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太太猛地坐直身体,瞪着她:“让我赔不是,且死了这条心吧!”越说声音越大,恨不得透过正房传到老爷处。
  “太太……”王妈妈吓得脸色难掩焦急,恨不得立时捂住她的嘴,太太怎这时候犯了倔劲,难道不怕老爷知晓后,怒急而起送她回京吗?全家奉旨回京与太太孤零零被遣送回京,这里面说头大了去,难道她不明白此事中蕴含的深意吗?
  “怕什么?如今府中又有谁在意我的感受?”便是一个小小的庶女都能欺负她!
  “您当真不听老奴劝阻吗?”
  闻言,太太呲笑一声,讽刺道:“府中众人都觉得在对我做低伏小,谁能知晓我这一辈子也在做低伏小,嫁人后怕相公不喜,妯娌为难,儿女不成材,每每装大度装贤惠含笑的看着老爷一个又一个纳新人戳我心窝子,你们说……我这辈子过的容易吗?”越说眼眶中的泪水越多,低泣道:“如今老爷为了一个庶女竟这般苛责嫡妻,就不怕被人嗤笑吗?”
  王妈妈‘哎呦’一声,焦急的额头冒了些许薄汗,扯着她的衣袖道:“我的太太,您魔怔了不成,怎能说出如此妄言,当心隔墙有耳。”
  太太阴冷的眸光一扫,冷冷道:“便是我如今失势,这正房还是我的地盘,但凡有人将我之言透露给外人,我必将其卖入最低贱的娼竂馆子里,让其千人枕万人睡,直至生了花柳病被留在乱葬岗,方解我心头之恨。”
  屋中三人深深打了个冷颤,太太已然怒气冲天,禁足这段时日还是谨言慎行,小心服侍为好。
  既然劝不了,王妈妈便道:“若不然老奴伺候您小憩一会儿。”
  太太冷眼一横:“你觉得如今的我还有心思小憩吗?”
  “太太……这夫妻俩吵架向来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您想想老爷往日待您的好,如今他将您禁足,其因也是您与他争锋相对,让他下不来台,虽说此事因二姑娘而起,但她到底年后便要出嫁,您与她置气犯不上,待您回京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反观二姑娘呢?寻了那家人,日后身在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之地,以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如何斗得过满腹心计的商贾,这天与地的差别,您犯不着同她较真。”
  太太嗤笑道:“你们道我生二丫头的气,却不知我心底唯一在乎的便是老爷,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是老爷是如何待我的?”心底竟起了休妻及遣送她回京之念头,如此伤人之语从老爷口中说出,焉能不让她伤心。
  太太如钻到牛角尖,一时间王妈妈竟不知如何劝她。
  相比正房那边打的火热,刘湘婉的院子倒是十分清凉,欢快。
  招娣拎着膳盒回到院子,见招银陪着姑娘堆雪人,气愤道:“姑娘,奴婢前脚走,您后脚带着招银姐姐堆雪人。”
  这时赵妈妈从屋里走出来,脸色不虞道:“姑娘,您在外面玩耍了将近半个时辰,下过雪的天尤其冷,您身子又弱还是赶紧进屋吧!”到了冬日,府中姑娘们不再似以往天天去秦夫子处上课,而是改成两天一去。
  倒是成全了刘湘婉这般懒散的人,遂她拍了拍冻得通红的双手,哆嗦道:“好……好……我这就回屋。”
  招银扔掉手中的雪团,搓着手哈着气道:“姑娘,我们进屋吧!”
  刘湘婉看着院中堆了一半的雪人,摸摸鼻子苦笑道:“先这样吧,剩下的脑袋待明日我们在给它安上。”
  招娣看着没有脑袋的雪人及它肥胖的肚子,咽了咽喉咙,干巴巴道:“姑娘,您堆的这雪人脑袋最后是圆还是扁。”
  此时的刘湘婉缩着脖子站在雪人面前,冻得拳头般的食指点了点嘴唇,思忖道:“方的!”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怪物般眼神看着她。
  赵妈妈嗔怒道:“赶快进屋吧,我的小祖宗。”真要冻坏她,第一个心疼她的便是自己。
  刘湘婉颔首,天太冷了,冻得双脚都有些迈不开步伐,走到门口前跺了跺脚,将鞋上沾的雪沫跺掉方进屋,一进屋,顿时觉得热气扑脸,赵妈妈先将手炉递给她暖手,又端了杯热茶递到她面前,心疼道:“姑娘赶紧喝点茶水去去身上的寒气。”转头看着同样冻得身子僵硬的招银招娣,指了指桌上已然斟满的茶杯:“你们俩也是,赶紧喝点茶水暖暖身子。”
  一主二仆按着她的吩咐,小心的端着茶杯撮着里面的茶水,直至身子渐渐缓和,就听招娣冷不丁道:“姑娘,刚才奴婢回来时遇到二姑娘了,瞧着失魂落魄的,而且身后还跟着老爷的随从刘铁,他……他还对奴婢笑了,吓得奴婢打了个冷颤,飞快的跑回来。”那笑容比大冬天被冷风吹还冷。
  刘湘婉放下茶杯,手中握着手炉,挑眉道:“刘铁?怕是爹爹唤二姐过去说话?”
  二姐的婚事在府中几乎是大家避而不谈的话题,生怕被太太或老爷听到后火冒三丈,也不知二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选择那样一个夫婿,唉!
  只能说时势逼人啊!
  赵妈妈小声问:“您说老爷唤二姑娘说什么呢?”
  刘湘婉淡淡道:“无外乎有关二姐的婚事。”
  招娣迫不及待问:“您就不好奇?”
  “在这深宅大院里好奇会让你尸骨无存?”
  招娣吓得身子一颤:“姑娘,您别吓唬奴婢。”
  “我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就是,旁人的事少管。”
  赵妈妈点头附和:“姑娘说的是。”眼神看向招娣二人,告诫道:“日后其他主子的事你们不许私下底嘀咕。”
  招娣撅着嘴,心里嘀咕道:还不是妈妈您起的头,如今收尾不好反倒赖奴婢。
  刘湘婉看着桌上的膳盒,笑着说:“赶紧把甜汤端出来,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一听到吃的,招娣立马来了精神,眼神焦急的望向食盒:“哎……姑娘若不说,奴婢险些忘了?”
  赵妈妈瞪了她一眼:“贪吃鬼!”说完亲自给姑娘盛了一碗。
  刘湘婉抿了一口,含笑道:“今日的甜汤有些腻人,不如你们各自盛一碗将它喝了!”
  “不行!这可是厨房为姑娘准备的,怎能随便让我等奴仆喝了?”
  招娣眼神垂涎的望着桌上的甜汤,畏惧赵妈妈的威严,到底没敢开口,见此,刘湘婉笑着说:“妈妈,这么多我又喝不了,再说再放一会儿便凉了,到时我们都喝不了。”
  招娣摇着赵妈妈的胳膊,撒娇道:“妈妈,姑娘说的甚是有理。”
  招银至始至终含笑在一旁看着。
  赵妈妈被她摇的没了脾气,哼声道:“就属姑娘惯着你,让你越发没大没小。”说归这般说,还是亲自为她二人盛了两碗。
  招娣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货,扯着笑脸马屁道:“妈妈先喝,喝完奴婢在喝。”
  就这样主仆四人将一大碗暖和的甜汤都光了。
  这时,赵妈妈状似无意道:“姑娘,老奴听下面的婢女说,府中新来了一位教养嬷嬷。”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刘湘婉到是一脸的无所谓,淡淡道:“怕是母亲为三姐寻来的。”
  赵妈妈皱眉:“太太不会如此厚此薄彼吧!”
  “妈妈为何这般说?”
  “太太既请了教养嬷嬷,怎能独自教导三姑娘?”
  “这有何?我本就不爱学规矩,如今府中来了一位教养嬷嬷,成日教导我们言行举止,闺阁礼仪,想想都甚是无聊。”
  “我的姑娘,都这时候您还这般不思进取,再过几个月咱们便要回京,京中的规矩若您什么也不知晓,万一行差踏错,岂不是被人笑话吗?”
  刘湘婉有些惊呼于她的大惊小怪,挥挥手不甚在意道:“我一个庶女,本就没多少人在意,又何必行事样样周全呢?”
  赵妈妈恨不得锤她两下:姑娘也太不争气了!
  听人说京城里的规矩大的很,虽她没去过,但也晓得那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多少达官贵人,皇亲贵胄,姑娘非但不着急还是如此的懒散怠慢。
  赵妈妈不由道:“姑娘,您想法也太异想天开了,待日后咱们回到京城,您虽是庶出,可随着老爷如日中天的高升,您的身份自然比之如今要尊贵不少,日后嫁人定也是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比这苏州府不知好多少。”
  京城那可是人才辈出的地方,随便拎出一个儿郎,定也比苏州城内的儿郎要有学问,日后高中榜首的机会也比旁人大。
  若是刘湘婉听到赵妈妈心底的话,怕是会反问她,您以为好儿郎是菜筐里的大萝卜,随你挑拣吗?
  这时,招银也附和道:“姑娘,奴婢也赞同妈妈的话,若新来的嬷嬷能教导您规矩,日后回京城咱们也不怕被人笑话了。”
  “你们的打算我都明白,可是有些事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难道这些年你们还不懂吗?此事得看太太,若她有此念头,又怎会厚此薄彼,若她没这想法,我们便是厚颜去求,反而会招她记恨,何苦来哉!”
  话音一落,其余三人低头不语,半响后,招娣抬头,切切道:“我们姑娘无论样貌还是才智在这院中皆是顶呱呱,却碍于……”
  闻言,赵妈妈狠狠捶了她一下。
  刘湘婉却是无所谓,笑着说:“你可是想说样样好,却唯独出身不好?”
  招娣讪讪的低下头,喏喏道:“姑娘,奴婢错了。”
  “这有何错?我本就是庶女,难道捂住众人的嘴就能改变我庶出的身份,再说我并不觉庶出有什么不好。”
  从古至今,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小妾小三在正室眼里都不是好人,因为她们生下的孩子会同正室的孩子分得遗产,更会分得老爷的疼爱,遂投生在这个朝代,这个府里,虽她有时免不了算计一二,但从未被太太逼得害过人命,所以说她虽身为庶女,但能活的如此安稳,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即便她如众人所想,与三姐争个高低,结果又能如何?自古嫡庶有别,身为庶女便是你样样力拔头筹,又能如何?别人只会认为你家风败坏,宠妾灭妻,弄得嫡庶不分,何苦?
  再说太太虽有些小心思,作为当家主母却已实属不易,毕竟她有儿有女,还要管着老爷与她人生的儿女,虽心底恨的咬牙切齿,却并未对他们这些庶出有所动作。
  老爷在官场上断案无数,却不懂后宅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总是满腔热血化作了无妄之灾。
  所以身为庶出的她从不与任何人结怨,但凡姐妹们遇到麻烦事,能帮一把的她会竭尽全力,毕竟彼此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脉,她可以容忍别人算计她,因为她同样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她依然笑着与众人打闹,但若有人谋害她嫡亲之人,那她也不会坐视不理,直至将那人打到深渊里再也爬不出来。
  赵妈妈低叹道:“姑娘,都是老奴不好,没事提这个作甚。”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们聚在一起也不过是话些家常而已。”刘湘婉抬头看看时辰,不由道:“本打算明日教招银招娣读书识字,如今也无甚事,不如我们去书房,妈妈在旁为我等泡茶,我教她们温习往日的文字,如何?”
  三人皆忙不迭点头。
  待招银招娣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刘湘婉方带着她们去书房,拿了两本书与她们道:“这是三字经,百家姓,你们先看看,待我誊写完秦夫子要求的功课,便教你们写字。”
  二人喜不自禁的点头。
  赵妈妈为三人沏好茶水,方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拿起针线筐里的针线为姑娘缝制贴身小衣。
  就这般过了一个时辰,只听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三姐呼着寒气,脸色绯红的推门而进,直奔案桌前,抓着她的手,焦急道:“六妹,我娘……我娘生病了。”
  招银招娣忙放下手中的书,对其福了福身,脚步轻移的退至姑娘身后。
  赵妈妈也放下手中的针线筐,忙道:“三姑娘莫急,外面冷,老奴给您倒温茶水,您暖暖身子再说也不迟……”
  三姐摇摇头:“赵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事关我娘,我心急的很。”
  随后跟来的梅兰竹菊喘着粗气进来,待看见房中的情形,眼里止不住羡慕,六姑娘竟亲手授业招银招娣读书识字。
  刘湘婉放下手中的毛笔,皱眉道:“母亲生病了?”早晨请安时看着脸色尚好,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竟病倒了,着实引人遐想。
  “是啊,刚才我去正房想同娘亲近一番,谁料到了门口,守门的丫鬟与我道:太太生病了,不容许任何人探望,便是她亲生女儿也不能进去。”
  刘湘婉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想,招娣回来时偶遇失魂落魄的二姐及护送她回来的刘铁,太太突然生病莫不是与二姐有关?
  回了回神,刘湘婉又道:“你可有问出母亲生的何病?严不严重?可有请大夫过府看诊?”
  三姐摇摇头:“我问守门的丫鬟,她却是一问三不知。”
  “那王妈妈?菱香迎香呢?”
  “没看到……”三姐慌了神,拽着她的胳膊,眼眶泛红道;“你说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不然她不会不见我?”从小到大,除了她不听从管教或者忤逆娘亲,她才会故意冷着她,但却从来不会闭门不见她。
  “此事三姐不如告诉爹爹?”
  三姐神色一愣,木木道:“对啊,还有爹爹,我这就去告诉爹爹,爹爹定有法子治好娘的病。”话音一落,不等身后的梅兰竹菊,如风一般跑了出去。
  梅兰紧跟在姑娘身后,冷不丁回头望了望六姑娘的书房,招银招娣满脸笑容的围着六姑娘读书,反观她们这些伺候三姑娘的人,虽吃的好穿的好,出去转一圈府中不知多少人羡慕她们,可各种苦楚唯有自己清楚,哪能如招银招娣这般悠哉自在,六姑娘如此宽待下人,日后出嫁,似招银招娣这般识文断字的贴身婢女,管家娘子的身份却是少不了的。
  待三姐离开后,赵妈妈走到门口关上门,神色担忧的看向姑娘:“太太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