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娘泪雨婆娑:“你怎能这么吓姨娘?”
“姨娘,我不是您的儿子?”
“姨娘对你视如己出,你怎就不是我的儿子,”黄姨娘担忧之下,气愤的捶打他的后背,哽咽道:“还是说你不想认我!”
祉哥跪在她面前,将头埋在她怀中,低泣道:“姨娘,若我是您的亲子,该有多好?”为何让他知晓此事,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姨娘的儿子,哥哥姐姐的弟弟,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黄姨娘抚摸他的头,轻声道:“祉哥,什么都不会变!你是姨娘的儿子,谁也不能将你从姨娘身边夺走。”
祉哥神色一怔,动容道:“姨娘……”
“你听到也好,姨娘本就不打算瞒你,自古女人生子便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当年你姨娘生下你后,难产而亡,”黄姨娘低叹一声,轻轻道:“后来太太做主,把你放到我身边抚养。”
“是我害死的生母?”
“怎能这般自嘲?如今祉哥长得这么好,文章做得也好,赵姨娘地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
“可若不是我,她怎会死?”
“祉哥,你不可胡思乱想,”
黄姨娘看着他眼睛,掷地有声道:“当初赵姨娘拼尽力气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在这世上。”
“姨娘……”
黄姨娘低声道:“祉哥,其实你还有个姐姐,是你的亲姐姐?”
祉哥身子一僵,想到小时的事,轻声道:“可是七姐?”
黄姨娘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姐姐为了让你过的好,这些年来一直忍痛不与你相认,”抬手轻柔的抚摸他的头,缓缓道:“祉哥,什么都不会变,日后只会多一人疼爱你。”
祉哥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姨娘……”
黄姨娘拿起丝帕沾了沾眼角,轻声道:“姨娘不能瞒你一辈子,你始终要知晓真相,”黄姨娘顿了顿,又道:“可是祉哥,即便你知晓真相又如何?我们是一家人,除非你不认姨娘,哥哥及姐姐?”
祉哥猛地抬头,疯狂的摇头:“姨娘,您别不要儿子?”
黄姨娘拿起丝帕擦拭他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没有当娘的会舍弃自己的儿子,祉哥,你是我的儿子,即便你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自打你在襁褓中被人抱到姨娘的面前,从那时起你便是姨娘的儿子,知道吗?”
祉哥含泪点头:“姨娘……姨娘……”不住的唤着黄姨娘。
宴哥卷起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大掌一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祉哥,你永远是我弟弟,谁敢欺负你,为兄定将他打趴下,为你出气。”
“哥哥……”
宴哥眼眶微红,嗤鼻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过些许小事,看你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小时候你也未这般……”
闻言,黄姨娘嗔怒道:“不许你欺负弟弟!”
“姨娘,儿子又没有说错,您为何总说我。”
“他是弟弟,你是哥哥,你本该让着他。”
“姨娘,您偏心?”
黄姨娘瞪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吗?从小到大姨娘一直偏疼你弟弟……”
宴哥冷哼:“这家没法呆了,我要去寻姐姐。”
谁料,祉哥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其实宴哥不过是随口说说,未料祉哥真想去,自是忙不迭点头:“走!走!咱们这就去!”
祉哥起身抹了把脸,黄姨娘低叹:“便是你们想去,也得洗把脸再去。”
“姨娘说得是,”宴哥见祉哥眼眶泛红,忙道:“走!咱们去洗脸!”
绿衣忙道:“奴婢这就去打水。”
宴哥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声道:“还难受吗?”
祉哥垂着头,轻声道:“心头本是闷闷的,可听到姨娘的话,郁结之气突然间没了。”
宴哥大臂一挥,搂着他的肩膀,耳语道:“其实姨娘比你还害怕,适才你没注意,姨娘抚摸你头的手一直在颤抖,”顿了顿,低声道:“祉哥,你已经长大了,不要纠结于这些儿女情长,日后咱们还要干一番大事。”
祉哥点了点头:“哥哥,我知道。”
绿衣端着木盆进来,哥俩洗了把脸,对黄姨娘揖了一礼,匆匆离开。
绿衣看着满地的水痕,轻声道:“姨娘,六少爷可是没事了?”
黄姨娘眼眶含泪的点头:“祉哥是我的儿子,谁也夺不走!”
“姨娘,既您这般想,为何非要将此事说出来?”
黄姨娘低叹:“你不懂?”这世间有人在的地方就不会有秘密,祉哥再过半载便要下场秋试,万一有人对他说了此话,进而乱了他的心神,岂不是在害他,这才是她不得不说的原由。
哥俩骑马离开,到了怀化将军府,只见府中奴仆们神色匆匆,宴哥拽住一人,皱眉道:“又出了何事?”
小厮见是舅老爷忙行礼问安,低声道:“少奶奶找不到姑娘,这不……”
宴哥祉哥对视一眼,神色极为无奈,低叹道:“你们去吧!”
祉哥苦笑道:“定是妧儿又做了何事惹姐姐生气。”所以躲起来不让姐姐找到!
“这丫头皮又紧了,等我抓到她,非要将她绑到姐姐面前,让姐姐收拾她。”
“哥哥说这些作甚,咱们还是先找人吧?”
宴哥眯了眯眼,轻笑道:“跟我来。”
兄弟二人来到一棵茂密的大树旁,只听宴哥淡淡道:“妧儿,出来吧!再不出来,舅舅爬上去逮你。”
回答他的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还有……一个桃核不偏不倚落在他的脑顶!
宴哥磨了磨牙,大吼道:“来人啊,姑娘在树上!”
“五舅舅别嚷!”只见一个小脑袋从茂密的树丛中冒了出来,清脆道:“五舅舅,我错了还不成,只求你别把我娘唤来!”
祉哥对其挥手:“妧儿,赶紧下来,树太高,万一你没抓稳树杈,很容易掉下来。”
没错!当年刘湘婉是先开花后结果,于是魏琉妧就这般妥妥的出生了!她不负她娘的期望,成了……一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小女侠,这才八岁就自觉打遍天下无敌手,遂整日在府中嚷嚷着,长大后定要出去闯荡江湖,成为名震天下的女侠!
此话私底下念叨两句也就罢了,偏偏每次都被她娘听到,遂她娘那般柔声细语的人,也撸起袖子使劲拧着她的耳朵,恨声道:“你就不能有一丝女儿家沉稳的样子。”
妧儿捂着耳朵,噘嘴道:“娘,似您这般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甚好?”
“你就不怕日后嫁不出去!”
妧儿信誓旦旦道:“爹爹说了,我不用外嫁,日后让我招夫!”
每当这时候,她娘便会大吼一声:“魏廷茂,你赶紧出来,管管你闺女!”
只听妧儿嬉笑道:“六舅舅最好了,你能不能劝劝你五哥,让他别给我娘通风报信。”怕他不允,一脸的谄媚之色。
宴哥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你先下来!下来我就不喊人过来!”
“当真?”
宴哥扯了扯嘴角:“五舅舅何曾骗过你?”
妧儿侧头想了想,从树上爬下来,刚落地便见她肩上斜挎一只布兜,布兜里装满了东西,宴哥眼皮一跳,指着布兜:“你这是早有准备啊……”
妧儿一副你什么也不懂的神色,语重心长道:“自打我年满五岁,便与我娘斗智斗勇,若没点准备怎能行,”声音一顿,又道:“不过五舅舅,你怎知我藏身于此,这可是我新发现的地方。”狡兔三窟,她比兔子还多了好几处藏身之所。
若不是前日来府探望姐姐,见她直直盯着这个大树,随后如猴子般爬了上去,担心她出事,遂在暗处盯着,谁料她下来后,拍了拍大树,一脸的喜不胜收:“就你了!”
宴哥淡淡道:“三人自有妙计!”
妧儿走到祉哥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六舅舅,你可要救我于水火?”
“你犯了何错?”
妧儿仰天长叹,悲催道:“话说我自小舞刀弄剑,练就一身好本事,连我爹都频频夸赞我,未料我娘逼着我学绣花,扪心自问,打从我习武便未伤到过自己,可那小小的绣花针竟将我十根手指伤成了马蜂窝,”怕他们不信,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愁容满面道:“你们看……”
宴哥瞥了两眼,淡淡道:“就两三个针眼。”
妧儿脸色涨红,气势不足的反驳:“其他的伤口都愈合了!”
话音一路,宴哥上前一步,直接夹着她往姐姐的院子走,妧儿拼命挣脱,恼怒道:“五舅舅,你不守信用。”
“你欺负我姐姐,我当然得帮她讨回公道,遂干嘛要守信用?”
“六舅舅……”
祉哥对她无奈的笑笑,慢慢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行到姐姐的院子,只见她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眸光下移,两个小萝卜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
宴哥走上前,放下夹着的侄女,轻声道:“姐姐,我给你找到了!”
刘湘婉柔声道:“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若不然我……”眸光看向惹祸精,猛地伸手拧着她的耳朵,恨声道:“你是不是打算气死我!”
这些年老天爷十分善待刘湘婉,在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岁月的痕迹,自打她嫁人后,便被魏廷茂一直娇宠着,遂这小脾气是与日俱增,而府中奴仆早知晓主母的脾性,纷纷垂着头,屏气凝神的站在一旁。
“娘,您轻点……两个舅舅还在呢?您给闺女留点颜面。”
闻言,刘湘婉气极反笑:“我没河东狮吼就不错了!”转头看向老大,吩咐道:“扬儿,去唤你爹来!”
魏启扬脆声应道,小腿飞快的跑去他爹的书房,只留下魏启光傻傻的站在一旁。
“娘,您又去寻我爹?”
“都是他惯的你,我不寻他寻谁?”
“娘,您轻点,真把我耳朵扯坏,您还不得哭瞎啊……”
这个惹祸精!真真是气死她了!
当年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
谁料闺女竟真按她所说,上房揭瓦,下河摸鱼!
魏廷茂牵着儿子匆匆过来,见到这一幕,脸色崩裂些许,皱眉道:“妧儿还小,你怎能这么对她?”
宴哥祉哥对其揖了一礼:“姐夫……”
这一幕他们已见怪不怪,而魏廷茂更是神色自然,颔了颔首,轻声道:“你们来了……”声音一顿,又道:“你们赶紧劝劝你姐。”
刘湘婉瞪了他一眼:“都是你!自打你闺女出生,你就天天惯着,如今纵容的她越发不成体统,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妧儿忙接话:“爹爹说过,日后我不用嫁出去,留在家中上门招夫。”
此言一出,刘湘婉脸色黑如锅底,魏廷茂对他闺女使了使眼色,宴哥与祉哥一个望东,一个往西,两个小的站在一旁你看我,我看你,一脸的呆愣状。
刘湘婉气极反笑,猛地松开她的手,冷冷道:“既这般,日后为娘再不管你,你愿意如何便如何。”牵着两个神色呆愣的儿子进屋。
妧儿神色一愣,呐呐道:“娘……”
刘湘婉淡淡道:“宴哥祉哥,你们进来。”至于他们父女俩,哼!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反正她是不管了!
魏廷茂轻唤一声:“夫人……”怎奈那人恍若不闻,牵着儿子决然进屋了!
如此这般,留下父女俩干瞪眼,随后不约而同看向宴哥祉哥,哥俩脸色一僵,讪讪道:“姐夫,你也知姐姐的脾气,倘若我们为你说话,说不得直接将我们轰出去。”
闻言,魏廷茂低叹:“没想到你们如此不仗义,想当年我……”
宴哥猛地打断他,扶额道:“姐夫,过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换个借口吗?”
魏廷茂眯了眯眼:“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
“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哥俩苦着脸走进去,妧儿小跑几步,扯了扯六舅舅的袖子,神色委屈道:“娘生我气了,舅舅帮帮我说说好话,可好?”为何不寻五舅舅帮忙,只因他比自己还一肚子坏水,不坑自己就不错了!可六舅舅不一样,六舅舅心肠最软,最好说话。
祉哥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舅舅尽力而为!”
妧儿忙不迭点头:“六舅舅,我相信你!”
这时一阵风吹来,吹乱了父女俩的头发,他们看着紧闭的大门,唉声叹气,妧儿轻声道:“爹爹,这次娘又得多少时日不搭理女儿?”
魏廷茂心说,为父倒是很好哄你娘,我与你娘向来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可是你呢?唉!你这丫头怎越大脾性越收不住!
“爹爹……”
魏廷茂长叹:“怕是得月余!”
此言一出,妧儿仰头望天,长叹一声:“奈何我不是男儿身!”
魏廷茂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妧儿无需担心,一切有为父在。”
此话您说过不下百遍,却没一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