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脸作无奈状:“你这人……唉……”
想到兴哥,李妈妈又一脸愁容,叹气道:“姐姐,凡事不折腾二人,既然姐姐已伸手帮忙,黄姨娘那还得麻烦你从中帮忙斡旋,毕竟我已多年不在内院走动,姨娘那里也说不上话……”
“这成人之美的好事,姐姐当仁不让。”王妈妈信誓旦旦道。
“唉……虽然太太点头,但毕竟是黄姨娘贴身丫鬟,也不知姨娘会不会放人。”不知黄姨娘会不会因她是太太的人,从中阻拦这门婚事,若是的话,可是苦了她家兴哥。
王妈妈安慰道:“府中属黄姨娘性子最好,再说这门亲事于青衣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姨娘若真心为青衣打算,定会允了这门亲。”
“希望如姐姐所说……”
“定如妹妹意。”
两人对视一眼,笑容不言而喻。
李妈妈临走时,不忘叮嘱:“待兴哥成亲时,姐姐定要拨空去喝杯水酒。”
“一定,一定。”
得了王妈妈的保证,李妈妈神采飞扬的离开,待不见其身影,王妈妈猛地‘呸’声,心里暗骂:你这老叟货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以为她不知吗?左右不过见黄姨娘生了哥儿必重新得老爷重视,六姑娘人虽小但行事聪慧过人,假以时日她们母子羽翼丰满,这府里的风向定会有所变,到时她一边是太太得力干将,一边是黄姨娘贴心丫鬟的婆家,这渔翁之利尽得她家。
李妈妈到得外院客房,推开门就见脸色焦急眼巴巴盯着房门的儿子,脸如三月菊一样,笑的眉不见眼。
兴哥见他娘回来,快跑一步抓着她娘的袖子,迫不及待问:“娘,太太可同意?”
“真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老娘为你的婚事舍了老脸去求太太,你不问娘累不累,反倒一心关心你未过门的媳妇,真真是个白眼狼。”
得了准信,兴哥笑的嘴丫子咧到耳根处,整张脸涨的通红,鼓着腮帮子喘粗气:“娘,还是娘最疼我……”无奈他嘴笨,心里纵使有千言万语感激之情,说出来也只是这干巴巴一句话。
“兴哥,你是我儿子,娘做所有打算都是为了你的将来,有些话娘也不怕告诉你,今早你看上的媳妇对我们家来说可谓是锦上添花,若换了府中其他人,老娘还不定怎样挑拣……”李妈妈翻了个白眼,心里的小算盘确实如王妈妈想的那般,不过想要左右逢源也不知黄姨娘肯不肯,愿不愿。
这事还要从二月前说起,兴哥他爹偶感风寒,偏庄子每半月要送新鲜瓜果蔬菜及家禽去往府中,那日天气即热又闷,他虽不饿但还是想去厨房讨碗解暑的绿豆汤喝,周旋之下厨房里的嬷嬷得知他娘是李妈妈,特意给他端了碗冰镇绿豆汤。
他心下十分感激,正准备端碗一口喝光,就见一身穿绿色绵纱,双手不停扇着风的丫鬟匆匆进来,离的越近越能看清她白皙的脸颊因天热晒得泛红不止,眉毛如庄子里的柳叶一般细长婉转,眼睛更似泉水般清澈透明,说话的声音更轻柔似娘拿回家的丝绸,这般想,他整个人都在发热,本来只是脸色泛红,现在就连脖子都能感觉出发烫。
青衣福了福身,柔声道:“周嬷嬷,今儿天气闷热,姨娘有些食欲不振,遂遣奴婢过来烦您做碗冰镇莲藕粥。”说完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悄悄递给她。
周嬷嬷推拒不要:“做吃食本就是老奴的本分,哪里需要姨娘的打赏。”
青衣将手里的银子塞进周嬷嬷的腰带,掰扯道:“嬷嬷可别这样说,天气这般热,一动便是一身汗,本没到膳食的时辰,这般折腾您本就是我们的不是,这银子您要是不收,回去姨娘定会狠狠训斥我。”
青衣说得这般条理清晰又满口歉意,周嬷嬷怎能拨了她的好意,遂摸了摸腰间的银子,笑的合不拢嘴:“既然青衣姑娘这般说,那老奴就手下,日后姨娘还有何想吃的直接唤老奴做便是。”
“麻烦嬷嬷了,过一会儿我在过来取。”青衣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兴哥从小跟着他爹娘在庄子里长大,庄子里的女人因常年干活皮肤黝黑不说,说话更是尖锐刻薄,他哪里见过这般白皙细嫩的女子,本就干渴的喉咙不自觉吞咽口水,旁边的嬷嬷见他直勾勾盯着青衣的背影,脸色一敛,毫不客气打消他的念想:“虽说你娘是李妈妈,可你自小是在庄子里长大的泥腿娃子,妄想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兴哥并不在意嬷嬷话里的嘲讽之意,拽着她的胳膊,讨好道:“嬷嬷,您就让我留个念想被,小子真的很想知道刚才那位姐姐是哪位姨娘身边的丫鬟。”
周嬷嬷冷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那是黄姨娘的丫鬟青衣……”
“青衣……”兴哥低头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越念脸色越加绯红,心脏更是不受控制扑通扑通直跳,心里止不住想,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就这么一眼,兴哥害了相思病,回到庄子后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越发消瘦,而日渐好转的兴哥他爹以为自家儿子也生了病,忙请大夫来家看诊,告知并无什么大事,这才舒了口气,毕竟他只有这一根独苗,万不敢让他出事。
如此半月,李妈妈也愁眉不展了,兴哥胃口仍不见好转,整日浑浑噩噩,与他说话总是想了好半天才回复一两句,不由想到儿子这病是去府中送菜后得来的,于是拽着儿子的胳膊问:“你去府中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遇见什么人了?”
“兴哥,赶紧跟你娘说,别让我们担心。”兴哥他爹也附和。
兴哥脑海里想到青衣白皙的容貌及温婉的语调,脸刷的红了,眼神闪躲道:“啥也没!”
李妈妈毕竟是过来人,见儿子这番害羞的神色,舒了口气似笑非笑的对兴哥他爹说道:“唉……咱儿子这是害了相思病!”她还以为兴哥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兴哥他爹一激动,猛地站起来,直直盯着儿子:“兴哥,你娘说的可是真的?”
兴哥脸色涨红,想辩解又觉得徒劳无益,唯有低头鞋尖碰地。
见此,李妈妈恼羞成怒狠狠拍他后背:“吓死老娘了,老娘就你一根独苗,你若三番两次这般吓娘,娘迟早得吓死,不就是看上府中的闺女直说便是,娘去太太面前帮你说和说和。”
兴哥眼睛一亮,脸不争气的又犯起潮红,喘着粗气却始终不开口。
李妈妈心里骂了声: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混小子果真跟他爹一样,闷的像个葫芦,你有心上人告诉娘便是,娘帮你相看说和,怎奈她像个跳梁小丑在旁着急上火,儿子愣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真真是气死人!
“你不说,老娘可不管了,不过别怪娘没提醒你,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到时候你看好的闺女被别人娶走,你就傻坐着干瞪眼吧……”
闻言,兴哥脸色焦急的拽住她娘的衣袖,涨红着脸吭哧半天,断断续续道:“娘,你怎……怎这般。”
“想让老娘帮你,你倒是说话啊,真真是急死人!”李妈妈忍不住伸手恨恨戳他额头。
“黄……黄姨娘……身边……身边的青衣……”一句话磕巴成这样,又觉不好意思飞快跑回自己房间‘啪’的关上门。
不是太太身边而是姨娘身边的丫鬟,还是生了五少爷的黄姨娘!
“这……这……兴哥竟看上黄姨娘身边的丫鬟?”李妈妈脑袋像被石头砸了一般,扯扯嘴皮转头看向闷头抽烟的当家。
太太跟姨娘们始终不对付,这要是娶了黄姨娘身边的丫鬟,太太势必会猜疑他们一家,说不得在没现在这般好日子过。
兴哥他爹抽了两口旱烟,吧嗒一声:“早知这般,当时我撑病也要亲自去送,唉……不该让兴哥替我去府里送东西……”到底是打理庄子的人,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稍稍合计便能想出一二。
庄子里好多人家的闺女,兴哥愣是没有瞧上眼的,只过府送了一趟菜竟害了相思病,若是不应了他,说不得日后怎么折腾,李妈妈愁了,叹气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容我想想……”说不得她得去府里探探消息,看看儿子相中的姑娘如何出众。
第25章 打探消息
隔了半月,李妈妈跟着当家的去府中送东西,先去太太那请安又说了些庄子里的趣事,逗得太太喜笑颜颜。
过了会儿听王妈妈进来禀告,外院管事有事求见,李妈妈忙起身,福了福身:“太太既然有事忙,老奴便先下去。”
太太颔首,淡笑道:“下次记得带兴哥过来让我瞧瞧。”
“是。”
趁着太太跟外院管事议事,李妈妈忙往厨房的方向行去,到得厨房还真见到几个往日有些情分的姐妹,忙不迭拉着她们的手与其聊天,得知厨房管事周嬷嬷午睡去了,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分给她们,扬言今日来的匆忙未带庄子里的特产,遂予些铜钱待姐妹们闲暇时买点零嘴吃,趁着气氛尚好,趁机了解府中众位姨娘的口味、习性及贴身丫鬟的性格,毕竟她不常在内宅中走动。
得了李妈妈好处的众人,畅所欲言的说出府中众人的习性,听得大半时她隐约听出黄姨娘母女及其主仆乃是府中好脾气之人。
半个时辰后,周嬷嬷拎着茶水回来,围着李妈妈的众人纷纷散开,周嬷嬷挑眉道:“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妈妈笑意盈盈上前,福了福身:“老姐姐进来可好?”
“每日蓬头垢面,烟熏火燎,有何好又有何不好?”周嬷嬷管着厨房,不用想便能猜出这中间摸出的油水,但架不住老爷太太喜爱她的厨艺,仗着厨艺了得,这府中除了主子们竟谁也不放在眼里。
“老姐姐还是这般爱开玩笑。”李妈妈脸色讪讪,别看她敢跟王妈妈明目张胆的对着干,那是因为两人太了解对方的底牌,便是针锋相对也是无伤大雅,可对周嬷嬷心里还是有些畏惧,谁让人家有本事学的一技之长颇受主子们喜欢。
周嬷嬷不爱与她打太极,直接越过她淡淡道:“既然无甚重要事,妹妹坐一会儿便回去吧,我还得去看看各位主子晚膳的菜单。”
怎还是这般爱答不理人的脾性!
李妈妈一着急,立马拽住她的衣袖:“老姐姐……”话未说完已哭丧着脸。
周嬷嬷翻了个白眼:最烦跟她们这种人打交道,一句话非要绕三个圈才能说出来,整日这般端着架子也不嫌累得慌,看……最后还是低声下气有求于她。
“到底何事这般磨磨唧唧,若我能帮忙定不推搡。”
李妈妈拉着她走到隐蔽地方,探头探脑见周围没人方咬牙把事情说了,末了苦闷道:“老姐姐,妹妹这也是没了法子才来你这……说到底还是妹妹命不好,生了个不省心的冤家,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人又消瘦的不行……”怕周嬷嬷不信,转过身拿起衣袖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这又与你求我有何关系?”
“姐姐,你虽身在厨房这片小天地,但府中大小事自是瞒不过您的眼睛耳朵。”
“所以呢?”
“所以妹妹才来您这打听我儿相中那位女娃的品行……”
周嬷嬷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这内宅要说了解众人的言行举止,你应该去问王妈妈,她可是替太太管理内宅所有杂事。”
李妈妈脸色青白交错,讪讪道:“这……这不是……不方便吗?”一是往日与王妈妈不对付,二是万一与她说了传到太太耳里,还不定惹太太如何震怒。
周嬷嬷慢慢品出她话中之意,似笑非笑看着她:“妹妹,姐姐跟你套句实话,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是你家兴哥胆敢惦记的,若是太太身边的或许还好说。”怪到当时兴哥拉着她非要问出青衣的名字,这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只是不知结的善缘还是孽缘……
府中众姨娘向来自成一派,李妈妈是太太的人,若给儿子相媳妇,最好还是从太太身边丫鬟着手最好,李妈妈苦笑:这浅薄的道理她难道不晓得,可她家兴哥自归家后似魔怔般扬言非青衣不娶,真是愁坏他们夫妻二人。
奈何他们夫妻只有兴哥一个孩儿,这段时日约束他在家不得外出,但凡兴哥眉眼间有一丝模棱两可的模样,她都会想法子断了儿子的念想,可拘着他整整半旬多时日,兴哥神色越发坚定不说更是眼神巴巴看着她,恨不得她这做娘的立刻遣人去青衣家提亲。
一边是太太一边是儿子,竟累的她与当家的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他们真是一点招也没有,又见儿子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终是难忍心疼,唯有尽量达成他的念想,想她和当家的在庄子上也是风光无限的人,谁料在兴哥婚事上栽了跟头,唉……
李妈妈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十两的银元宝递给周嬷嬷:“老姐姐,你虽整日在厨房但若说这府中谁最了解众人的习性,只有你了……所以妹妹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你,为妹妹指点迷津。”
周嬷嬷颠了颠手上的银元宝笑而不语,李妈妈心里暗暗骂了句‘天杀的老叟货’,但还是意会儿的从荷包里再拿出同样一枚银元宝放在她手心:“老姐姐,你就可怜我一番慈母心吧!”
看着周嬷嬷手里拿着两枚银元宝,李妈妈心里一阵肉疼,不过为了儿子心想事成花再多的银子打点也是值了。
周嬷嬷叹了口气,将两个元宝揣在怀里,拉着她小声嘀咕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学得什么样?这娶媳妇……你可得擦亮眼睛好好选选?”
李妈妈白着脸:“老姐姐,你莫不是说?”刚才听其他人说黄姨娘主仆是好说话好心肠之人,那些人莫不是骗她。
周嬷嬷翻了翻眼皮:“想你往日也是服侍太太的人,自配了兴哥他爹便跟其打理太太陪嫁的庄子,当然不知道这府里这些勾心斗角的腌制事,我便与你说道说道,先说这李姨娘,她跟你们同是奴婢出身,虽说后来太太开恩,允她伺候老爷后生了一子一女,但那又能怎样,还不是成天伺候在太太左右,跟做丫鬟时有什么区别,即便做了姨娘还不是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她的丫鬟跟李姨娘一般性子,遇事能躲就躲万事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