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大魔王呀
时间:2019-06-06 03:23:33

  李昭拿着玩偶,轻手轻脚进了女儿的屋子,倒差点儿吓着春蝉。
  他见女儿整个人裹在棉被里睡得正香,压低声音对春蝉说:“我看看阿绾,天都暗了,你也吃饭去吧。”
  “嗳,谢谢三爷。”
  李绾睡觉时总是缩成小小一团,看着跟没安全感的小动物似得,李昭笑着给她掖了掖被角,却见她翻身过来,迷迷糊糊的睁眼,带着些泪意,一见自己就露了笑:“爹爹?我刚才梦见你了。”
  “哦?梦见我什么了?是又给阿绾买糖了还是买新衣了?”
  “都不是,我梦见爹爹在山里救了人,后来做了大官。”
  李昭噗嗤一乐,揪了揪女儿的鼻子:“阿绾还知道什么是大官呢?”
  李绾裹着被子坐起来,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当然知道啦,就像之前见到县太爷那样的,可威风了。”
  “那在梦里,爹爹都成了可威风的大官,阿绾怎么还委屈着?”
  “因为爹爹受了伤。”她举起小手比划了下:“这么长的箭插在爹爹背上,我不想让爹爹受伤。”
  一说起来就又要掉眼泪了,傻乎乎的,可把李昭心疼坏了,连被带人一把抱起来哄着:“阿绾不哭,那是梦,爹爹好好的呢。你瞧,这只小兔子像不像团团?”
  又白又胖的兔子玩偶献宝一般捧到女儿面前,可算让她破涕为笑。见她紧紧抱着兔子不撒手,李昭也放了心,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阿绾跟团团玩吧,爹去叫人给你下馄饨,白菜馅儿的可鲜灵了。”
  “嗯。”直到李昭关门出去,李绾才终于撒开玩偶,抬起眼来。
  马上要到年节了。大邺章和三十七年,元月,圣祖在小罗山救下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
  李绾想要改命,也想救下姨娘。如果一个得他喜爱的女儿还不够分量,那么一个得他喜爱,而且带来福运的女儿呢?
  几月以来的相处,史书上的圣祖,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已。他会板着脸叫自己多吃肉,也会好声好气的哄自己别哭,哪怕压得他腿脚酸麻也不忍心叫醒睡着的自己。李绾希望所有人都是好的结局,这次的提前示警能让他伤的轻一些、再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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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儿的梦话,李昭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跟白氏笑说:“咱家阿绾做梦都希望她爹当大官呢,个小人精,也不知像了谁。”
  他依照上峰指令,年前便前往和境县办差,和境县的县太爷与李昭的大舅哥吴主簿,是多年好友。此番见来的是他,便多留了两日,好菜好酒,相谈甚欢。盛情实在难却,直到初一李昭才辞别众人,他一心惦记着家里,想到初三要去冬青寺上香,便想着在那之前赶回去,冬青寺旁有个热闹集市,还能带着阿绾她们去逛逛。
  和境县距乘安县并不远,可两县中间隔着两座山。若是走大路便要绕远,李昭心急胆子也大,便打算穿山间小路回去,这样明日便能到家。
  夜里边山路难行,到处黑黝黝一片,李昭一路哼着小曲儿壮胆。可进小罗山走了没多远,路旁草丛中便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臂,一把抓住了他的腿:“救、救救我。”
  李昭被吓了一跳,待拨开杂草,见里面躺了个的青年人,浑身是血,伤的不轻。他赶忙把人扶起来:“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刘钰乃是当朝七皇子,母妃是最得宠的丽贵妃。皇帝年迈,有了立储君的打算,几个儿子中,七皇子聪慧,最像自己,他有意传位刘钰。其他几个皇子当然不服,朝堂上斗得像乌眼鸡一般。这次刘钰到柳州府办差,刚要启程回京,就遇到了十数名蒙面人,出手间尽是杀招,他身边的五十护卫竟不是对手,只好拼命护着他逃跑。
  刘钰受了伤,逃到山中,再没了力气。躺在荒草间,满心疑问。要培养出这样的狠辣杀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杀他那人,算计良久,下了血本,可究竟是谁呢?是向来暴躁的二哥,还是与自己面和心不合的五哥?
  失血使他脑中一片眩晕,刘钰自嘲一笑,还想那么多作甚?柳州知府已不可信,身边的护卫也尽数战死,还有谁能来救他?自己费心费力这么多年,眼看就快得偿所愿了,没想到竟是落得埋骨荒山的下场,真是可笑,可笑啊!
  也不知母妃知晓后,是什么样的表情,没了自己,那蠢女人,还拿什么做太后的美梦,他真是好奇极了。
  就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刘钰听到了有人哼唱山间小调,最后的求生欲使他不顾一切抓住了那人的腿。那人问他怎么了,刘钰从不信人,若说有人追杀自己,这过路人只怕会扔下自己不管。人人都怕事,想到此他有气无力道:“这位大哥,救救我,我失足从山上摔了下来。”
  四下一片黑暗,这话若是哄别人,大概能糊弄过去,可李昭是习武之人,眼睛比旁人好使,他一眼就看见这年轻人身上是几处刀伤。正要发问,忽听后边窸窸窣窣响起脚步声:“这边儿没有,去那边找找。可不能把人放跑了。”
  李昭没工夫再想其他,此处离小路太近,一定会被发现。他提起那细瘦青年,迅速躲入了更深的灌木丛中。
 
 
第8章 愿望
  李昭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他身为典史,身上担着保护百姓的职责,这事儿既让他碰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好在此时天色黑着,他们躲在草里,那些人未必能发现。
  但他很快便发现,事情远不像他想的那般简单。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的确做不到大张旗鼓的搜山,可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他们便放箭试探。
  “那边儿有动静!”
  “去看看。”
  “妈的,是只野兔,继续搜!”
  箭矢不见停歇,李昭心里忐忑难安,救人归救人,但他可不想为了救别人,把自己命都搭上。若现在把这年轻人交出去,这些人可会放过自己?两厢犹豫间,李昭忽瞧见年轻人腰间的玉佩,莹白美玉,在暗淡的月光下也闪着华美的光泽。
  一瞬间,像有烟火在李昭脑海中炸开。
  女儿奶声奶气的说:“我梦见爹爹在山里救了人,后来做了大官。”
  眼前这人玉佩上雕的是龙纹,四爪团龙。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李昭若无其事的移开眼。但当箭矢朝他们这边飞来时,李昭抬手捂住了那年轻人嘴,微微侧身挡在了他身前,一支箭刺入了他的肩膀。
  刘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男人。他护在自己身前,中了箭也一声不吭,为什么?自己与他不过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两人心中各有各的猜测、振动。
  那伙黑衣人又搜了小半个时辰,领头人才道:“撤吧,天亮了再来找,估计早就成了尸体了。”
  山中终于恢复了静谧,又等了良久再不见半点儿声响,李昭才敢动了动肩膀,疼的他直冒虚汗:“嘶,我说你这仇家出手可够狠啊,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得罪了这群人?”
  刘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他们觊觎我家中财产。”
  “怪不得,那你现在打算如何?你也听了,等天一亮,他们还会再来。”
  刘钰抬起头,眼中是对活下去的渴望:“不瞒您说,我是外乡来的,对这里不熟,您可否再救我一次?只要我能平安回家,您的救命之恩我必重重酬谢!”
  “你那仇家,明天在山里找不到你的尸首,定然不会轻易罢休,你去到哪里都不会安全。”
  这一点刘钰当然知道,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人不杀了自己,一旦他回朝,对方就会置身险地。所以他的手下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自己,哪怕把这柳州府附近翻个底儿朝天。这人带着自己是个累赘,很可能还会牵连到他,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他能帮自己至此,已是仁至义尽了。
  刘钰点了点头,又听那人说:“愣着干嘛?上来啊!你伤成这样站着都费劲,还打算自己走下山?我背你,可别压到我肩膀。你去哪都不安全,所以不如先到我家庄子上养伤,那里没有外人。只是我没别的本事,接下来能不能平安回家,还要看你自己了。”
  男人下颌方毅,一身正气,眼眸中也是清亮之色。
  刘钰得皇帝爱重,想投靠他门下的人不少,有地方官员,也有各地才子,他们每一个都指天抢地的表忠心,说愿为七皇子赴汤蹈火。可真到了鬼门关了,却是这个山野间的过路人,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刘钰虽然瘦弱,可也毕竟是个男子,山路本就难行,男人肩上又有伤,背着他一路走得气喘吁吁。
  刘钰又是动容,又是疑惑。难不成真是他看惯了高处的勾心斗角,忘了这世间还有心存侠义的好人?
  李昭把他带到了一户农庄,庄子上只有一对儿老夫妻。
  老婆子一边儿给他们包扎伤口,一边儿叹气:“三爷,你们怎么伤成这样?我瞧还是找个医馆去看看吧。草药虽能消毒止血,可也得让大夫看看伤没伤到筋骨啊!”
  “大过年的医馆都关门了,就是些皮外伤,不打紧。”李昭看了面色苍白的刘钰一眼,对老婆子说:“这小兄弟赶路遇上了山匪,恰好让我碰见了。”
  “哎呦造孽哦,劫财还不够,大过年的还伤人,这帮杀千刀的。”
  老头子年轻时做过赤脚大夫,通一些医理,此时端着两碗汤药进来,对他们二人道:“快喝药吧,我瞧都是外伤,你们年轻好好休养几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若是觉得哪里不对,还是要去医馆看看。”
  “好,谢谢张伯,天都快亮了,你们也赶紧去歇歇着吧。”
  刘钰一向养尊处优,何曾遭过这样的罪,神经一放松下来,便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太阳西下,竟是睡了一整天,而救他那人正在穿鞋袜。
  “你要走?”
  李昭一乐:“大过年的,我得回家去了,你好好养伤,也祝你能平安回家。”
  “谢谢。”刘钰终于把想问的话,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话说得,谁还能见死不救啊?再说我是乘安县的典史,虽说不入流,可也得保护百姓不是?”
  刘钰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笑:“你说得对。你叫什么名字?”
  “李昭,李元一。”
  “乘安县典史李昭,我记住了。救命之恩,来日定好好报答。”
  这人从头到尾从未说过自己姓名,说话间也不自觉带出上位者的语气,李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心中激动的无以复加,面上却是洒脱爽朗,摆了摆手:“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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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一回了家,便风风火火的去了小跨院儿。
  “三郎回来了,你面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受了伤?”
  “一点儿小伤,不打紧。阿绾呢?”李昭面色有些发白,可眼中却是难掩的激动。
  白氏莫名其妙,指了指东屋:“在屋里啊。”
  “阿绾!阿绾,爹爹回来了!”
  李绾正坐在小凳子上吃苹果,小牙奋力咬着,嘎吱嘎吱的可爱极了。李昭一把抱起她:“好阿绾,你再跟爹爹说说你那日的梦!”
  女儿一脸嫌弃的别过脸:“爹爹,你身上好难闻。”
  “好好,爹爹一会儿就去洗,你先告诉爹爹,你那梦里,我救了什么人?当了什么官?”
  “哪个梦?爹爹受伤的梦?我记不清了。”
  他确实在山里救了人,带着四爪团龙玉佩的人,除非是皇家,否则谁敢带这东西。他也的确受了伤,还是箭伤,一切都和女儿那日说的一模一样,李昭急切的说:“阿绾,这很重要,你好好想一想,爹爹求你。”
  李绾歪头想了想:“唔,救了个男人。”
  “对对!是男人,那爹爹做了什么大官?”
  “我想不起来,和现在的差不多吧,什么爷......爹爹现在是司爷、侯爷,对!我想起来了,别人都叫爹爹侯爷啊。”
  李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愣了好半天才说:“真是侯爷?我做了侯爷?”
  “是啊,梦里爹爹穿锦袍,骑大马,可威风了,别人都叫你侯爷。”
  他嘴唇抖了半天,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好阿绾,你可真是爹爹的宝贝!阿绾,阿绾你听爹说,要是再做了梦,一定要告诉我。”
  “什么梦都要说吗?”
  “嗯,什么梦都要说,但阿绾只能跟爹爹说,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咱家就要遭殃了。”
  “那祖母呢?也不能和她说?”
  “......祖母可以。”
  “姨娘呢?姨娘能不能告诉?”
  李昭想了想白氏的简单性子,摇头道:“你说了会吓着姨娘。”
  “阿绾知道了,只能和爹爹、祖母说。”
  “乖,阿绾玩吧,爹有些事要想清楚。”
  李绾看着父亲梦游似的走出屋,回想着史书。不远了,还有三年,你就会成为新帝册封的谕恩候,离开这里,到京都去。那里是权利与争斗的中心,有困苦有磨难,但最终这壮阔山河的主人,会是你。圣祖之所以能成为圣祖,是因为他比谁都更善于忍耐。
  李昭把自己关在房中想了很久,有欣喜也有忐忑,却不能和任何人分享。最终他告诉自己,若女儿的梦只是个梦,便当自己也跟着做了一场美梦。若那梦不光是个梦,他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李昭只用了一天便找回了那颗平常心,箭伤不重,他决定明日带着家眷到冬青寺上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柳州府最负盛名的便是这城外的冬青寺。冬青寺建于前朝,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巍峨古刹立于山间,一切都充满了宁静禅意。
  女眷们自是要去上香,平日里李昭不信神佛,可今日却也动了心。
  殿内香客无数,李绾不愿去凑那热闹,扯了扯李昭的衣袖,指着殿外说:“爹,我想去看看那池子。”
  李昭也怕女儿被挤到,从袖中掏出几个铜板给她:“去吧,听说许愿很灵的。”又看了看李绣、李纤:“你们要不要去?”
  李绣摇了摇头,李纤笑说:“纤儿陪着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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