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大小姐日渐长大,不但帮着太太料理后宅,还帮着太太出谋划策管束姨娘及少爷姑娘们,想在回想起来,大小姐未出嫁时竟是太太最为清闲的时光,只是随着大小姐的出嫁,太太没了大小姐雷厉风行般的手段,既想害人又怕被扣上不贤的帽子,进退不得。
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刘湘婉的院落,赵妈妈早站在一旁为姑娘掀帘,看到王妈妈忙笑着打招呼:“王姐姐可是好长时间没来我们这散心了。”
王妈妈嘴角含笑的点点头。
招银立在姑娘身后,见王妈妈半坐在榻上,忙为其倒茶,甜甜道:“妈妈喝茶,这可是奴婢特意过了三遍水泡出来的茶。”
“招银,跟着六姑娘越发机灵了。”
招银扭捏着身子,红脸道:“妈妈……”
“得,老奴不说了!”王妈妈含笑抿了抿,愣了愣,心想:“这不是太太赏给六姑娘的金骏眉吗?六姑娘怎拿这等贵重东西招待我?”
遂眼神疑惑的看向六姑娘,只见她眉头紧蹙,心里不由一惊,难道……难道是?半坐在凳子上的王妈妈竟然双腿发抖,白着脸颤声问:“六姑娘,可是贺礼出了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刘湘婉神色呆愣下,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但见且脸色惨白,额头冒着虚汗,忙开口:“并没有。”
王妈妈呼出一口气,虚着声问:“既不是这般,六姑娘为什么这般愁眉不展,生生吓坏了老奴。”
刘湘婉眼神看向招银,招银忙挽着王妈妈的手去内室西侧的绣房:“妈妈,你看……”绣房正中间正架着六姑娘亲手绣给安国公府老太君的屏风。
王妈妈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正如六姑娘上次所形容,红花配绿叶、蓝蝶配白猫,翩翩起舞的蝶儿晃摇若飞,猫仰身逗蝶,且鲜艳欲嫩的牡丹为静,猫蝶为动,静中有动,相得益彰,由此可见绘画之人多么用心,雪白的宣纸上图案不仅秀丽庄重、色彩鲜活、线条明快、那画着的珍禽异兽,毛丝颂顺,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鲜艳盛开的牡丹,活色生香,尽态尽妍,极富诗情画意。
足足站立一刻钟,王妈妈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呆愣愣的由着招银牵回去。
“王妈妈,你觉得那画如何?”
王妈妈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嘴唇微动,堪堪道:“甚是宏伟……”
“这话可是六姑娘画了?”
刘湘婉摇头:“妈妈,说来惭愧,夫子授业的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我只擅长女红……”话中不无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王妈妈皱眉道:“难道是?”这府里,除了老爷怕是只有七姑娘画艺才绝。
刘湘婉含笑的点头。
赵妈妈上前扶着王妈妈坐下,又亲自为其斟茶:“刚才的茶老姐姐只是抿了口,并未喝的尽兴,且刚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怕是早已凉了,如今尝尝我泡茶的手艺?”
王妈妈震惊的神魂归为,竟顺着她得话一口气喝光,眼神直直的看向六姑娘,这六姑娘怎有如此才智,竟能使唤平日与其不对付的七姑娘帮其作画,这手段……幸亏是庶女,若不然连嫡出的三姑娘都会被其比较的黯淡无光,这么一想低叹一声,要不说前世积累的福分换来来世的荣华富贵,生在太太和姨娘肚子里真真是云泥之别。
“刚才是老奴一时魔怔了,竟合计……”
刘湘婉低叹一声:“不怪妈妈,实则是我有心开口却不知该不该问?”
一惊一喜后,王妈妈三魂六魄早已归为,笑着说:“六姑娘但说无妨,老奴若是知晓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湘婉思索再三,缓缓开口:“妈妈可知为何母亲送五弟回来?”
王妈妈神色尴尬,为难道:“这……这个老奴怎能知道?太太并未与老奴提及,只说不忍心黄姨娘母子分离。”
刘湘婉对赵妈妈使了个眼神,赵妈妈颔首,转身进入内室打开姑娘的钱匣,本想拿个十两八两银子,又想其见钱眼开的性子,此事毕竟关乎姨娘及五少爷的未来,心一横咬牙将姨娘之前给姑娘的体己金镯子拿了出来。
赵妈妈出来后见她话里话外一直跟姑娘打太极,恨不得一口吃了她,心里这般想,脸上却笑意盈盈:“王姐姐可是太太身边亲近之人,便是府里这些少爷姑娘在太太面前都得落后您一步,可想您在太太心里的位置……”说完从腰间拿出一只金镯子递给姑娘。
王妈妈眼睛一亮,眼神紧紧盯着手盖宽婴儿手指般细长的金镯子,恨不得一下子夺过来揣在腰间里。
刘湘婉见时机差不多,换了个语气:“妈妈就告诉我吧!省的我彻夜难眠,这个情日后我定会还给妈妈?”
“这……这……”此事太太确实没跟她提及过,今儿也是突然她将五少爷送回黄姨娘那,直到现在她仍不明白太太此举的用意,所以这金镯子她受用不了。
“王妈妈若是不方便开口,我也不为难您,不知在母亲面前可否替我五弟美言几句。”
王妈妈贪婪的眼神从金镯子上慢慢转移,神色不解的看向六姑娘。
刘湘婉从赵妈妈手上接过金镯子,葱白细嫩的手指将金镯子套在王妈妈手腕上,看了片刻,嘴角含笑道:“这个金镯子唯有王妈妈带着才方显好看。”
无功不受禄,此时手腕上的金镯子好似烫手的山药,带不得啊,带不得啊……
“六姑娘……老奴怕是不能……”
刘湘婉难得板着脸,声音沉沉道:“王妈妈,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想让妈妈在太太面前多美言五弟几句,最好劝地母亲回心转意重新教养五弟,这件事对于您老说,应该不难吧?”一副恨不得将五少爷打包重新送回太太院子的口吻。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妈妈本来还没合计明白太太为何将五少爷送回来,如今看六姑娘威逼利用的架势,身体不由紧绷,生怕说错一句话让她会错意,小心开口:“六姑娘,您真是难为老奴了,太太如何想了,老奴哪能什么都知道,就像老奴对黄姨娘说的,母子连心,五少爷这般小,太太怎能生生断了姨娘和五少爷的母子之情,遂思索再三这才将五少爷送回姨娘那处。”说着也不顾手腕的疼痛,龇牙咧嘴的将其摘下,小心翼翼将金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后匆匆行礼落荒而逃。
赵妈妈看着王妈妈逃也似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姑娘,你看现在这样……”
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妈妈,劳你去姨娘那透句话。”
第22章 各打算盘
“姑娘,这几日您日以继夜的绣屏风,这般劳累身体可是吃不消的,您不心疼自己的身体,奴婢可还心疼呢?”招银十分心疼自家姑娘,尤其这几日下来姑娘圆润的下巴尖了,整个身子瘦了一圈,心疼的直跺脚。
刘湘婉摇摇头:“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唉……躲过了今天还有明天,早点完工……我才能身心放松的休息。”尤其心里担忧的事情有了结果,刘湘婉心神一松,眉眼带笑的拉着招银去绣房,坐在偌大的绣架上低头飞快的穿针引线。
王妈妈回去后,轻声轻脚走进太太的内室,太太整个人躺在榻上,由着小丫鬟为她捶腿,王妈妈挥手让小丫鬟下去,坐在下手亲自为其捶腿,只听太太道:“你把宴哥送回去,黄姨娘可有说什么吗?”
“黄姨娘紧紧抱着五少爷,眼眶微红,含着泪水感激太太的恩情。”
“哼!”太太嘴角微微冷笑,真要感激她,怎么不帮她一同对付张姨娘,可见也是个滑不留手的贱人,若非……罢了,莫不是以为她手中只有宴哥这一个筹码能牵制她。
真是愚不可及!
王妈妈寻思片刻,踌躇道:“太太,送完五少爷后老奴又去了趟六姑娘那?”
太太身子顿了顿,淡淡问:“六丫头又怎么了?”
“老奴只是担心六姑娘人小,又是头次绣如此重要的贺礼,怕其……所以擅自去她那瞧瞧,没想到……”
太太眼睛微睁:“绣的如何?”
王妈妈想其看到绘画的景致,忍不住激动道:“没想到六姑娘心思如此巧妙,竟求七姑娘绘了一幅画,那画上的景致简直活了一般。”
太太声音微微上挑:“哦?你确定是七丫头帮其画的?”
王妈妈手不停,嘴上滔滔不觉述说看到的一切,末尾感慨道:“老奴没想到七姑娘竟能帮六姑娘的忙,平日看她们可是不对付的很。”
太太心思转了转,撑着手缓缓坐起来,王妈妈赶紧站起来扶着她:“太太可是想喝茶?”
太太摇头,挥手让其坐下:“六丫头可是知道宴哥被送回去的事?”
“老奴去的时候,六姑娘正好在黄姨娘处。”
“她们母女竟没问你其缘由?”
王妈妈低头想想:“六姑娘确实打听了五少爷的事,还……还想贿赂老奴,不过老奴没收。”
太太突然暴怒:“真真可恨,她们竟敢算计我。”
王妈妈哆嗦的站起来,不知哪句话惹怒太太,忙跪下颤音道:“六姑娘只是拖老奴在太太面前为五少爷美言几句,希望……。”
太太眼睛直勾勾盯着王妈妈,咬牙切齿骂道:“你若敢在我面前为她们二人说上一句好话,我直接将你逐出内院……”想想不解气,继续怒骂:“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胚子,以为她姨娘生了个儿子就妄想不该想的事,我这还没死呢?就开始惦记夺我儿的家产,果然是一群养不熟的贱种、白眼狼。”
跪在地上的王妈妈心里咯噔一声,刚才在六姑娘那她隐约猜出太太此举的心思,不过也只是两三分的猜想,如今太太这般盛怒到是全了她的猜测:“太太,可是上次老爷过来说了什么……”
“咱们老爷真真是怜花之人,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说到底还是担忧这府里只有翊哥一个嫡子,哼!”
“太太您万不可应。”
太太微微颔首,眯着眼:“我若还能生便好,若不能……这个家只能是我儿的,其他人只能成为我儿的垫脚石。”
“太太说的是,不是老奴自夸,咱们少爷当真是人中龙凤,无论学识还是品行在这苏州府可是无人能比得过。”
闻言,太太舒展眉头,笑着说:“你这老叟货,如何回的六丫头?”
王妈妈赶紧道:“老奴当然没应,老奴是太太的人,没有您的吩咐老奴万不会做伤您心的事,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怕是那天老爷过来,说了什么话一时惊吓到太太,太太生怕老爷真有心让其教养五少爷,待到回京之日,祭祀宗亲,老爷真有可能将五少爷落在太太名下。
太太冷哼一声,嘲讽道:“你这老叟货见钱眼开,怎的这次没收?”
王妈妈暗暗舒口气,太太竟有闲心打趣自己,怕是不会生她的气,狗腿的笑道:“老奴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到过,哪里会为了一个金镯子出卖您。”
王妈妈马屁拍的太太心里舒坦,淡淡道:“首饰盒里有一乳白色和田玉坠,赏你了!”
王妈妈乐的嘴丫子合不上,笑嘻嘻磕头道:“老奴谢太太赏。”
有失必有得,失了个金镯子换来一个和田玉坠,这买卖不吃亏!
“屏风绣的如何?”
提及这个,王妈妈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道:“太太,六姑娘按着七姑娘所绘的图案绣着屏风,老奴目测已绣了十分又二,不得不说六姑娘的女红确实十分出奇,只见其绣制的图案绣工精细且针线匀整,所绣的图案更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样啊……”太太想了想淡淡道:“一会儿你让玫儿那,让她闲来无事去六丫头那帮帮忙。”
此言一出,王妈妈哪里不知其意,嘴角上翘道:“还是您考虑的周到。”
太太并未回答,而是放松身体继续躺在榻上由着王妈妈伺候。
两个时辰后,王妈妈按着太太的吩咐脚步轻快的去往三姑娘的院子,还没进屋,便听到里面传来抱月这丫头的哭声,心里微微叹口气,太太什么都好,就是太娇惯三姑娘,大小姐这般大的时候心思早已让人猜不透,打罚手段更是让人打心里折服,反观三姑娘却似不谙世事的闺中千金,整日被人挑拨,不明是非,喜怒不定。
唉……三姑娘虽尚在闺中,但迟早要出嫁,贴身伺候她的四个丫鬟更应该笼络她们的心,而不是时不时的打骂她们,万一这四个丫头新生埋怨与她离心,日后可有的苦吃。
王妈妈想到晌午在六姑娘屋里,无论是赵妈妈还是其他两个小丫鬟,只要六姑娘一个眼神,她们便知该如何做,这才是打从心里尊重主子,如今三姑娘这般性子,也不知太太会为其择个什么样的婆家……
在外面守门的小丫鬟穿着翠绿色绵衫,梳着两个小辫,见王妈妈过来小跑过来请安,王妈妈摸着她的头,笑着问:“我记得你是门房赵老四家的小闺女,柳叶。”
柳叶这小丫头也不畏惧,嘿嘿一笑讨好道:“难得妈妈记着奴婢的名字。”
王妈妈从腰间拿出几个铜钱与她,催促道:“赶紧进去禀告,就说我有事找姑娘商量。”
得了几个铜板,柳叶笑的眉眼弯弯,颠颠跑回去,掀帘进去请安,低着头轻声道:“姑娘,王妈妈在门口候着。”
三姐冷着脸,走到抱月身边狠狠掐了她胳膊一下,厉声道:“记住,你只是我屋里的一个丫鬟,这屋里任何一件东西都比你值钱,若在不小心打碎东西,便直接把你卖到娼妓那……”
抱月身子一哆嗦扑通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求饶,那一声比一声重的磕头声真是声声敲在其他三人心间,她们从小跟在姑娘身边,如今竟不如姑娘屋里的一个雕花瓷瓶,三人心里微寒,微微抬头眸光看向姑娘,只见其寒着脸目光狠厉的盯着她们,腿一软纷纷跪下,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