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上——八月薇妮
时间:2019-06-04 08:51:45

  禹泰起的副官走过来,喝令众人快些到镇子的客栈里歇息,见她们慢吞吞地,便呵斥了几句,态度很是粗暴。又惹的众人很是不满。
  小翡不由低声道:“我们好歹是皇上赐给禹将军的,却给这个粗人吆喝。”
  慧儿打了个哈欠道:“我可不管了,只想要快点睡觉。”
  仙草不言语,只顾打量周围,这会儿大概快到子时了,加上又是冬夜最冷的时候,街上竟一个人也没有,到处黑漆漆的,只有客栈门口的两盏灯笼跟浮在半空中一样,显得有几分诡异。
  那边禹泰起已经先行进了客栈,他的那些部下们默不做声地下马,各自安置,行动干净利落,可见训练有素。
  暗夜里除了北风的呼啸声,只有铠甲跟刀柄偶尔交撞发出的响动。
  不知为何,仙草心中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这小镇子既然荒凉,所谓客栈更是马虎,简直四面漏风,客房内更加没有炭炉。
  宫女们叫苦不迭,本来困倦非常,但是到了这个地方,几乎冻饿的睡都睡不着。
  勉强叫小二送了些热水跟热茶饭进来,那水还罢了,饭食却都是粗糙简陋之物,且都半凉不热,连贪吃的慧儿都有些难以下咽。
  小翡忍不住摔了筷子,气道:“这是干什么,当我们是什么?宫内的潲水也比这个强些。”
  慧儿小声说:“这里像是个没名气的小地方,又是深更半夜,自然没有好吃的了,咱们随便垫一垫,早点睡了罢了。”
  夏叶气的冷笑说道:“又冷又饿的谁睡得着?在这里睡上一夜,只怕就死了呢!”
  仙草因为见这客栈简陋,本想跟这些宫女睡在一起,正要进门,却给那副官叫住了。
  仙草随着去后,剩下的几人见状,便撇嘴道:“小鹿姑姑到底是跟咱们不同,这想必是去开了小灶了。”
  也有的酸道:“可不是吗?同样都是皇上御赐的,这会儿又分出三六九等。”
  大家纷纷不平,可要去讨个公道,又着实不敢出头,只得各自多穿了两件衣裳,闷闷地挤在一起睡了。
  仙草给那副官带着,来到了一间单独的小房间里,进门之时她问道:“禹将军在哪里歇息?”
  副官看她一眼,警惕地说:“问这个做什么?”
  仙草笑道:“问明白了,我半夜好去爬床。”
  那副官本来冷若冰霜,听了她这句,又看她笑眯眯的毫无羞愧之色,他反而脸上微红,咬牙喝道:“不要乱来,小心你……”
  话没说完,却又忍住了,把仙草往房间内一推,厉声道:“晚上最好别乱跑。”自己转身去了。
  仙草进了房中,却见地上居然有个炭盆,她走上前烤了烤火:禹泰起明明可以在县城安顿,县城那边必然也有专人接迎,他却偏偏避开了,难道只是为了多赶半宿的路?
  琢磨了片刻,仙草把桌上的一个茶壶捧着放在门口,这才退回床上,和衣而卧。
  外头的风声越紧,吹在窗户上,就像是有人用手拼命地拍打着窗扇一样。
  朦胧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仙草终于在那风声之中入了梦。
  梦境中闪现出许多昔日的情形,自己带着小鹿,周旋于皇后跟先帝之间,其中还有那个给人欺负的走投无路的小少年。
  赵踞的容颜一点点在心底勾勒的鲜明,从小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玉树临风的帝王。
  仙草的身体开始发热,好像置身于电闪雷鸣之中,自己在乾清宫的桌子底下,是他猝不及防地突然吻了过来。
  那是炽热的,令人窒息的感觉。
  但是很快地,那感觉越发真切。
  仙草隐隐察觉不对,她竭力挣扎,身子却软绵绵地,终于她奋力一动,睁开双眼。
  还没看清楚什么,喉头一窒,已经发出了剧烈的咳嗽。
  怪不得窒息的感觉这么鲜明,原来整个屋内雾蒙蒙的,像是起了烟雾,隐隐地又有一股热浪袭来。
  仙草定了定神,很快反应过来,忙大叫道:“走水了!快起来!”才喊出了一声,就又给呛的咳嗽连连。
  只是在她叫了这一声后,房门啪地给踹了开来,把仙草摆在门口的水壶猛然击飞,落地摔的粉碎。
  门口的人影一怔之下,飞身向着她扑了过来。
  仙草早翻身下床,又叫道:“有刺客!”
  隐隐地仿佛听见外头骚动起来,但那刺客却也冲到了身前,仙草倒退数步,把被子掀起扔了过去,却给那人举刀劈落,立刻成了两半。
  仙草见他这样凶悍,忙叫道:“好汉饶命,我只是个宫女,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可要找对人下手。”
  那人哑声道:“找的就是你。”
  才要往前,却不妨仙草握着旁边的炭盆,用力一掀,那炭火跟灰扬起,扑了那人一头脸。
  仙草趁机起身,撒腿往外跑去,那刺客给阻了阻,抬手擦去脸上的灰:“好个贱婢!”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扑向门口,挥刀向着仙草砍了过去。
  仙草跑的虽快,却哪里比得上这有武功的人,眼见仙草将毙于刀下,却有一道魁伟的身影从门边闪出,他一把揪着仙草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抬起,竟是赤手空拳地向着刺客的刀击去!
  铁拳对上刀刃,隐隐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响动。
  刺客虎口剧痛,手竟握不住钢刀,那刀脱手飞出,与此同时门口的人抬起长腿用力一踢,便把刺客踹的往后倒飞出去,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第71章 
  这及时现身救了仙草的自然正是禹泰起。
  仙草猝不及防地给他揽入怀中,脸正撞在他的胸口,只觉着将军大人胸前肌肉甚是健硕结实,撞的自己的脸隐隐做疼。
  仙草仓促中抬头,却见禹泰起微微敛着浓眉,一拳将刺客击退。
  他却并不往里去,只是搂着仙草转身。
  “禹将军……”仙草忙叫了声,忍着呛咳说道:“得问问他是什么人指使。”
  禹泰起却并不理会这句话,只揽着仙草的腰大步往外。
  仙草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踉跄而行,这才发现原来客栈之中早就烟雾缭绕,他们是在二楼,那火像是从一楼而起的,火光跟烟雾交织之中,又有宫女们的尖叫声响。
  仙草这才觉着惊心起来:“禹将军,其他人呢?”才说了这句,又给呛的巨咳起来。
  禹泰起也不回答,只是撕下一块儿袖子,把仙草的脸兜住:“别动。”
  仙草还反应不过来,禹泰起单手将她抱住,双足点地,身子跃起,竟是从二楼的栏杆前纵身往一楼跳去。
  仙草只觉着身子陡然腾空而起,正要尖叫,又给那浓烟熏得几乎昏死过去,忙尽量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电光火石间,禹泰起已经抱着她落了地。
  仙草感觉双脚踩在地上,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但是惊魂未定,又见周围的烟雾中人影憧憧,传来了刀剑交击的响动,一时竟认不清是敌是友,也不知敌人来了多少。
  禹泰起仍是不发一言,搂着仙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这会儿烟雾已经迷了路,且又是黑暗中,仙草几乎分不清门在哪里了,更不知禹泰起到底要如何。
  只得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懵头懵脑地行进,突然间脚下给什么绊了一跤,若非禹泰起搂着,几乎要跌倒。
  仙草忙忙地低头看了眼,却见竟像是一具尸体僵卧在地上,看打扮,应该是店小二之流。
  仙草的心怦怦狂跳,浓烟又熏的眼中流了泪。
  正在极难受的时候,身子又给禹泰起抱着跃起,紧接着,一阵风从前方吹来,送来新鲜的空气,这才好过了些。
  等仙草抬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给禹泰起带着出了客栈。
  直到此刻,禹泰起才松开手,仙草往后一跌坐在地上,不顾一切地低头喘咳了起来。
  ****
  这一场暗夜来袭,禹泰起这边儿只伤了四五个兵士,来犯者却死了三人,生擒一名。
  最倒霉的是那些宫女,给刺客杀了两个,自己踩空摔下楼梯跌死了一个,还有因为睡得太沉桃之不及的,经过今晚这场,十个人里头如今只剩下了五个人,还有三个受了伤。
  事发的时候正是寅时,等消停之后,东方已经隐隐泛白了。
  禹泰起的副官命兵丁清理了现场,又派一名生还的客栈之人前去报官,其他的人仍然重新整束,再度启程。
  在仙草那一马车内,冬芳在昨晚上身亡,夏叶跟小翡都受了伤,只有慧儿还算好好的,却也因为躲避刺客额头上撞出了一块儿青肿。
  经过这场,劫后余生,大家再也没有力气抱怨了,惊魂未定地上了马车,彼此相看,兀自瑟瑟发抖。
  曙色模糊中,仙草看着前方面目全非的客栈,以及地上的尸身,默然转身要上马车,肩膀却又给摁住了。
  原来正好禹泰起的副将送了披风给他,禹泰起把披风一抖,劈头盖脸地兜在了仙草的身上。
  仙草仰头看了他一会儿,望着这张依旧沉静非常毫无多余表情的脸,咽了口唾沫道:“多谢禹将军。只是我在马车里并不冷,将军自己……”
  禹泰起瞥她一眼:“你跟我一样?”说着便迈步走开了。
  那副官回头瞪向仙草,又看看那件披风,似乎有些后悔不该在这时候把披风给自家将军,如今竟然“为他人作嫁衣裳”。
  仙草只得裹着披风回到马车上,才进车内,众人抬头看见她,表情各异,慧儿先拉住她道:“姑姑,原来你没事!我方才还担心呢。”
  仙草环顾周围,见冬芳不在,多了一个本来在第二辆马车上的宫女,却是原先在御书房当差的,叫做彩儿。
  除了慧儿,其他的宫女都仿佛元气大伤似的,话也极少。
  仙草因为目睹了这场无妄之灾,心里也略有些沉重,不愿多言。
  慧儿凑过来,小声问:“姑姑可知道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歹人是什么人,做什么突然跑出来又杀人又放火的?”
  夏叶的手臂在奔逃的时候跌倒折了,虽然已经包扎过,却仍是疼的钻心,因恨恨说道:“多半是些逆贼,连一品大员跟御赐之人都敢动手,这些人实在该杀,应该查出来,把他们都诛灭九族。”
  “听说禹将军的人拿住了一个活口,迟早晚会审问清楚的。”小翡说道。
  突然彩儿低声道:“我在御书房的时候曾经听说过,禹将军在京内的时候,就有许多刺杀他的人,多半又是这些人罢了,只是不知道以后路上还有没有,这样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想想也实在吓人。”
  大家听到这里,越发噤若寒蝉,慧儿也白着脸喃喃地说:“我还以为出了宫,就能吃更多好吃的了,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给杀死的话,那还不如不出宫呢。”
  ***
  接下来禹泰起更加命日以继夜的赶路,也不好好地安排食宿,竟如逃难一般,把这些养尊处优的宫女颠簸的骨架都散了,又食不果腹寝不安枕的,一个个痛不欲生。
  大家受不了,私底下抱怨连天,又不敢跟禹泰起说什么,就纷纷哀求仙草替她们说话,毕竟大家心知肚明,仙草跟禹将军的“交情”跟别人不同。
  这日,无意中听到外头将士说前方就是徐州城,再走半天的路就能到了。
  仙草心想徐州乃是个大郡,料禹泰起不会错过,只是为防万一,仙草便从车窗口探头出去,四处找寻禹泰起。
  正在左顾右盼,忽地听到马蹄声得得,仙草转头看时,却见是禹泰起的白马近在咫尺。
  禹将军人在马上,显得甚是潇洒勇武,微微垂眸看她。
  仙草忙先露出个笑容:“禹将军,前方是徐州了吗?”
  禹泰起道:“嗯。怎么?”
  仙草咳嗽了声:“将军有没有意在徐州休息半日?”
  禹泰起瞥了她两眼,突然命人停车。
  马车果然停了下来,众宫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
  仙草也略有些忐忑,却听禹泰起道:“小鹿姑姑请你出来。”
  仙草暗中叫苦,只好陪笑:“禹将军,您有什么话吩咐?我听着呢。”
  禹泰起不回答,只是又用马鞭子敲了敲车门,像是在催促她快些。
  慧儿脸色发白,小声道:“姑姑,将军他、他要干什么?”
  大家都有些紧张,虽然他们都是皇帝御赐的,但是出了京城已远,如今却是禹泰起掌握他们的生死了。
  要命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位禹将军的性情如何。
  大家因不知吉凶,看向仙草的时候,眼中均流露些许担忧之色。
  仙草却受不得她们这种待宰羔羊似的眼神,便深深呼吸,假作无事状,硬着头皮开了车门出去。
  才爬出车门口,禹泰起探臂过来,将她轻轻地一揪,竟从车辕处直接拎着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仙草猝不及防,顿时惊呼出声。
  车内众宫女不知发生何事,愈发心惊肉跳。
  而马车之外,有几个禹泰起的近身副官见状,有人不由打了个唿哨,笑了起来。
  禹泰起抱着仙草,打马往前,马儿颠颠簸簸的,这感觉却跟在马车内的颠簸不大一样,……好像比那时候要受用些许。
  仙草惊魂未定,又从没有跟人这般相处,一时脸上涨红,只得咬牙道:“禹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禹泰起道:“你不是不喜欢呆在马车里吗?”
  仙草叫:“我哪里说过?”
  禹泰起道:“你脸上是这么说的。”
  仙草啧啧:“想不到禹将军还会察言观色啊?”
  禹泰起似低低地笑了两声,仙草却自诩失言,当下低下头去。
  白马离开队伍,走在前头,大概是因为给他抱着的缘故,那颠簸之意减轻了不少,仙草虽然抗拒给他如此亲昵的抱着,但又没有办法抗拒这种类似舒服的感觉。
  可心底的羞恼却久久不散,就算是北风再烈,也吹不散她脸上的窘迫涨红。
  当下只能尽量想些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仙草便问道:“听说将军捉了一名刺客的活口?可审讯出他们到底是何人所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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