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上——八月薇妮
时间:2019-06-04 08:51:45

  至于仙草如何分派自然在她。
  而仙草也仍是让江水悠掌理宫中事务,随时通禀,有些大事则商量着去做。
  此时众妃嫔鱼贯而出,最后只剩下了江水悠。
  江贤妃目送颜珮儿离开的背影,回头含笑说道:“贵妃娘娘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仙草道:“我领了她的心意,只是宁肯她好好地把身子养起来也罢了。”
  先前皇帝册封皇贵妃,朝野震动,吵嚷不休,颜家却出面力挺。
  虽然有颜如璋的功劳,但是,却也有颜珮儿之力。
  谭伶就曾私下告诉过仙草,在吵的厉害的那几日,颜贵妃特传了颜家的几位长者进宫,于富春宫中长谈了足有一个时辰,众人才告退而出。
  次日便上了贺表。
  仙草着实的觉着意外。
  当初颜如璋恳求她求情,仙草虽然不愿意,但也仍是答应了。
  其实她当然也不完全是心慈手软的缘故,一部分是因为颜如璋,另一部分是因为皇帝。
  私下里,仙草自己却做足了准备:毕竟她知道颜珮儿从来矜持自傲,恐怕颜珮儿听说了是她向皇帝求情的话……由此更加恼恨自己,也未可知。
  但仙草自然也不怕。
  横竖她无愧于心,且既然如此选择,自然也早有准备。
  假如颜珮儿还是不开窍,仍旧针对她,那么……就怪不得她了。
  真到了那无可收拾的一天,颜如璋也自无话可说。
  可是万万想不到,颜珮儿竟是如此相待,做的远超乎仙草预料。
  这会儿,听仙草说完,江水悠嫣然一笑。
  她缓缓落座,出了会儿神,突然说道:“娘娘可知道,像是你这样的人,在有些人看来叫什么?”
  仙草道:“是什么?”
  江水悠掩口一笑,然后轻声说道:“叫做……‘圣母’。”
  “圣母?”仙草一怔,思忖着说道:“我知道西岳庙有一座圣母殿,怎么竟这么说呢?我自忖还做不到三圣母那样高尚的德行。”
  江水悠见她认真回答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个词并不是说的神话里的圣母娘娘,而是形容一个人……怎么说呢,差不多就是烂好人的意思,形容人以德报怨、不争气之类,并不是个好词儿。”
  “好好的词儿怎么给编排成这样?岂非亵渎神明?”仙草苦笑不得,又笑着问:“我又怎么烂好人了?”
  江水悠道:“别的不说,比如对于咱们的贵妃娘娘,先前贵妃多方针对您,可在她生死一线的时候,娘娘您却并没有踩上一脚,却反而拉了她一把。”
  “这么说,”仙草笑道:“我该趁机踩上一脚,置他于死地才对吗?”
  江水悠点头道:“话说来虽然残忍,可这样做才是正理呀。毕竟,救了对方,却……很可能把自己害死。娘娘说是不是?”
  仙草道:“是。”
  江水悠问:“那娘娘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
  仙草笑说道:“我这样做,自然有多方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大概跟你方才说的圣母有关。我的确是心有不忍。”
  江水悠沉默。过了片刻后,她笑看仙草道:“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一件事上就能看出两个人的不一样。”
  仙草说道:“贤妃这又是何意?”
  江水悠淡淡道:“我是说,就从对待颜贵妃的这件事上,便能看出娘娘跟我的不同。……皇上自然也看出来了。”
  仙草想起颜珮儿给疏于照看的事,便低头道:“其实,我倒是能理解贤妃你的选择。”
  “是吗?”
  仙草说道:“因为我知道,贤妃你也……不易。”
  江水悠本是有些含笑地看着仙草,可听到她说出“不易”二字,目光顿时直了直。
  “娘娘、为何如此说?”江水悠有些艰难地问。
  仙草摇头道:“这有什么原因,在这宫内的人,又有哪个是容易的。”
  就算江水悠聪明绝顶,手段万千,宫中许多人都很是羡慕。
  但事实上,自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仙草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
  殿内沉默下来,片刻,江水悠才似笑非笑地说道:“的确因为贵妃的事,皇上好像越发疏远我了,但对我虽然不幸,可对娘娘您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啊。”
  仙草苦笑。
  平心而论,她在替颜珮儿求情之前,并没有想的这样深远。
  她虽猜到赵踞不会忍心看见颜珮儿落于那种境地,却也想不到赵踞竟迁怒了江水悠。
  甚至将小公主又抱了回去还给了贵妃。
  江水悠故意疏忽照看贵妃,正是为了小公主,可到现在这种境地,却似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而在这件事里,仙草不费吹灰之力,得了颜珮儿的心,却让皇帝厌弃了江水悠。
  虽然是“无意插柳柳成荫”所致。
  如今仙草见江水悠说破此事,便道:“这宫内并没有长盛不衰,没有人比贤妃更明白这个道理。你说这对我是一件好事,我却并不这样以为。不管是贵妃,还是你……还是之前的朱妃,淑妃,我们彼此又有什么不同呢?——昨日的你,如同今日的我,今日的你,又何尝不是明日的我?”
  江水悠定定地看着仙草,听了她最后一句,竟满心震动,无言以对。
  “娘娘居然……”江水悠苦笑摇头,“居安思危至此吗?难道娘娘觉着,皇上对您的深宠厚爱,也有可能变化吗?”
  仙草垂眸不言。
  江水悠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头,她看着仙草,半天才叹道:“我本来就知道娘娘高明,可直到现在才发现,我仍是太低估了您。”
  在她面前的人,聪明之极,且又清醒之极,且又固守底线。
  很少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甚至是江水悠自己也难以确信,假如是她在仙草的这个位子上,被皇帝深情蜜意地宠爱至此,她还会不会保持如此冷静理智,进退自如。
  ……可怕的是,江水悠隐隐猜到:多半不会。
  毕竟,皇帝还没有把自己的深情赐予她十分,她就已经自乱阵脚。
  若皇帝再多加几分温柔,自己只怕会甘愿沉溺其中而亡。
  江水悠口干舌燥,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娘娘您可知,您这样的‘圣母’,对有些人来说很可怕。”
  仙草打量她:“那对贤妃而言呢?”
  江水悠笑道:“我便是觉着可怕,因为不管我如何尽力,总是比不上娘娘。面对一个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对手,我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
  仙草道:“其实只要不去多想,自然不至于太难过。”
  江水悠道:“但同时我又觉着……娘娘这样的圣母难能可贵。”
  仙草疑惑:“这又是何意?”
  江水悠道:“我虽然痛恨……为何让我遇到这样高明难以逾越的对手,但同时也庆幸我遇到的是这样的‘圣母’,不然的话,我这会儿岂会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人总要给自己留一线退路。”
  仙草笑了起来:“贤妃,你的话说的好生通透。”
  江水悠笑道:“我也厌了之前的虚与委蛇,何况跟通透之人说话,自然也不必再那样藏掖着。”
  两人说到这里,便见外头小太监进来道:“娘娘,大皇子殿下才下了学,给皇上传到了乾清宫。稍后才回来。”
  仙草点头。
  江水悠见那人退了,才又说道:“说来,我还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贤妃有何事不解?”
  江水悠想了半晌,终于问道:“皇上对您自然是爱宠有加,无可挑剔。但是皇上富有后宫佳丽三千,娘娘难道……心态平和至此,一点儿也没有波澜吗?”
  仙草挑了挑眉。
  江水悠道:“可我觉着,倘若深爱一个人,便绝不愿意把他跟别的人分享。娘娘难道,从没这样想过?”
  仙草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终于说道:“我想过。”
  江水悠还未开口,仙草缓缓说道:“但那又如何,如果我的夫君只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子,或许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其实就算是寻常人家,也常常免不了三妻四妾,何况咱们面对的是一国之君。”
  江水悠眼神微暗:“是啊。哪里有那么多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仙草笑笑:“真想不到,贤妃也能这样多愁善感。”
  江水悠笑道:“我多半是闷坏了,在娘娘面前造次了,说了这些风言风语的,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不要怪罪。”
  仙草道:“不必多心,闲谈而已。”
  江水悠起身告退,才走了数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她回身看向仙草,问道:“那、娘娘深爱皇上吗?”
  就在江水悠开口的时候,紫麟宫殿门口上,有道着明黄的身影才拾级而上。
  隐隐地听见殿内传出的声音,他一抬手制止了要扬声通传的太监。
 
 
第213章 
  江水悠一句话落,殿内格外寂静。
  仙草的心中突然掠过一张少年的略带倔强的脸,他悄悄地立在紫麟宫的门口,举止有些鬼祟,这般神色,这般动作,让她想要发笑。
  那时候的徐悯,下意识地把赵踞当成是自己深宫解闷的一个有趣的少年。
  可不知不觉中,他是怎么硬闯进她的世界,并牢牢霸占着不肯离开的?
  至于,深爱与否……
  直到如今,这仍旧是她羞于启齿的话题。
  仙草略略恍惚,然后问:“贤妃呢?”
  江水悠见仙草不答反问,她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苦涩:“谁先动心,谁就先败了……我若是能够不动心,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
  四目相对,江水悠的眼圈有些发红。
  仙草看着江贤妃的神情,虽然她没有再说别的,但那“求之不得”四个字,却仿佛自她的眼睛里透了出来。
  仙草的唇微微一动,才要开口,突然听到殿外有小孩子的声音,竟是叫道:“父皇?!”
  话音才落,就见皇帝挺拔轩昂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在赵踞身旁跟着的赫然正是拓儿,此刻拓儿先迈步进殿,经过江水悠的时候,乖乖躬身,脆生生道:“贤妃娘娘。”
  江水悠正呆呆地看着进门的皇帝,听拓儿向自己行礼才忙回神:“殿下免礼。”
  拓儿起身,又跑到仙草身旁,抱着腿道:“母妃!”
  仙草也正缓缓起身,见状便略微俯身把拓儿抱了一把:“几时来的?”
  拓儿道:“父皇才带了我来。”
  这会儿那边江水悠已经上前行礼,皇帝看她一眼:“贤妃也在。”
  江水悠垂眸:“是,臣妾正要告退。”
  皇帝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江水悠见状回头看一眼仙草,悄然转身退出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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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悠去后,仙草向着皇帝略一屈膝。
  赵踞早已经扶住她:“说了不用弄这些虚套子。”他说了这句,又笑道:“朕之所以封你为皇贵妃,就是不想你这会儿在宫内还得向什么人行礼。”
  仙草笑道:“怎么你来了,也没叫人通报。”
  赵踞说道:“朕看有人在,不知道你们是说什么要紧话,所以没叫他们打扰,谁知这小子……”他低头看看身旁的拓儿,“坏你父皇的事!”
  拓儿半躲在仙草身旁,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小声分辩道:“拓儿没有。”
  仙草也忙道:“皇上……他才多大呢,又懂什么。”
  赵踞哼了声,便不言语了。
  这会儿谭伶过来,仙草便叫他先领了拓儿去洗手更衣,自己陪着赵踞入内殿,又问:“先前听说接了拓儿过去,怎么这样快就来了?是不是有事?”
  赵踞本正垂眸忖度事情,听了她问才想起来:“朕差点忘了,的确是有一件事。”
  仙草道:“是什么?”
  赵踞道:“之前太后在的时候,曾经想把谨宁公主给如璋,后来……因为守孝,所以耽搁下来了,之前朕一直都惦记着这件事,毕竟如璋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给他安排一下。”
  仙草说道:“是已经跟小国舅说定了吗?”
  赵踞皱眉:“就是这个有点为难,他好像看不上谨宁。”
  仙草心头咯噔一声。
  赵踞飞快地看她一眼,哼道:“你说他是不是胆大包天,这件事是太后曾定下的,何况谨宁再怎么样也是公主,他还嫌弃不成?”
  仙草瞅着他的脸:“皇上跟我说这个,是想我做点什么吗?”
  赵踞咳嗽了声,道:“还是阿悯聪明。”
  仙草忙捂住他的嘴,又先回头打量身后。
  拓儿越来越大的,皇帝却常常不避忌地喊自己的本名,仙草又知道拓儿不是那寻常的孩子,生怕引出别的事来。
  此刻见身后无人,仙草才松了口气,责怪地唤了声:“皇上。”
  赵踞顺势在她掌心里亲了一下,伸手握住:“你既然问了,那么,你不如替朕去劝劝他?”
  “我?”
  赵踞道:“怎么样?”
  仙草想了会儿:“其实,小国舅若实在不愿意,还是不要勉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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