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亢的双眼蓦地睁大:“你说什么!你、你敢!”
夏叶厉声叫道:“你放了小皇子,不然的话,我就死!你知道我不会跟你说谎!”
莫不亢还没来得及反应,夏叶手上一动,刀尖往脖子上用力刺落,一股鲜血刷地涌了出来。
莫不亢大叫一声,瞬间失魂。
不想高五早就紧紧地盯着他的反应,此刻见时机大好,即刻飞身而起,闪电般冲了过来。
莫不亢只顾在意夏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五已经冲到身边,他探臂用力将拓儿抱了入怀,同时一掌狠狠地拍在了莫不亢的胸口。
莫不亢闷哼一声,身形倒飞出去,跌在地上,口中有鲜血涌了出来。
高五因抱着拓儿,不便上前。
谭伶等几人飞身往前,正要趁机动手,却听夏叶大叫道:“住手!”
高五蓦地察觉怀中的拓儿也猛烈挣扎起来,他低头看向拓儿,终于也道:“切莫杀他。”
这会儿夏叶踉跄冲到了莫不亢身旁,却见他受了高五狠辣一掌,气息奄奄,嘴角鲜血如涌。
莫不亢看见夏叶,咧嘴笑道:“你终于可以走了。”
夏叶看着他,抬手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莫不亢挣扎着说道:“不用假惺惺的!”
夏叶不理,只回头看向高五:“高公公,我有个请求。”
高五道:“你……想怎么样?”
夏叶说道:“小皇子已经无碍,高公公可以回宫交差了,我也、终于能向德妃娘娘跟禹将军交代,所以我想求公公,别伤他的性命。”
高五皱眉:“可是……”
夏叶道:“当初小皇子给带出来的时候,身上有些余毒未清,是师兄费尽心血,才将小皇子救了回来,所以,请您看在这份上,高抬贵手,若将此情告知德妃娘娘,娘娘仁慈,一定也会网开一面的。”
莫不亢半是昏迷中听了这句,气道:“老子不想求人饶命……死就死罢了,你不也正想我死吗?”
夏叶喝道:“你闭嘴!”
高五心中是不想放过莫不亢的,正沉吟中,怀中拓儿突然伸出手去,竟是向着莫不亢的方向,口中也喃喃的叫着,仿佛想过去看望他似的。
***
宫内,徐慈跟仙草说罢宫外情形,兄妹两人自不知道几乎是在差不多时间,高五等人终于顺利地将拓儿救了出来。
等仙草平定了心情,徐慈才又低低问道:“对了,皇上怎么要重修紫麟宫?难道是想要……”他看着仙草,迟疑着没说下去。
仙草垂下眼皮。
面对兄长,她心里一阵窘迫难言。
毕竟曾经是太妃……且徐慈也不知道其实先帝并没有真的宠幸过她。
虽然徐慈就她跟皇帝之间的关系从没有说别的,可仙草心里仍有些过不去。
当下低低道:“是,他想让我去住,我不愿意。”
徐慈一笑:“其实你不用太在意。”
仙草诧异地抬头:“哥哥?”
徐慈说道:“你不用在意别人想什么,只凭着自己心愿就是了。虽然说君心难测,但是……皇上看着,不像是寻常帝王,他对你势在必得,不会舍弃,而你也对他……”
虽是兄妹,但从不曾谈论这些儿女私事。仙草愣怔之下,脸上顿时红了。
徐慈停口,语重心长道:“总之,或许这也是天意注定的。如今你既然回了宫内,改日拓儿也自会回宫,你倒要好生为自己跟拓儿想想看。你心思玲珑,当然不用我多嘴再说别的。”
仙草本很是窘迫不自在,待听了徐慈这一番话,却蓦地震动,这几句,却跟先前雪茶劝自己的,有些异曲同工。
仙草渐渐地退去了羞窘,她轻声说道:“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了。”
徐慈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我知道阿悯会很好,这次……一定会很好。”他的眼神温和,微微握紧她的手,像是要让彼此都深信不疑。
仙草眼中陡然潮湿。
就在此刻,外间雪茶的声音传来:“皇上回来啦!您去哪儿了?”
第189章
雪茶扬声过后,皇帝便从外走了进来,仙草便跟徐慈双双起身。
赵踞笑看徐慈:“怎么样,话说完了?”
徐慈道:“多谢皇上恩典。”
赵踞抬手:“不必如此,只是紫麟宫修缮的事情,爱卿要多放在心上。朕已经交代了司礼监,以后爱卿可以带了腰牌,若有需要也便于出入。”
仙草听到这里不由抬头,正对上皇帝瞥过来的眼神。
徐慈再度谢恩,赵踞便叫雪茶先带了他离开。
在徐慈去后,赵踞咳嗽了声,在桌边坐了:“怎么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莫非是徐爱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仙草仍是站着,垂头道:“并不是,只不过是……见到兄长如今的模样,想起先前他所受的苦,一时感慨罢了。”
赵踞这才一笑,他复又起身走到仙草身旁:“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烟消云散,以他的能耐,也定会很快地在工部出人头地,也不辜负你们徐家的门楣。”
仙草屈膝:“多谢皇上。”
“好好的怎么跟朕客套起来了?”赵踞略有些惴惴不安。
仙草道:“只是想起先前一时无状得罪了皇上,还以为皇上真心恼了我,却想不到竟是这样相待徐家。”
赵踞哑然失笑:“原来是这个,朕怎么会真心恼你呢?那些话,也不过是你气头上说的,朕岂会不知?何况徐慈是有真才实干的,朕也不瞒着你,若不是怕那些人不服气、跳出来反对,朕还要让他身居高位呢。”
仙草的眼中流露感激之色:“徐家如何,倒也罢了,只是……兄长自有一身抱负,皇上能让他达成毕生所学,我心中真正的……”
仙草并没有说下去,赵踞笑道:“你心中、真正的感激朕,还是更加喜欢朕了?”
仙草轻轻地将头转开。
赵踞却探臂在她腰间一揽,低头道:“朕特意让徐慈进宫来修缮紫麟宫,他是你哥哥,他亲自给你修缮的寝宫,你也不愿意住?”
仙草咬了咬唇,不言语。
赵踞叹道:“非得要朕答应你那无理要求,你才肯搬过去吗?”
仙草想起徐慈所言,心中徘徊再三,终于低低道:“若是皇上的意思,自然皇命难违,我又怎敢抗旨不遵。”
赵踞听她的语气柔柔软软的,并不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冷然,心头微动:“你的意思是……你、你愿意?”
仙草转身要走开。
赵踞握住她手腕将她拉回来:“告诉朕一句实话,你真的愿意是不是?”
仙草深吸了一口气:“我愿意。”
赵踞盯着她,突然哈地笑了声。
仙草听他笑的有些怪,便抬头看向赵踞,却见皇帝拍着自己的额头,喟叹道:“朕这买卖做的有些亏了。”
仙草不解:“皇上在说什么?”
赵踞笑道:“早知道你同意了,朕又何必……大费周章地答应你的条件呢。”
仙草震惊:“皇上是说,您肯放了冯昭仪?”话虽出口,可心里却仍是隐隐地觉着不可能。
赵踞道:“朕本是不肯的,可谁叫是阿悯提出来的呢?”
仙草兀自不能置信。
正如雪茶所说,冯绛不仅是后妃,还是冯云飞的女儿,所以这不止是后宫之事,还关乎着前朝。
冯家有个女孩儿在宫内受宠,对冯家而言自是荣耀相关,因此仙草虽知道冯绛的心在宫外,可是沉下心来细细想想,自己的确有些逾矩了,似乎碰到了“后宫不可干政”的那道禁令。
可是……皇帝居然答应了?
***
皇帝先前无意中目睹了冯绛在宝琳宫“为所欲为”,心中很是恼怒。
虽然知道冯绛只是胡闹,但是看着她跟仙草那般“狎昵”,皇帝仍是无法忍受。
何况于他而言,自己所喜欢的女人自然无处不好,如果冯绛在宫内憋久了,突然移情别恋……那岂非糟糕之极。
当然,这些担心只是子虚乌有,皇帝的奇想而已。
让皇帝最终下定决心的,还是仙草。
皇帝先前留徐慈在宝琳宫,一是让他们兄妹自在说几句话,另外,却也是因为他有事料理。
赵踞前去见冯绛。
冯绛因为今儿终于得了乐子,又因看出皇帝脸色发黑,她便越发高兴。
皇帝开口说道:“以后不许你再去找德妃胡闹。”
冯绛道:“臣妾哪里胡闹了,明明是规规矩矩地去给德妃娘娘请安。”
皇帝嗤之以鼻,却并没有再开口。
他负手腰后,来回踱了半晌,终于说出让冯绛觉着石破天惊的话。
赵踞决定放了冯绛。
但是皇帝却是有条件的。
而且条件相当苛刻。
皇帝要求冯绛出宫之后,不可再用本名,不可踏足幽州,更加不可跟冯家的人相见。
简言之,她的出宫,是换了另一个身份。
对外,冯云飞之女仍留在后宫,仍是尊贵的“冯昭仪”。
仙草听着皇帝所说,忐忑之余忍不住问赵踞:“冯昭仪答应了吗?”
就算能够出宫,可是如果毕生不能跟家人相见,那又有什么意思?
赵踞说道:“你猜呢?”他想了想又道:“如果换做是你,你可会答应?”
仙草迟疑片刻,摇头:“我恐怕不会。”
赵踞笑道:“朕就猜你不会,但是……冯绛她跟你不一样。”
仙草微睁双眼:“她、真的应了?”
赵踞道:“是,她只考虑了半刻钟不到,就已经答应。”
仙草怔怔的:“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太过狂热的喜欢禹泰起,所以宁肯抛弃旧日身份,抛弃家人吗?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仙草恍惚不懂,但是赵踞却极明白。
冯绛跟徐悯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对徐悯而言,家人大过一切,她自始至终所做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可是冯绛不一样,她的选择,可以说并不完全是为了禹泰起。
或许,她只是为了她自己。
冯绛想要自由自在。
为此,不惜一切。
可皇帝并没有跟仙草解释。
他甚至……暗中庆幸仙草不是冯绛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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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紫麟宫的修缮逐渐大功告成,宫内众人也都知道了,紫麟宫是给德妃预备的。
大家有些摸不透皇帝的心意。
而就在仙草终于搬入紫麟宫后,宫中传出了一个“喜讯”。
颜贵妃有了身孕。
不仅是后宫惊动,连太医院都震动起来,每日五六个太医不间断地往富春宫跑。
颜珮儿也格外谨慎小心,从诊出有孕开始,便足不出户,静心调养。
众妃嫔们因得知消息,纷纷前往恭贺,贵妃宫中的嬷嬷也都给拒绝了,只说贵妃要安心养胎,暂时不便接见。
妃嫔们悻悻而归,在返回的路上,不免有些窃窃私语。
有人道:“怪不得贵妃这般小心这一胎,德妃娘娘虽然生了一位皇子,只可惜大家谁都没见到影儿,皇上只说在夏州,可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呢。”
又有人说:“可不是吗?听说那位小皇子的身子有些不妥,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再者说贵妃娘娘毕竟身世显赫,如果她也生下一位皇子,那将来、只怕还会母以子贵呢。”
原来,之前皇帝对外曾说过,小皇子留在了夏州。
这说辞自然有些不足为信,甚至有大臣一再谏言,希望快些把拓儿带回,毕竟,虽然禹泰起算是“娘舅”,可毕竟是一方之霸,好好地把皇子丢在那里,实在是有些微妙。
面对忧心忡忡的臣子们,皇帝只召见了内阁的几位大臣,同他们说了“真相”。
皇帝只说是因为仙草身体的缘故,之前又在行宫受了惊,所以小皇子身体虚弱,这才留在了夏州调养,待有所起色,立刻就会接进宫内。
又特别说了是高五跟谭伶在近身看护着,朝臣们听说是高五……那毕竟是个一等精细的狠人,有他出马自然万无一失,于是才都停了口舌。
这些妃嫔们私下里正说着,突然噤声。
原来是江贤妃从前方而来,大家忙都换了笑脸上前请安。
有人道:“贤妃娘娘可是要去富春宫?还是不必去了,贵妃娘娘此刻谁也不见呢。”
江水悠道:“本宫自然知道。”
大家诧异:“那娘娘是往何处去?”
“紫麟宫。”江水悠淡淡说了一句,迈步要走的时候突然回头道:“是了,如今贵妃娘娘有了身孕,对后宫之事只怕不会太过上心,但是各位也该更加的谨言慎行,有些话可千万别说出口,小心祸从口出。”
大家听着贤妃暗藏锋芒的话,噤若寒蝉,慌忙称是。
江水悠一笑,这才转身去了。
众妃嫔小心翼翼地目送,果然见江水悠往紫麟宫而去。众人不由道:“怪事,贤妃是最会做人的,今儿不着急去巴结贵妃,怎么反而去烧冷灶了?”
“谁知道呢,也许如今……是跟德妃惺惺相惜吧。”
众人抿嘴而笑,却又因知道江水悠的厉害,不敢多言,便自顾自散了。
且说江水悠来到了紫麟宫,才到殿门口,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