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大约一盏茶功夫,刘铁带着大夫过来,七姐眼神一亮,喜极而泣道:“珍珠你瞧,爹爹不会不管我姨娘的,他遣人唤大夫过来了?”
  刘铁对其躬着身子,轻声道:“老爷知晓姨娘的情况后,便吩咐奴才请了大夫过来。”
  “好……”七姐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快步走到窗前,低声道:“姨娘,爹爹是在乎您的,他特意请了大夫过来,若您有何不好,便唤大夫进来。”
  赵姨娘嘴里咬着丝帕,满头是汗,压抑着痛苦拼命低吼,稳婆在旁轻声道:“姨娘,在加把劲,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您再加把劲便能生下小少爷了。”
  赵姨娘眼睛泛着光,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生下孩子,不过她却因力气用尽昏了过去,稳婆拿起剪子将孩子的脐带剪断,迅速用细麻线缠扎,再仔细折叠盘结起来,外敷软棉布将其包扎好,看了看双腿间翘起的小雀,拍着婴儿的屁股,大笑道:“是个小少爷。”
  可惜赵姨娘却什么也听不到,精疲力尽的她在孩子出生那一瞬间昏了过去,这时屋中伺候的婢女们纷纷露出笑颜,春花更是喜极而泣,抱着包裹中的小少爷喃喃低语。
  婴儿的啼哭声让七姐猛地站直身体,转头对珍珠哭泣道:“姨娘生了……生了……”
  珍珠泪眼婆娑的点头:“姑娘,奴婢就说姨娘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时,屋内的秋月尖叫一声,指着姨娘下身的床单,大喊道:“大娘,你快看,姨娘床下的被单全被血渍浸湿了。”
  屋中众人皆围着新生的婴儿,便是稳婆看着小少爷也喜得眉眼立起来,心里不住的念叨:今日知府大人家双喜临门,一会儿怕是会重重打赏她,想到白花花的银锭子,笑的嘴角合不拢。
  冷不丁听到秋月的话,猛地掀起被子,一看之下吓得神色大变,慌张道:“快,快拿白布来……姨娘大出血了……”
  春花猛地抬头,嘴角的笑容一僵,看着稳婆木木道:“大娘您说什么?”
  “你家姨娘大出血,赶紧唤大夫过来……”
  屋中众人顿时慌乱起来,春花吩咐秋月看好小少爷,自己则拿着白布垫在姨娘身下,可是白布瞬间被浸成了血色,吓得她手一抖,大喊道:“去请大夫,快让他进来……”
  屋外,七姐听到里面的吵杂声,大喊道:“到底怎么了?”
  春花对她大喊:“姑娘,让大夫进来,快让他进来……”
  七姐心知不好,忙对珍珠道:“快,快拉着大夫进去。”她想动,可腿似灌了铅,竟走不动。
  大夫进去后便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只见稳婆脸色泛白的站在一旁,忙大呼一声:“姨娘大出血,眼下还是赶快止血吧!”
  大夫问了两个问题,稳婆神色慌张,回答的断断续续,见此大夫紧皱眉头,飞快从药箱里拿出一枚药丸,塞进姨娘嘴里,又拿出药包递给春花:“赶快去煎药,若姨娘服下后,止住血便无事,若依旧止不住,老夫也无能无力。”
  秋月不由问:“大夫,您适才为姨娘吃的什么?”
  “止血药!它只能暂时止住血,不让其快速流出,眼下唯有熬好汤药,盼其效果了。”
  闻言,春花手中的药包险些落在地上,压下心里的惊慌,飞快跑去厨房。
  珍珠随着春花一同出来,见姑娘惨白着脸,面无血色,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姑娘,有大夫在,姨娘定能平安无事。”
  七姐压下心里的担忧,对珍珠道:“扶我进去。”
  “姑娘,您还是别进去了。”适才她进去,被屋中刺鼻的血腥味熏的胆战心惊,再见其床上浸了血的床单,小腿至今瑟瑟发抖。
  “那是我姨娘,是生我养我的姨娘,如今她命在旦夕,难不成让我死守在窗外不成,若姨娘有个万一,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珍珠焦急的解释道:“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若不是便不要在劝我,扶我进去。”
  珍珠扶着姑娘缓缓走到屋内,只见姨娘紧闭双眼,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两鬓碎发沾在额头及脸颊,下身却被染得血红,泪水瞬间落下,一步一步走到姨娘床边,低声轻唤:“姨娘,姨娘您醒醒,可有听到女儿在唤你。”
  无论七姐如何低唤,赵姨娘始终未睁开眼,不一会儿春花端着药过来,七姐轻轻掀开姨娘的嘴,一勺一勺将药送进她嘴里,血看着渐渐止住,七姐及众人不免露出了笑模样,提着的心也渐渐落下。
  谁料半个时辰后,血依旧没止住,迅速浸湿一条被子,见此,七姐扯着大夫的胳膊,哭嚷道:“快救救我姨娘,你一定还有其他止血药,快给我姨娘用……”
  大夫脸色泛白,缓缓垂下头,低叹道:“姨娘大出血,喝了止血药却并未起任何效果,如今瞧着这血已然止不住,老夫也无能为力。”
  七姐扯着他的胳膊一顿,整个人僵硬般看着他,双目流泪:“你真的救不了我姨娘吗?”
  “按如今这出血量,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啊……”止血汤药喝了,可血照样流不停,他也无可奈何。
  七姐猛地跑到床边,摸着姨娘的手,大声唤道:“姨娘,姨娘,您醒醒,睁开眼看看女儿。”
  任七姐如何呼唤,黄姨娘一直未睁开眼,直至血从她身上流光,而她拼死生下的儿子却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人竟这样没了……
  七姐哭的嘶声力竭,搂着姨娘大声哭喊:“姨娘,都是女儿不孝,都是女儿不孝,若您不是为了女儿,也不会执意要弟弟,如今竟为此丢了性命,都是女儿的错……”
  春花秋月跪在地上低声哭泣:“姨娘……姨娘……”好日子才刚熬出头,您怎就舍得扔下姑娘及刚出生的小少爷。
  摇篮里的婴儿好似知晓亲娘的离世,竟也跟着哇哇啼哭……
  如今这般生死离别,稳婆哪还有心思得赏钱,恨不得立即消失,她可是还记得刚来时,七姑娘对她放的狠话,如今姨娘已逝,说不得她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稳婆瑟瑟道:“姑娘,老身家里还有事,便不在此多呆了,您节哀,保重身体。”说着飞快离开。
  此时的七姐哭的肝肠寸断,姨娘……您竟未来得及看弟弟一眼就这样走了,原来……适才您与女儿说的话竟是临终别言,姨娘……
  正房,各府女眷总算走了,太太也能缓口气,这时王妈妈进来,轻声道:“太太,赵姨娘殁了!”
  “什么?”太太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直直看着她。
  王妈妈低声道:“赵姨娘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小少爷,她却大出血……”
  半响后,太太低叹一声:“这就是命啊,命里求不得,求来就要命,”顿了顿又道:“偏偏撞上二丫头成婚的日子,你说是不是老天显灵了?”专门膈应二丫头。
  “太太,老奴觉得您还是得去一趟。”
  太太颔首:“那时春花过来求我,我以为赵姨娘故弄玄虚,心里恨的要命,谁料这人说没就没了。”
  王妈妈低声道:“太太早些过去,老爷那里也好有个交代。”
  太太厉声道:“交代什么?又不是我使坏让赵姨娘大出血而死,谁让她专挑二丫头出嫁的日子生产,本来府中人手就不足,如今她在这么插上一脚,哪有闲工夫照看她。”
  “理是这么个理,可您是大妇,府中主母,这时候您不过去坐镇,说不得有心人在老爷耳边吹枕头风。”
  太太冷哼一声:“老爷风流多情,却让我给他收拾烂摊子,每每想起来我都恨的不行。”
  王妈妈又道:“太太,虽说赵姨娘死了,可还留下个哥儿,您说将他交给谁最为妥当?”
  眼下这个新生的小少爷倒成了棘手的事。
  太太思忖片刻,低声道:“赵姨娘这胎生的急,眼下还未寻好奶娘,说不得只能将其放在黄姨娘处,毕竟府中唯有宴哥还在吃奶。”
  “老奴也这么想,先将小少爷放到黄姨娘处,至于养不养的活就看黄姨娘,与您可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奶娘吗?咱们慢慢寻……”话中意思很明确,沾不得这个累赘。
  “走吧,我们去看看赵姨娘。”人死如灯灭,以往种种便是计较再多也没用了,赵姨娘入府这么些年倒也安守本分,没惹多少是非。
  王妈妈搀扶着太太的胳膊往外走,门口站着的菱香噗通跪下,磕头道:“太太,求您救救奴婢。”
  太太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菱香便将七姑娘借人参之事说与太太听,太太听后脸色骤冷,铁青着脸怒声道:“此事你怎现在才说?”
  “您与各府太太话家常,七姑娘硬要闯进去,奴婢怕惊扰太太及各府女眷,只得先用话安抚她,奴婢也未料到赵姨娘会因此……”说罢,狠狠磕头:“求太太救救奴婢。”
  太太扶着额头,指着她恨铁不成钢道:“这事当时你就该告诉我,大不了随便给她点年头短的人参,打发她即是,如今倒好,生生让人抓住一个把柄,便是在老爷面前,我也百口莫辩。”
  菱香话未说泪先流,辍泪道:“奴婢真的未想到会是这结果……”
  “你先起来吧!我先过去看看。”太太想了想:“你就不要跟我过去了,我怕七丫头看见你,激愤之下说出什么混账话,迎香随我去吧!”
  菱香抽泣的磕了磕头,如今唯有听太太之言,是最为妥善的法子。
 
 
第96章 你我打算
  赵妈妈脸色惨白的跑进书房, 惊慌失色道:“姑娘, 赵姨娘去了?”
  刘湘婉手中的毛笔啪的掉在宣纸上, 愣愣道:“什么?”
  “赵姨娘生下小少爷后,大出血而亡……”
  一时间,刘湘婉竟想到黄姨娘生产之时,站在房门外的她坐立难安, 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如今赵姨娘去了,也不知七妹该如何伤心,拿起宣纸上的毛笔, 低叹道:“我命由天不由人啊……”
  “姑娘,您看咱们是现在过去, 还是待人全了再去?”
  “七妹可还好?”
  赵妈妈垂下头,低声道:“听人说七姑娘搂着赵姨娘的尸身不肯撒手, 哭了嘶声力竭,唉, 赵姨娘也是命苦,拼着一口气生下哥儿竟未来得及看一眼,人便没了……难怪七姑娘那般伤心。”
  “正房那边可有消息?”
  “太太已经过去, 至于老爷还在外面招呼客人。”
  刘湘婉想了想,低声道:“我们过去吧!”二姐大喜之日竟成了赵姨娘丧命之时,这……真是造化弄人啊,一府同天竟出了红白两桩大事。
  半路碰到四姐, 二人淡淡打了招呼,难得没有面红耳赤的结伴而行,只听四姐轻声道:“六妹,赵姨娘去了,你说这新生的弟弟,母亲会如何安置?”
  “四姐说笑了,此事自有母亲定夺,哪容得我们胡乱猜想。”
  四姐淡淡道:“眼下这般光景,六妹还能如此沉着冷静,着实让我另眼相看。”
  刘湘婉脚步顿了顿,冷声道:“赵姨娘刚去,四姐便打起其他主意,未免太过让人心寒,便是不看旁人,七妹的感受你我还是要顾忌的。”
  “呵呵……六妹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四姐眉眼一跳,嘴角似笑非笑看着她。
  赵姨娘院子,太太指挥奴婢们装殓赵姨娘的尸身,谁料七姐紧紧抱着赵姨娘不肯松手,任太太好言相劝仍顾若惘闻。
  只听屋内,七姐满面泪痕的哭泣:“不许你们碰我姨娘,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七丫头,母亲知晓你伤心,可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你姨娘好生安息吧!”
  七姐眼眶红肿,对她嗤笑一声:“母亲,若您肯出手救我姨娘,她又何至于枉死……”
  太太脸色铁青,眸光微冷:“七丫头,你莫不是伤心的胡言乱语了,你之言难道认为你姨娘之死与我有关系不成?”
  “母亲认为呢?您可知女儿去正房要过人参,但凡您心底有一丝怜惜女儿及姨娘的情分,她也不至于死的这般无声无息。”
  太太冷哼道:“休要胡搅蛮缠!今儿是你二姐出嫁之日,府中上下皆为她张罗忙活,难免有顾忌不到旁人的时候,再说你姨娘今日生产,实乃天意,与旁人有何关系,你说去过正房,难道没看到人影匆匆的各府女眷,我又哪里抽得开空闲去瞧你姨娘。”
  “母亲,好冠冕堂皇的说辞,莫不是我姨娘之死只能怨她自己,与您无关。”
  太太怒急,一连道了三声好:“既你心有怨言,待会儿老爷过来,咱们让他评断一二便是。”
  七姐抱着赵姨娘的尸身呜呜低泣:“姨娘,即便您死了,女儿也不能为您伸冤诉苦,只能让您含恨而终,是女儿无能啊……”
  这时,王妈妈上前低声劝道:“七姑娘,听老奴一言,还是早些装殓姨娘吧!若您一直抓着她不放,黄泉路上,姨娘走的也不安心啊……”
  “姨娘……女儿不孝啊……”七姐哭的声嘶力竭,险些上不来气。
  王妈妈又道:“七姑娘,便是您心里再有怨气,也不能拿姨娘尸身说话,这……这未免……”
  七姐泪眼婆娑的抬头,质问道:“我姨娘已经死了,难道我不能为她哭两声?”
  王妈妈躬着身子,低声道:“是老奴不会说话,求七姑娘恕罪。”
  “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我姨娘已然逝世,你们还想搅得她不得安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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