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她质疑,也不恼,从怀中掏出一份请帖,炫耀地晃了晃道:“看好了,这是论道大会的邀请函,我照月宗本来有两个名额,奈何我师兄半道上出了事故,听到大家的愿望,我这人向来助人为乐,故决定将此名额贡献出来。”
其实少年此时心中也不是很有底气,但他仔细想来自己宗门如今那落魄样,本就很少有人愿入他宗门,门内人丁单薄。
按说咱随便找个人冒充刚入门的弟子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吧。
管他呢,为了填饱肚子,先把人唬住再说。
他叹了口气,冠冕堂皇道:“我原本也不想收各位的银钱,可宗门乃是神圣之地。我怕我随便带一个人上去会有不妥,才出此下策,以此来断定你们当中谁更有诚心。”
曲轻楚惊了,竟有人把自己捞钱的行径说的如此清奇,我仿佛信了你的邪。
小伙子蔫着坏呢。
她也是很服气的,修真界果然个个都是人才!
曲轻楚懒得戳穿他的谎言,得罪他对自己又没什么好处。
她从身上拿出一沓银票,眉头都没皱一下地扔到少年面前,随口问道:“这些够不够,我敢保证没有谁能出得起比我更高的价格了。”
她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咱不差钱!
少年心中大喜:这人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儿,而且似乎还是个修士。
没想到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他自是十分乐意,一口答应。
第五章 黄牛来得巧
少年仿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眼珠子瞪得老大,乐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把钱捡起来,一脸谄媚的对着曲轻楚笑道:“够,当然够,从现在起您就是我师姐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而曲轻楚早就想试试这种一掷千金的感觉了,砸钱砸的简直不要太爽,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听到少年的话,曲轻楚沉默了半晌,心道:想不到还有市侩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不过,她倒是颇为欣赏少年这种毫不掩饰的直白,目的纯粹的人。
曲轻楚心情愉悦地领着少年回了客栈,少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见她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她对面。
见她不说话,少年主动开口,厚着脸皮道:“师姐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呢,做戏得做全套,既然你要装成我师门中人,我们总得对彼此互相一下了解对吧?”
言之有理,曲轻楚也正有此意。她就喜欢少年这种头脑聪明,相处起来毫不费事的人,小伙子很上道。
某人成功为自己懒得主动找话题的行为寻了个借口。
曲轻楚勾了勾唇角,目光幽深如一泓深潭,望着少年,风轻云淡地道:“好啊。”
少年见她这般,反倒羞怯起来,挠了挠头,耳朵通红,腼腆地说:“那啥,我乃是日照宗第十八代弟子,今年整好也是十八岁,名唤叶之舟,这名字还是我师傅给我起的,寓意是……”
“打住,我没兴趣听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宗有些什么人,和哪些宗门来往密切就行了。”
曲轻楚眉头一皱,赶紧地阻止叶之舟的泛泛而谈,。眼下时间紧迫,她不想浪费时间在听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叶之舟见金主不耐烦,相当配合的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情绪,一切以金主的利益为先,这点他还是懂的。
他正儿八经的样子想了想,有些深沉地对曲轻楚开口。
缓缓道来:“我照月宗原本也是一强盛的宗门,不过听说之前有一位师祖堕入魔道,还屠戮了不少宗门之人,后来就走的走散的散,日渐没落。而今只剩几人了,其他宗门看我们一落千丈都无甚来往了,这次能来论道大会能被邀请已是万幸,可惜师兄却来不了了。”
事实上就算叶之舟不说,单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行为处事也能看出来他宗门境况不好。
不过这样也好,曲轻楚就更不用担心自己露馅儿了。
照理说有参加论道大会对于修士来说是很难得一遇的学习机会,她一手托腮,好奇地问:“你师兄究竟发生了何事,连这种时候都忍心错过。”
叶之舟见她终于对自己的话提起了点兴趣,一下没绷住,又露出了原形,声情并茂地道:“我师兄是师傅捡回来的,听人说师兄出生后不久父母就死于非命了,他被人收养后养父母一家也惨遭罹难。”
说到此处他哽咽了一下:“师兄明明是个可怜人,却因此被人说成丧门星,无人敢再收养他。若不是师傅慈悲,恐怕师兄也性命难保。”
“师傅说师兄命格不好,从小到大倒霉事不断。本来师傅是想着师兄参加论道大会或许能遇到高人指点,改变命运。”
可行至半道上,师兄偶感风寒,那天清晨出门之际,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不小心踢到了门槛,被绊了一跤,磕掉牙齿不说,好好一个人竟变得眼歪嘴斜,动弹不得。
他二人出门带的盘缠本就不多,全用在给他师兄医治上。最后大夫看他们可怜,减免了一部分药费,还替叶之舟照料他师兄,耽误了一段时间他才又继续上路。
这一路叶之舟为了省钱,风餐露宿,一顿正经饭都没吃过。要不是已经辟谷了,恐怕不死也没半条命,他也是一时计穷才想到转卖论道大会资格的。
叶之舟此言非虚,只不过他爱钱也是事实,谁让他实在是穷怕了呢。
曲轻楚一时不知作何感受,所以,这就是逼得少年在古代卖起了黄牛票的理由?
她也不知道少年所言是真是假,不管他师兄对别人来说是不是扫把星,反正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个福星。
少年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曲轻楚对他略表关怀,结果就是……叶之舟来劲了。
曲轻楚被他拉着听他大吐苦水,因此基本上连整个照月宗那些人的生平事迹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甚至包括阿猫阿狗们。
曲轻楚十分后悔,咱就不该心软,叫你自己嘴欠!
她疲于应对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年轻人,找准时机摆脱了叶之舟的洗礼,赶紧关门进屋。
次日一早用过饭后,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即刻启程前往凌霄宗。
他们前脚才刚踏出门儿,就瞅见一群人杵在街道两旁,像是迎接领导巡视一般的重视。尤其那些个男子,目不转睛的眼神中满含期待,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有两个人突兀地插了进来,一人气喘吁吁的声音传到曲轻楚耳边:“赶紧的,天云宗的人马上就要到了,要是错过了我的梦中情人凤雪凝,我会生不如死的。”
另一人漫不经心地呛声道:“急什么急,不就一女人吗?有那么重要?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看你那丢人现眼的模样”
前面说话那人见他诋毁自己的女神,怒道:“你懂什么,凤雪凝可是号称仙界第一大美人,气质出尘脱俗,又岂是寻常女子可比的。”
另一人始终坚持己见,尽管他不屑一顾,但看在朋友面子上不置一词,并不打算与朋友过不去。
曲轻楚侧头目光打量了他们一番,二人皆眉清目朗,衣着低调又不失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小屁孩儿年纪轻轻就不学好,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口吻比自己这个现代人还开放。曲轻楚摇摇头,世风日下啊。
人群中一阵骚动,曲轻楚随之一望,迎面走过来一队人马,整齐划一地穿着碧色道袍。
她猜想这些定然就是天云宗宗门之人了,这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大宗门果然不一样。
论道大会各个宗门都可以参加,只是每个宗门名额有限,按需分配,能被推举出来的必定是自家宗门内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一队人马行迅速至他们面前,从中有一女子脱颖而出,她头发梳着高高发髻,脸颊白皙剔透,肤若凝脂,鼻梁高挺,眸光冷冽,眼角眉梢满是骄傲,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方才还不屑一顾的那个少年整个人都呆若木鸡,曲轻楚仿佛听见他内心深处那句:真香!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满,谨防打脸。
她拍了拍身旁一副没见过世面模样的叶之舟,淡淡道:“走了,咱也跟上他们的队伍,再不走就去晚了。”
很快,他们两波人到了凌霄宗山门口处。
山门守卫见到紫云宗一行人,立刻笑脸相迎,十分殷勤。
紫云宗的人将邀请函递给守卫,守卫看也不看就放他们过门。
轮到曲轻楚二人之时,他们以为也会这么轻松,结果守卫鄙夷地看了一眼叶之舟,嚣张地伸手将他们拦下,漠然道:“站住。”
“你们的邀请函呢?赶紧拿出来检查,没有的话就赶紧滚蛋,”他双手环胸,撇这嘴满是不屑道:“最近真是什么人都妄图跑来我凌霄宗,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这个“他们”,分明是在含沙射影曲轻楚二人。
曲轻楚略微有些不悦,区区一个山门守卫也配这样狗眼看人低的吗?
但她知道自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自己现在是个有任务的人。
叶之舟倒是脸色毫无异常,好似不以为意,对着他们点头哈腰道:“二位大哥,小弟出来乍到,不知规矩,还望你们多多海涵。”
他掏出邀请函,郑重地递给那守卫道:“这是我们的邀请函,还请您过目。”
守卫打开邀请函一看,突然轻蔑地笑了笑道:“照月宗,不就是那个培养出了一个魔修,还被他屠戮了不少人的宗门吗?这样的宗门居然还有人在?”
曲轻楚眼见方才还淡然模样的叶之舟侧脸浮现出一道道青筋,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极力地忍耐着。
他语气泛冷,咬牙道:“对,我就是照月宗的,我照月宗还有人在呢,不仅现在有人,以后也会一代代传承下去。”
守卫们一听,仿佛听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
而刚刚才走进山门不远处的天云宗弟子听到叶之舟的豪言壮语,也纷纷回过头,笑了起来。
叶之舟脸涨得通红,纤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虽说曲轻楚不是照月宗的人,但也是难掩愤怒。这些人从哪学来的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恶劣态度?满嘴喷粪。
她正想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得无礼!”
那一刻四周都安静了下来,静得犹如一片叶子落下都能听得格外清楚。
恍然间,曲轻楚看到有一道身影落下,他逆光而来,白衣白袍,风姿超然,身躯凛凛,远眺兮宛若神祗。
第六章 该死的温柔
君晟阳正在门内巡视,远远地就听到山门口一阵嬉笑声,他停下来一探究竟,却无意间目睹了刚才在那儿发生的一切。
想不到自己门内的弟子,竟会说出如此无礼的话,赶紧出言阻止。
他飞身赶来,翩然落地,负手而立,站在众人面前。
天云宗门人目光齐齐汇聚到他身上,尤其是之前还一脸冷艳高傲的凤雪凝,看到他立刻甩掉了自己身为仙界第一美人的偶像包袱,兴冲冲地喊道:“君师兄!”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喜欢君晟阳,曲轻楚感慨:这厮还真是魅力四射啊,除了脸好看一点,身材还不错,也看不出到底哪里好了。
不过美人这般热情,君晟阳却只是微微冲她颔了颔首,就转过身去。
看来这俩人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美人虽然被冷落了,也并无伤怀之色,只是深情地注视着他。
而两个守卫见他凭空出现则是猛然一惊,迅速半蹲下行礼道:“见过圣尊。”
君晟阳盯着两个守卫,并未及时叫他们起身,语气冷淡地道了句:“你二人先抬起头来。”
他侧脸线条冷峻,似是不悦,睫毛纤细修长,阳光打在他脸上留下一片暗影,他一袭白衣,玉带环腰,墨色长发梳成发髻,套在玉质发冠之中,衣袂翻飞,姿态凛然。
守卫们一听他的话,一阵惶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磨磨蹭蹭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头,哭丧着脸。
君晟阳用难得一见的口吻,略带严肃地训戒守卫们道:“你二人既然站在此处,行事作风就代表了我整个凌霄宗,又怎能做出这种出言不逊,重伤他人,有辱门风之事。”
“更何况胜败兴衰本就是寻常之事,没有谁能立于不败之地,又岂能凭他人一时地位而对其高看或是轻视呢,你二人可否知错?”
守卫们大惊失色,赶紧附和地点点头道:“是,弟子知错了,弟子谨记圣尊的教诲,不敢再犯了。”
君晟阳淡淡地回了一句:“嗯。”放他二人起身。
然后转过头来,诚恳地看着曲轻楚和叶之舟,满怀歉意地揖手道:“二位,方才之事实在抱歉。他二人言行有失,实在不该。是我凌霄宗管教不利之过,还望二位莫与他们置气才是。”
曲轻楚很不乐意,实在不吐不快,她道:“你凌霄宗管教不利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活该被他们一群人侮辱吗,难道我们还不能跟他们置气了?”
君晟阳并非此意,然而不及他解释,曲轻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他们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别以为挨了几句训就轻易过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单凭一两句话就能令他们长记性,母猪都能上树了。”
“还有,上面的那些人,方才我师弟说的话很好笑吗?你们有什么资格笑话他,”曲轻楚指着天云宗门人怒道。
她冷哼:“你们不过就是笑话我照月宗出了个魔头。那我请问各位,倘若各位易地而处,就当你们现在是一个几百岁的人了,难道几百岁的人连是非善恶都还需要别人教吗?”
被曲轻楚这么一问,天云宗的人顿时哑口无言。部分人开始反省自己刚才是否做得对,但大部分都选择置若罔闻,因为即便他们知道自己不对,也不会放下自己的尊严向一个小门小派的人道歉。
其中有几个脾气傲的,反倒觉得曲轻楚是在影射他们不分是非,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但眼下这场面,有君晟阳在,他们也不宜生事,一帮人只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曲轻楚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自己,反正自己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看某些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她就觉得开心,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