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话谭伶是绝不会告诉仙草的,免得也影响到她。
仙草听完后,叹了口气:“皇上呢?”
“皇上跟小国舅都守了一夜。”
仙草点头,也并没有再追问,只起身往内而来。
进了里间,却见拓儿还安静地睡着,平安趴在他的床边上,见了仙草便爬起来,跑到她身旁人立而起。
仙草微微探臂过去在它的头上摸了把,平安伸出粉红的舌头在她的手上舔了舔,这才又重新回到拓儿的床边趴下了。
仙草跟着来到榻前,她俯身看着拓儿乖乖的睡容,心头温软的无法形容。
在床边上坐了,替他把被子轻轻地拉了拉。
握住那绵软的小手,仙草情不自禁喃喃道:“母妃、先前并不是责怪拓儿……其实,就算拓儿犯了什么错,那也只是母妃的错而已,母妃绝不怪拓儿。”
仙草说着,泪已经泫然欲滴。
她忙停下,又怕吵醒了拓儿,便慢慢俯身,小心翼翼地轻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口。
嗅着小孩子身上好闻的奶香气,仙草在拓儿耳畔轻声说道:“对母妃来说,拓儿、永远是天底下最好的好孩子。”
仙草说完后,心里的郁结好像散了许多,她复又站起身来,往外去了。
而就在仙草离开之后,平安跳起身来,两只前爪搭在床边上。
原来,在床上原本熟睡的拓儿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慢慢地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外头。
***
终于,在这天中午的时候,富春宫传出了消息。
颜贵妃总算是生下了一名小公主。
因为生产耗时太长,公主生出来后脸色都紫涨了,稳婆们把小婴儿的屁股都打肿了,小孩子却仍旧未醒。
多亏了江贤妃从旁出了个有用的主意,才总算又救了回来。
而贵妃因为体力耗尽加上失血过多,在生下公主后便昏迷不醒。
太医正在全力调治。
为了救治贵妃,皇帝特意命人把在镇抚司的沈君言给调了出来。
原来自从上回邺王反叛失败,皇帝因早就窥知沈君言的身份,事发后便命人将他拿下,扔在了镇抚司的诏狱。
还是因为徐慈为他求情,加上沈君言先前救治仙草得力,所以皇帝才只命囚而不杀。
又因为沈君言的医术着实高明,颜如璋便叫他在镇抚司里做了个现成的大夫。
如今却破例地又给调入了宫中。
有了沈君言的相助,岌岌可危的贵妃好歹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紫麟宫中,仙草总算听说了这实落消息,那颗心才算放平了。
谭伶也终于笑道:“我的好娘娘,这宫内的人虽然也都盯着富春宫,可那些人心思各异,哪里跟您似的,一味地盼着贵妃母子平安呢。如今总算是好了,您也该歇歇了,好歹陪着小殿下用些午膳,早饭都没好生吃呢。”
仙草也觉着眼前终于明亮起来,笑道:“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现在才觉出几分饿。”因又问道:“怎么拓儿还没有回来?”
谭伶道:“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我去瞧瞧。”
正欲外出,却见跟随拓儿的一名太监狼狈地冲了进来:“谭公公!”
谭伶吃了一惊:“怎么了?”
那太监喘息不定:“小殿下、殿下……”
“殿下怎么了?”
那太监几乎要哭出来,颤声道:“小殿下失踪了!”
第204章
这日,一众太监陪着拓儿前去御书房。今日讲读的是国子监的一位老学士,教拓儿写了一会儿字,便又耐心细致地给他讲《千字文》《笠翁对韵》等幼儿开蒙的书籍。
对于这些经验丰富知识渊博的老学士来说,只有一件事最是为难。
虽然别的孩子这个年纪也未必会读书写字,但是毕竟别的孩童已经能开口,好歹能含糊不清地念上两句。
可是拓儿却仍是不会开口说话。
所以这些教授学士们虽然尽心竭力地教导,但是得不到皇子的回应,毕竟心里有些慌张不踏实。
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嘴碎嚼舌的人,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小皇子一直不开口,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赵踞暗中曾也叫太医给拓儿诊看过,但是太医们却说小皇子的身体并无异样。
今日学士认认真真地讲了两节课,仔细打量小皇子,却见他坐的端端正正的,但明亮的眼睛里却好像多了一点什么,跟平日不大一样。
学士走到跟前儿,俯身笑问:“殿下?”
才叫了一声,拓儿便转过头来。
学士本要问他是不是在走神儿,但给他的双眼一对,那句话居然有些说不出口。
当下只笑道:“殿下是不是有些乏了?”
拓儿并不回答,也无动作,甚是安静。
学士心里有些发毛,便勉强笑道:“幸而今日的课已经讲的差不多了,殿下稍微歇息片刻吧。”
当下便退出了内间来到外头,正其他两名学士也在,见了他便道:“为何这样早出来了?”
那人道:“小殿下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闻言便凑过来道:“我们每日给殿下讲学,可是殿下、仍是不会说话,竟也让我们毫无头绪,也不知道我们说的他到底会了多少。”
“会不会是……小殿下哪里有什么不妥?”
“不要胡说!”
大家说了两句,忙回头往里看,却见平安不知何时跑了进去,拓儿正抱着它,好像在玩耍。
将中午时候散了课,众太监陪着拓儿回紫麟宫。
往日拓儿都是兴高采烈,走的极快的,可是今日不知为什么,像是心事重重,脚步也十分的慢。
陪侍的人便躬身问道:“殿下是不是累了?或者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背您,或者叫他们抬肩舆来坐着?”
拓儿摇了摇头。
如此又走了片刻,进了后宫,拓儿突然仰头看去,竟是向着富春宫的方向。
原来因为颜贵妃生孩子生得一天一夜,宫内人尽皆知,此刻宫道上便有许多人站着,或者议论此事,或者往富春宫的方向张望。
随行的一名太监见状,便对拓儿道:“殿下,咱们还是先回宫里去吧,免得娘娘等急了。”
拓儿神色微动,看了那太监一眼,才又往前继续走去。
不料才走了两步,远远地就见雪茶脚步匆匆地从前方走来。
拓儿见状,眼中透出些喜欢之色,竟加快脚步向着雪茶迎了上去。
随行太监们见状无可奈何,只得跟上。
那边雪茶本皱着眉脚步匆匆的,一时竟没有发现拓儿。
其他的宫女太监见了他,都忙停口纷纷退开。
直到平安抢先一步扑到跟前,雪茶才察觉拓儿竟到了跟前了,当下忙止住脚步:“小殿下!”忙蹲下身子扶住了拓儿。
拓儿走到雪茶跟前,乌亮的眼睛看着他。
雪茶在赵踞跟前儿本算是个笨拙不堪的了,但是此刻面对拓儿注视的目光,竟突然跟他心有灵犀般,便说道:“小殿下才放学?这是要回紫麟宫去吗?奴婢才从富春宫出来,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贵妃娘娘才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呢。”
拓儿听了这句,双眼微微睁大。
雪茶笑道:“殿下快回紫麟宫去吧,皇上在富春宫熬了一整夜,方才才回乾清宫,我这正要去给他报信儿呢。”
眼见雪茶起身要走,拓儿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雪茶诧异:“殿下?”低头对上小家伙的眼睛,雪茶笑问道:“殿下莫非是要跟我一块儿去乾清宫?”
拓儿竟认真点了点头。
雪茶是打心里喜欢他,见他今日竟格外缠着自己,还主动要去乾清宫,当即心花怒放。
雪茶道:“先叫人回紫麟宫跟娘娘说声,免得她见不着殿下回去,心里着急。”
拓儿却忙摇头。
雪茶见他不肯的样子,虽不明白是怎么,却也只得听从,心里忖度着,多半是拓儿去乾清宫探一头就走,所以也不必先去紫麟宫报信。
雪茶领着拓儿,其他太监们跟在身后往乾清宫而去。
走到半路上,却撞见了一个人。
这人竟是西朝四公主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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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乍然从宝仪门后跳了出来,把雪茶吓的一惊。
随行拓儿身旁的内侍们更是瞬间反应,谁知照面见是四公主,这才重又退下。
雪茶定神看着安安:“你……殿下你何时进宫来的?”
安安笑道:“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本正要出去,可没见到小太监你,心里竟有些放不下,你可让我好等啊。”
雪茶听了这句话,脸上突然发热。
自从上次皇帝发话,在安安公主病愈之后,四公主倒是不用人催,乖乖地便出宫去了。
虽然隔上几天她也会进宫厮混些时候,但相见的机会自然是越来越少了。
雪茶垂下头道:“殿下还是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当着小殿下的面,还是知道些体统规矩吧……”最后四个字却说的轻轻的。
安安道:“我开玩笑罢了,这有什么,难道你当真了?”
她上前一步,笑吟吟地凑近了打量雪茶。
她越来越近,脸几乎贴到自己脸上,雪茶再也忍不住,涨红着脸低声道:“你、你离我远些!”
这会儿身后还有许多紫麟宫的太监,雪茶虽没有回头,却也能想象到那些人的脸色,一时更是窘迫。
安安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变本加厉地笑道:“我又能干什么,难道能吃了你?”
正在这时,就听到脚底下汪汪地叫了两声,原来是平安窜跳起来。
安安低头看去,正对上一人一狗的眼神,拓儿跟平安都在仰头看着她。
四公主见状,蓦地想起了自己上次无知吃狗粮的惨痛经历,加上正是那次害得她大病一场,此刻一见拓儿跟平安,不由打了个哆嗦,浑身不适。
正在这时侯,拓儿抬手在平安的头顶轻轻地抚过,平安神奇地停下了吠叫。
安安才说道:“小殿下,咱们又见面啦。”她非常记仇,便抱着手臂笑道:“你这次可还有点心请我吃吗?”
拓儿眨了眨眼,抬手进袖子里摸了会儿,果然又摸出了一块儿糕点,向着安安递了过来。
四公主吃了一惊:“你!”
拓儿却又一笑,并没有真的等安安接过来,反而低头又送到了平安的嘴边。
平安忙伸长脖子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咬着吃了。
很快吃完了食物的平安好像十分高兴,又见主人在此不动,它便撒欢往前飞跑去了。
有了上次冲撞了贵妃的前车之鉴,立刻有四个太监跑出去要将平安追回来。
拓儿漫不经心看了眼。
这会儿雪茶握着拓儿的手道:“小殿下,咱们不要理会不相干的人。”
雪茶扭头便走,安安转身跟上,且走且说道:“谁是不相干的人?你这臭太监,你怎么对我这样冷淡?白费我还等了你半天……告诉你,到四月里我可就启程回西朝了,以后能不能见着面还不一定呢,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雪茶听到她说要走,脚步戛然止住。
安安一时刹不住脚步,竟撞在了雪茶的肩头。
雪茶回头,安安发现他的眼圈有些发红。
安安愣了愣,便笑道:“喂,我可是轻轻撞的,没有用力,你别讹我。”
雪茶定了定神,向着安安躬身道:“并不敢讹殿下,既然殿下临行在即,奴婢我只能恭送殿下一路顺风了。奴婢还有事,告退。”
雪茶说完,因见拓儿走的慢,他索性俯身抱起了拓儿,迈步往前走去。
安安转身看着他,突然气的叫道:“小太监!”
雪茶置若罔闻,抱着拓儿一路飞奔。
剩下的两名太监见状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苦笑跟上。
他们自然知道雪茶是去乾清宫的,所以也并不着急,谁知来至乾清宫一问,才知道雪茶还没回来。
众人还以为雪茶是一时走到别处去了,忙回身来找,又找了一刻钟,全无踪迹,这才着急起来。
****
雪茶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愣了愣,叫道:“殿下!”
才要爬起身来,却觉着头晕目眩,浑身竟有些无力。
正在惊讶,拓儿抬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抚了抚,像是安慰似的。
雪茶察觉他的小手绵软温暖,心中很是受用。但此刻他却也朦胧察觉自己在的地方很是陌生,一时间自然心惊起来。
“这、这是哪里?”雪茶心惊胆战,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让他撑着坐起身来。
雪茶打小儿就在宫中,这会儿放眼四看,所见的屋内布局,陈设打扫等,自然知道这里绝非是宫内。
他见拓儿就坐在旁边,忙先把他抱入怀中。
谁知乱动的时候,手上碰到绵软微热之物,竟好像还有个人。
雪茶吓得叫出声,转头看时,却又吃了一惊,原来身边儿的确还躺着一个人,居然正是安安!
“四公主?”雪茶不敢置信,叫了两声,安安却无知无觉,仿佛睡着了。
雪茶只记得当时在宫内遇见了安安,两人一言不合,雪茶便抱着拓儿要回乾清宫。
急急地走了片刻,隐约觉着身后有人轻轻地在他肩头一拍。
雪茶本以为是跟随拓儿的那些太监追了上来,才要回头,却嗅到一股诡异的香气掠来。
从那开始,便不记得任何事了。
雪茶总算想起了这些,心里发毛。
他低头看看安安,忙伸手推了她两把,见安安仍旧没有醒来的意思,雪茶只得先把拓儿紧紧抱在怀中:“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咱们真的不在宫内了吗?”
自言自语了几句,雪茶终于反应过来,他让拓儿在旁边坐了,想要下床去外头查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