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王珍几人正坐在长廊下吃茶。
四月的天正是最适合赏景的时候,温度合宜,春风正好,只是她刚刚走到那儿,还没进去,就听到王珠已不高兴得说道:“永昌公主是什么意思?请阿姐就够了,为什么要把那个贱蹄子也带上?”
刚听到这么一句。
王珺也有些没能回过神来,待又听得后半句才明白过来。
原是萧无珑的生辰快到了,下了帖子过来,送来的时候,王珍的丫鬟问了一句,知道林雅也在受邀的人选内,这才有了如今这么一番话。
“阿姐,你还是别去了。”
王珠皱着眉同王珍说道。
因为林雅的关系,王家几个姐妹可没被人少说,尤其是王珍,以前好好的长安贵女,如今无论走到哪都和林雅扯着关系。要是林雅不得宠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人进了魏王府还得了魏王的青眼,最近林雅可没少在贵女圈里走动。
王珍这会心情也不好,原本矜贵的面容这会阴沉着,刚想说话,就听到外头丫鬟禀报,道是“齐王妃来了”。
原先还说着话的一处地方因为这一句彻底没了声,循声看去,就见王珺打外头进来,她正好站在逆光处,一步步从外头走来,像是浑身都渡着一层光。
万众瞩目,也不外如是。
想起当日林雅出阁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同王珺说着那番话,可如今却是这样一幅局面,王珍只觉得整张脸都有些火辣辣得,咬牙别过脸,嗓音沉沉得,却是同王珠就着先前的话说着:“我为什么不去,她是什么东西,我还得给她让路不成?”
这话说得有些没好气,到底碍于还在外头,又缓和了些语气:“我身子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
她就起身走了。
王珠对王珺还有些忌惮,这会眼见王珍走了,自然也有些坐立不安,勉强喊了一声“七姐”,而后挪了挪位置,也择了个借口走了。
眼见两姐妹离开。
王珺也只是挑了挑眉,没有留她们,只是看向王瑛的时候又露了个笑,喊了人一声:“六姐。”
“快过来……”
王瑛原本同王珍姐妹坐着已有些不耐烦,这会眼见王珺过来才好了许多,笑着朝人招了招手,等人走近后便握着她的手说道:“我先前还想着要不要去同祖母要你,倒是没想到你过来了。”
边说边细细打量人一回,眼见身边人较起往日眉眼还要明媚几分,露了个真心的笑:“齐王待你真好。”
先前在正院,齐王那番举动,她可都瞧见了。
王珺听着这话,脸有些红,倒也没说什么,坐在人的身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后喝了一口,与人说起家常话来,等到后头想起大伯母的交待,犹豫了会才同人说起:“先前大伯母找过我。”
简简单单的的一句话,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可王瑛却听明白了。
她原本还带着笑的脸露出几分无奈的模样,刚想说话,就又听到王珺说道:“六姐,我与你说这个不是来给大伯母做说客,而是想同你说,倘若你不喜欢的人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以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过,好不好的,我们这些外人是说不了什么的。”
王瑛这些日子受够了母亲的叨唠,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一番话。
有些怔怔得看着王珺,眼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模样,突然忍不住弯了唇角,笑着拍了拍王珺的手,轻轻说了一声:“我知道。”
说完。
她好似是犹豫了一会,看着王珺又说了一句:“娇娇,你觉得韩进如何?”
第208章
回去的路上。
马路平整,马车也驾得很是稳当,王珺半靠在萧无珩的怀中,手里握着一本书,这是先前来得时候,萧无珩怕她路上无聊特地带上的,方才过来得一路,她翻看了几页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只是这会。
她的指尖依旧停留在先前看过得那页,竟是许久都没往下翻。
萧无珩的手里握着一本折子,他以前只管行军打仗,很少理会朝中之事,如今要去争那个位置,自然也不可能再当个闲散王爷。早间时候,他同王珺说朝中无事,这是骗她的,近段日子,衡阳多水灾,苏北那处又闹起了旱灾。
多事之际。
他虽然未去上朝,可私下要处理的公务却也不少。
又翻看了几本折子,休息的时候,目光朝王珺握着的书投去一眼,眼见那上头还是停留在最初的一页,便问道:“在想什么?”
“啊?”
乍然听到这么一句。
王珺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萧无珩指了指书页,她才红了脸,心里有事,这书自然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合上搁在一侧,而后侧头朝身后的男人看去,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你觉得韩进如何?”
听到这么一个名字,萧无珩倒是有些意外。
看了看怀中人的面容,知她有事要问,便也未再翻看折子,只是圈着她的腰,诧异道:“怎么突然问起他?”这话说完见她面露犹豫,便也没再问,只是同她说道:“我和韩进虽然都是老师的学生,不过以前我常年在外,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至于现在。
韩进身为翰林院侍读学士,虽然官职不算高,可这个职位每日同皇帝相处,算得上是皇帝的心腹。
他和韩进这个关系,自然是不能过多相处的。
“不过——”眼见小丫头面露失望,萧无珩话锋一转是又说道:“我虽然和韩进没怎么相处过,却相信老师的眼光,他能选韩进做他的学生,韩进的品性和为人是信得过的。只是好端端得,你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耳听着这话。
王珺心中却还是有些犹豫。
她想起先前在长廊的时候,王瑛握着她的手,同她说道的那些话。
“娇娇,你觉得韩进如何?”
“你成婚那日,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他了,那时他还没有入仕,哥哥和他要好,他也来过家中几回……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他的。”
……
王珺以前从没想过会从王瑛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记忆中的六姐,为人直爽,性子也有些不拘小节,这是她第一回看到王瑛露出那样犹豫和踌躇的神色,就连说话也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说?”
“因为……”
“我害怕。”
“娇娇,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长到现在还从来没怕过什么,却在这样的事上犯了难……可我是真得害怕,如今因为哥哥的缘故,我尚且还能见他几回,可若是说了,或是问了,那么以后我和他定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相处了。”
王珺想起王瑛同她说这番话时,紧紧交握在一道的手,小脸也绷得有些厉害,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
把这桩事同萧无珩说了一回。
而后是颇为感慨得说了一句:“我还从没见过她这样。”
这样的事,萧无珩也不好说什么,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覆在她的后背缓缓抚着,话说得很慢:“男女之事,只能由他们自己去解,我们这些外人纵然关系再好也说不了什么。”
这个道理,王珺自然是明白的。
她和萧无珩打听韩进也没有想让人做什么,不过她也真得希望,若是可以的话,王瑛能够如愿以偿。
前世她记得自己嫁给萧无珏两年后,王瑛最后还是听从大伯母的吩咐嫁了人,那人是个文官,品性为人也算得上不错,可她却再未从王瑛的脸上看到过笑容。
她不知道前世王瑛有没有同韩进说开。
可这辈子,她希望王瑛能够同她一样,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
翌日。
武安侯府。
萧无珩被舅舅拉去外院说话,舅母也寻了个由头出去了,这会偌大的屋子便只剩下王珺和崔柔两人。
崔柔拉着王珺的手仔细看了一回,眼见人比以前还要明媚几分,便知她在王府的日子过得不错,拉着人坐下,而后是同她说起话来:“你如今嫁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随性了,以后若没事就别过来了。”
到底是出嫁了,哪里能像以前那样总是回娘家?
更何况。
她这个还算不得娘家。
王珺不爱听母亲说这样的话,给人奉了一盏茶后,便同她说道:“您是我的母亲,我来看你是理所应当的,再说……”她稍稍停了一瞬,待又握着茶盏抿了口茶后,才又跟着一句:“今儿个也不是我提的,而是王爷说您和舅舅、舅母是长辈,理应也来拜见一回的。”
听着这个回答。
崔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怜爱得抚了抚她的头发,而后才又同她说道:“齐王待你好,你也要待他好,他……”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温有拘同她说得那些话,继续说道:“也是个可怜孩子。”
纵然母亲不说,王珺也知道该怎么做。
夫妻相处,不可能总是让一方多付出,这样长久以往,多付出的那一方总归是会累得,她很庆幸能够遇见萧无珩,自然也想极尽所能回馈给他所有的情意。
只是。
她倒是有些好奇母亲说起这番话时,眉眼之间那一抹叹息。心下轻轻一转,大抵猜到了些,把手中的茶盏搁于一侧,而后是轻声问道:“母亲,您和荣安侯”
这个时候听到这么个名字,崔柔还是有些不自在,把手中的茶盏放置在一旁,迎向王珺的目光却是犹豫了一会才轻声说道:“我和他说了,打算等你和你弟弟都成家后,再考虑其他事。”
那日之后。
她没有再拒绝和温有拘相处,不过也和他说清楚了,这几年不想考虑这些事。
如今娇娇虽然已经成家了,可是小祯还没有,何况今年小祯要参加科举,她不想让其他事分他的心。
王珺明白母亲的意思,便又问了一句:“那荣安侯……”
许是起了头,后头的话倒也不难再说,崔柔看着王珺说道:“他答应了。”
耳听着这话。
王珺也没说什么,这到底是母亲的私事,既然母亲已经考虑清楚了,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总归荣安侯的为人是值得信的。想到这,她便又同人说起别的话来,说了会家常话,崔柔想起什么便又同她说了一句:“你表姐今日也来了,你这会没事就去看看她。”
王珺倒是不知道崔静闲也来了。
如今听得这句便有些诧异得问道:“可是表姐出什么事了?”
要不然好端端得怎么回来了?
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表姐和秦王。
崔柔见她一脸担心,便笑着同她说道:“秦王去了衡阳赈灾,也有一段日子了,你表姐无事便来家中看看。”
听到这个回答。
王珺倒也反应过来了。
她这阵子太忙,的确忘了秦王去衡阳赈灾的事,松了口气,脸上也重新拾起了笑,同人说道:“那我过去看看表姐。”
等到崔柔应了,她才起身往外走去。
没让人领路,王珺自顾自朝崔静闲的屋子走去,刚走到院子就看到崔静闲站在院子里剪花。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头发也只是随意挽了个发髻,手里握着一把剪子,正仰头剪着头顶的紫藤花。
耳听着身边丫头说话才转头看来,等看到王珺的时候才露了个笑:“我原本以为你同姑姑有许多话要说,便也没过去打扰。”
一边说着话一边是把手中的剪子递给身边的丫鬟,又握了一方帕子擦拭了一回,这才笑着朝王珺走去,跟着一句:“你来得正好,我今早刚带了些花茶过来,是我前些日子自己做得,回头你正好带些回去。”
看着崔静闲这幅闲适的模样。
王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目弯弯得挽过人的手:“我原本还想过几日去王府看你,没想到表姐今日也过来了。”
边说边同人往屋子里走去,一路上是说道:“前些日子,齐王底下的人送来了些徽州的古砚,我知表姐喜欢便给你留下来了,等回头再让人给你送来。”
崔静闲看着王珺这幅模样,知她如今过得很好,眼中的笑意也深了些,握着人的手坐在软榻上,刚想同她说话,外头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跟着布帘被人掀起,却是崔静闲的丫鬟容辞进来了。
看到容辞的时候,崔静闲是轻轻皱了皱眉。
她今日回家只带了纪光,容辞是留在王府的,如今见她这幅模样,便拧眉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容辞看到崔静闲,眼眶立时就红了起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口中是跟着一句:“王妃,王爷他,他出事了。”
第209章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
崔静闲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突然起身,正好和过来送茶的丫鬟撞在一起。
丫鬟一时没站稳,手里端着的托盘就往一侧倾斜了些,绘着山水画的青瓷茶盏砸在地上,崔静闲离得近,茶盏坠落的时候,里头有不少茶水落到了她的裙摆和鞋面上,甚至还有些沾到了她的手背上。
这是外头刚沏好送进来的茶,正是滚烫的时候,不消一会功夫,崔静闲的手背就红了起来。
小丫鬟看着这幅模样,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口中直呼“主子饶命”,王珺和容辞也都惊呼一声,喊道:“表姐!”
“主子!”
王珺的反应快,立马就握住了崔静闲的手,一面喊人去拿药膏,一面又打发人去拿干净的衣裳和鞋袜,屋子里进进出出一通忙碌,崔静闲这会也不似往日那样心神平稳,神色怔怔得任由王珺握着她的手重新把她带回到了软榻上。
手背上那股锥心的疼,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只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理会,一瞬不瞬地看着容辞,哑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