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此言一出,不仅老太爷神色大恸,就是余下三人也敛着神色,未料翊哥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权衡利弊,竟比他们这些宦海沉浮的人看的更清,想的更透。
  老太爷神色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人啊,真是不能不服老,翊哥说的不错,圣上重用青墨怕是另有一番深意,而他却未往那方面深想过,紧绷的神情慢慢露出笑容:“翊哥,是祖父想的太过狭隘。”
  闻言,睿哥脸色涨红,神情激动道:“祖父,这么说您同意让孙儿去了。”
  老太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缓缓道:“战场上刀光剑影,瞬息万变,略有迟疑便会丧命于此,身上没有个疤痕都不能说自个是个将士,想要成为将军那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低叹一声:“祖父这么说,是希望你想清楚,这条路不好走,是一条脑袋挂在裤腰带随时分家的路。”
  睿哥恭敬道:“祖父,孙儿明白,正是因为知道才会选择这条路,孙儿不似翊哥囊萤映雪一朝便能金榜题名,也不似大哥长子嫡孙,日后继承镇国将军府,孙儿唯有靠一身武艺,靠自己的双手,靠满腔热血杀出属于自己的路。”
  大老爷猛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神情激动道:“儿子,你终于长大了,在不似那个整日游手好闲,放荡不羁的小子,而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睿哥脸色微微发红:“爹,您若真心夸赞儿子,怎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夸,非要这般明贬暗褒?” “你这臭小子……”闻言,大老爷笑出声,挥手拍打他的肩旁。
  只听老太爷又道:“睿哥,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你以为跟着青墨去山西便能一举成为将军吗?”
  睿哥肃然道:“这些孙儿都有想过,便是成为一兵一卒,孙儿也想去山西戡平战乱,因为那里才是孙儿为之战斗的地方,即使马革裹尸。”
  马革裹尸!
  大老爷脸色一僵,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他的儿子也要走他走过的血腥之路,为此不惜视死如归。
  刘仲修父子神色凛然的看着睿哥,久久不语。
  老太爷轻声道:“你有这种觉悟就好,”顿了顿看向身后躬腰站着的人,淡淡道:“明日起,你跟着刘奎学武艺。”
  什么!
  刘叔还会武艺!
  睿哥扯了扯嘴角,讪讪道:“祖父,您没开玩笑吧!孙儿从小在您身边长大,从不知刘叔会武艺。”
  大老爷训斥道:“你知道什么?赶紧磕头便是。”
  睿哥眼神不自觉看向祖父身旁瘦弱的刘叔,脸色顿时青白交错,掀起长袍跪在地上,恭敬道:“孙儿谢过祖父。”站起来后,又对刘奎揖礼道:“日后还要麻烦刘叔多多传授我武艺。”咽了咽口水,生怕二人交手时,他没个轻重弄断刘叔的胳膊。
  老太爷沉声道:“刘奎,你值得他一拜。”
  于是,刘奎站直身体,淡笑道:“二少爷放心,奴才必不会有所掖藏。”
  “刘叔,你真的会武功吗?”从小到大,他只见刘叔似影子一般跟在爷爷身后,肃着脸默不作声,竟不知他也会武功。
  刘奎淡淡道:“一般而已。”
  睿哥心里嘀咕道:祖父与他爹这般重视刘叔,他的武功怕是真的很高强,且他入府这么多年,自己竟一无所知,当真是个深藏不漏之人。
  老太爷说了这么多话,神色有些倦怠,淡淡道:“你们出去吧,翊哥且留下,我有话想问你。”
  其他人对其躬身揖礼转身离开,唯有翊哥站在厅中神色淡然的看着祖父,只听老太爷低声道:“翊哥,你是如何想到这些?”
  翊哥轻声道:“适才与青墨谈论战事,孙儿心中便有所疑惑,直至听到祖父提及圣上对咱们府上忌讳颇深,孙儿方想到这点……”
  “爷爷也是怕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老了……老了……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安安稳稳过一世。”
  “祖父莫要太过忧心,既然圣上不顾三公主的身份这般重用青墨,怕也是忌惮三公主身后的势力及宁远将军的兵力,若青墨投靠圣上,宁远将军那边说不得保持中立,而咱们做臣子的自然一心忠君,您说呢?”
  “好,你小子说的太好了,”想明白各中道理,老太爷哈哈大笑:“看不出来,你比你爹还要狡猾三分。”
  “祖父夸赞了,您与大伯皆身在局中,眼前局势难免有所混淆,但孙儿却不同,孙儿一直是个旁观者,许是这样才能瞧出这里面的细枝末节,”顿了顿又道:“祖父,青墨既邀二哥同去山西戡平战乱建功立业,依您之见,是圣上之意还是青墨之意?”
  “你这孩子,日后了不得……”老太爷眉眼一跳,大赞道。
  出去后,翊哥刚走到拐角处就被睿哥一把拽走,翊哥皱眉道:“二哥,你做什么?”
  睿哥松开他的胳膊,大笑的锤了锤他的胸口,生生将翊哥捶的后退两步,翊哥低叹道:“二哥,你拦住我不会是为了打我吧?”
  “臭小子,明知故问?”
  “二哥既知我明知故问,就这般感谢我?”翊哥揉了揉胸口,若是平日二哥锤他一下尚且能抗住,谁料他行事毫无章程,猛地将他拽走已是惊到他,末了惊吓还未咽下便直接动手,活脱脱土匪行径。
  睿哥讪笑的搂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关键时候,还是你小子够意思,往日二哥对你多有得罪,还望你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翊哥揉胸口的手顿了顿,淡淡道:“二哥想多了,以你小时对我劣迹斑斑的做法,我怎会帮你,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呵呵……不管怎么说,今日谢谢你在祖父面前替我说和。”
  翊哥淡淡道:“便是我不帮二哥,你想做的事谁又能阻拦得了。”就像小时捉弄他被大鹅啄定,不惜哄他去祖父的院子偷香雪兰之事。
  “还是翊哥了解我。”被人一语中的,睿哥笑容别提多灿烂,若家中当真不允,他便来个先斩后奏。
  翊哥冷哼道:“二哥当真恣意妄为惯了。”
  睿哥不与他计较,搂着他笑呵呵道:“走,去二哥院子坐会儿。”
  “不去,我还要回去读书呢?”
  “少读一日不耽误你金榜题名。”
  翊哥就这般被他二哥强行拉走。
  “他们哥俩走了?”
  刘奎低声道:“老太爷当真料事如神,二少爷在拐角处一直候着三少爷。”
  “呵呵……睿哥就是心急火燎的性子。”老太爷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淡笑道:“咱们继续下棋。”
  刘奎躬着身子坐下,轻声道:“二少爷自小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好料子,当年您不也是因此看重他,才会让他在您院子长大,着人教他武艺。”
  “唉!此一时彼一时,人老了,不免前怕狼后怕虎,既忧心他们的前程又担忧他们的性命,总之……”老太爷在抬头时,含笑道:“明日睿哥跟着你习武,无需顾忌其他,定要狠下心来锤炼他,如今多吃些苦遭些罪,在战场上才能多保一刻的命。”
  “您放心,奴才会将毕生武艺倾尽传授给二少爷。”
  老太爷叹气道:“还得为他寻个精通兵法的夫子,若他像青墨一般有勇有谋,我且不用这般担心,可他……行事冲动,这便是他最致命的地方,须好好寻个夫子,教他排兵布阵。”
  “老太爷说的是。”刘奎低声应道。
  魏廷茂三人离开后,宋天明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低笑道:“我先走一步,听说春风楼最近来了个清官,那一手琵琶弹得让人如痴如醉。”
  曹霁光低笑道:“你就不怕被你家老爷子追的满府乱跑。”
  “怕甚,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与我老子斗法着实其乐无穷。”宋天明大笑一声,带着小厮离开了。
  魏廷茂淡淡道:“我也有事,先走一步。”
  曹霁光低声道:“急事吗?若不急可否去我府上小坐一会儿。”
  魏廷茂脚步一顿,转头看他:“出了何事?”
  “没多大的事,就是想和你煮酒烹茶聊一会儿。”
  “若这般便不去你家,咱们找个茶馆坐会儿。”
  “也好。”
  两人皆是满腹心事,到了茶馆,豆包走到掌柜面前扔了一个银元宝,哼声道:“楼上可还有上好的包间?”
  掌柜忙将银子收入怀中,咧着嘴角恭敬道:“有,有,二位爷稍等。”话音一落,一把拽住身旁一闪而过的小二低斥道:“还不过去伺候二位爷?”
  “可是掌柜的,小的还要去给客人斟茶?”
  闻言,掌柜的瞪了他一眼,怒斥道:“斟个屁茶,让他等一会儿又有何妨,这两位爷可耽误不得。”顿了顿,眯着眼睛低声道:“将二位爷送到二楼的祥瑞阁。”
  小二得令后,躬着身子颔首低眉道:“二位爷随小的来。”
  魏廷茂同曹霁光慢慢走上去,进去后,二人入座,只听曹霁光淡笑道:“给我们来一壶信阳毛尖,一碟桂花糕。”
  “好嘞。”小二退出去的时候,豆包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打赏他,喜得小二眉不见眼,不住的哈声道:“多谢二位爷打赏。”
  豆包冷哼道:“既得了赏赐,还不快些下去,将东西早些送来。”
  小二忙点头,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掌柜的早在楼梯口等他,一见他下楼便伸手道:“赏钱?”
  本是满脸含笑的小二顿时苦着一张脸,喏喏道:“哪有什么赏钱?”
  掌柜的眉眼一竖,哼声道:“莫不是让我搜身?”
  “掌柜的,这是二位爷赏赐给小的。”小二紧紧捂着胸口,低声道。
  “没有老子的茶馆,哪有你的差事,没有你的差事,哪来的赏钱?所以还不快给我拿出来。”
  小二愤愤然从怀里掏出赏钱,小声道:“您可真抠。”
  “不扣怎么养活你们这一帮子人,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上茶。”
  “是。”小二拉耸着肩膀去厨房,转身那一瞬间,嘴角微微裂开,还好赏了他两块碎银子,不然全部被掌柜的没收。
  小二端着茶进到包间,豆包低声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得!在没有得赏钱的机会!
  豆包亲自为两位主子斟茶,随后立在自家少爷身旁垂下头,只是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他们说话,不由抬起头,只见他二人眼神纷纷看向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奴才怎么了?”
  魏廷茂淡淡道“你也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
  豆包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少爷,奴才也用出去吗?若奴才走了,谁伺候您们。”
  曹霁光淡笑道:“倒茶而已,我们又不是没有手,出去吧。”
  豆包垂下头,拉耸着肩走到门口,开门那一瞬间,曹霁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得帮我们看门。”
  豆包瓮声应道,关上房门出去后,似门神一般在外站着。
  直至魏廷茂饮了一杯茶还不见他开口,遂抬头看他,淡淡道:“明若,到底何事让你这般谨慎?”
  曹霁光踌躇片刻,低声道:“青墨,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心悦刘家那个六丫头。”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
  曹霁光焦急的解释道:“是的话,自然万万不妥,青墨,你与她无论身份还是年岁相差太多,她配不上你,所以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
  “若我不收心,反而对她志在必得呢?”
  曹霁光手中的茶杯啪的落在地上,只听四分五裂的声音,遂惊慌失措的看着他,惊恐道:“青墨,你……”
  “明若,你不用劝我,我这一辈子活的如何,你知道,我就想找个顺心顺意的人过一辈子。”
  “可于你而言,六妹妹年岁太小了。”
  “这有什么?”
  “有什么?你与她相差六岁,六岁啊……”
  “不错,”魏廷茂淡笑道:“若我一直在京中当差,说不得那人使劲法子塞女人与我,而我总不能一推两搡,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到哪里都是我不对,若她趁我不备请了圣旨,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青墨,难道你能为了她一直不成婚?”
  “我心悦于她,为了她晚成婚几年又何妨,况这几年山西动荡不安,趁此机会我请命去山西戡平战乱,建功立业,待我回来那一日,她也到了出嫁的年岁。”
  曹霁光被他之言震的哑口无言,木木道:“你看上她什么了?”
  “聪慧、机灵又带着一丝世故,或许如宣鹤所说,与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定是有滋有味。”魏廷茂重新为他倒了一杯茶,淡笑道。
  “可比她聪慧之人大有人去,且年岁上与你相差无几,你何不想想她人?”为何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从来都是女子为了男子吊死在一棵树上,如今倒好,青墨正反着来。
  魏廷茂眉眼一跳:“可唯有她对我的胃口,让我念念不忘。”更甚至不惜用尽手段让她记恨上他,最起码能在她心底留下印记。
  “她哪里值得你这般情有独钟?”这位六妹妹初见有些呆愣无趣,但细细接触,坦言举止却也风趣讨喜,但也不至于让人独独记在心尖。
  “也许是初见,也许是再见,也许是命中注定,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亲生爹娘及出身我选择不了,但携手一生之人,我可以选择。”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因为那时的他已然傲然众人,俯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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