样一闹,好像还取不来最好的人才似的!当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不考虑舞弊每次取中之人必然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但是那些前朝遗老们偏偏给康熙来这一出,若是来参加的科举都是次一等的,那这个科举还有什么意义!
  好在建宁及时安抚住了他,要不然别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去和那两个举子理论吧,有失身份,让他们闭嘴吧,又恃强凌弱。再说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只盼着他们别再说什么惹得皇上不快的话来。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开道之声。众人抬头望去,却见外面大道上一乘官轿鸣锣喝道的走了过去,后面还紧接着有八乘小暖轿,应该坐着的是家眷。前呼后拥有丫鬟,婆子,常随,师爷,书办各色人等乱糟糟一大堆至少有上百人。后面还缀着几十头驴子驮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和家资,浩浩荡荡迤逦而去。
  康熙一见这架势,心中想可能是个道台或督抚赴任,并不在意。
  这时店门口又来了个客人,老板娘连忙招呼客人进门,那中年人让书童去拴毛驴在树上,说道:“我们急着赶路,不进去了,烫两碗酒,一碟豆干儿,我们在外面站着吃完了就走。”
  老板娘应声而去筹备酒菜,那中年人一把拉住那队伍中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厮问道:“前面是哪家大人路过?”
  小厮吐着瓜子皮,带理不理的打量他一眼,说道:“那可是新任县丞,三河县令毛宗堂毛大令!正赶着进三河县衙门接印呢!”
  中年人一怔,半晌才捻须点头道,“哦,好大的派头啊!”
  康熙不由得瞧了那中年的人一眼,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忘了在哪里见过。
  他更诧异的是,刚刚那一波人摆开那么大的架势竟然是个八品芝麻小官儿!这究竟是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凑了这么大的家资仪仗?
  眼见康熙沉下面孔,明珠等人怕康熙当场发作,索额图连忙大声说道:“一县之令嘛,百里候,派头能不大吗!”
  门外的中年男人闻声说道:“百里候?我看他是只百里虎,张开血盆大口专门来对着三河县的百姓的。”说完他也站着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给老板娘十几个铜板便离开了。
  穆子旭这时上前在康熙耳边说此人来历,“主子,这人您不记得了,奴才还有印象,名叫郭秀,曾任道台,因犯过贪墨之罪,数量不算多,主子罚他在午门外跪两个时辰,连降三级。”
  周培公说道:“这个郭秀,听说他自从被罚之后,自己斩断中指以明誓再也不犯贪戒,如今看来出行倒是简单,只有一个小厮跟着,确实不像贪污浪费之徒。”与那个县令一比,差距简直太过明显。
  康熙问道:“现在他是个什么官儿?”
  索额图管这吏部,所有官员履历都在他脑子中呢,只不过是这郭秀没走过他的门路,一时看着眼生,没想起来这号人来,听到周穆二人的提醒,已经想起来了,“他现在是顺天府的同知,只是一个点头官,便是想再作威作福也横不起来了。”
  康熙说道:“我看他恐怕是真的改好了,不能总用别人过去的过错来衡量一个人。”
  康熙想了想,吩咐道:“武丹,你带两个人,跟在那县令后头,看看他到府衙之后是如何接印,如何上任掌事的,回来之后事无巨细报给我。”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若是明知不合适的,康熙也不能假装没看见放任不管。
  武丹领命而去,康熙又叫来老板娘,问她:“三河县有多少人口?”
  老板娘说道:“我们三河县是个大码头,水路都经过这里,住着十几万人呢!”
  康熙说道:“那可真是个大县,火耗银子又是多少呢?”
  老板娘说道:“这个嘛,我也说不准,一个大老爷一个样,收的火耗银子都不同,收到五钱的时候也有,收三四钱的也有,收的最少的就是上任的王大老爷了,他只收一钱八,可惜他家中老母亲去世得丁忧回家守孝,这不,新上任的大老爷还没进城呢,谁知道他打算收多少。”
  火耗银子就是因老百姓交上来的赋税都是散钱,要把这些散碎银两铸成统一的官银上缴国库,化零为整就会有损耗。这损耗的多少不是朝廷定规的,而是根据当地的情况,由地方官员自己而定。不仅是因为中国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这种事情也不好统一管,朝廷规定得少了,有的地方税就收不上来,规定的多了,多出来的那些岂不是奉旨贪污。所以才全靠各地自己平衡。
  若是按照三河县前任县令收一钱八的火耗,那收一两银子的税老百姓们就要交一两另外多交一钱八,五钱银子的火耗一两银子就得交一两半。别看只是多收了一两钱,老百姓们成千上万,每人多交这一点,人口越大的地方这县官就越肥。碰上只顾自己捞银子享受不给百姓留活路的父母官,治下的百姓真的如被吸骨吸髓一般。
  听到老板娘这么说,康熙已经明白这边的情况了,恐怕是全国各地都是如此。
  建宁说道:“既然要等武丹,我们也不必急着走,不如到驿馆去安置下来,还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康熙点头道:“好,那就在驿站暂歇吧。”
  于是让明珠会账,其他人上马到离此不远的驿馆去,等康熙一行人到时,提前来此的侍卫已经安排妥当,驿站的小官直接带他们去上房。
  重新换了衣服,收拾整齐,建宁来敲康熙的房门,几位大臣都在,明显是抓紧时间在商议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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