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王妈妈忙退后两步,脸色涨红的解释:“七姑娘,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刘湘婉进院后,只见几位姨娘及姐妹们早已先她一步而来,只不过她们双双低头,置身之外,她走到黄姨娘身旁,低声问:“弟弟可安置妥当?”
  “姑娘放心,有青衣及奶娘在旁照看。”
  刘湘婉放下心来,垂头站在一旁。
  大约半刻钟,刘仲修仓惶而至,看着满院子的人,脸色苍白道:“赵氏当真去了?”
  姨娘们拿起丝帕嗡嗡垂泪,张姨娘上前一步趴在老爷肩上,声音婉转低泣:“老爷,您要节哀……”
  刘仲修身子踉跄一下,伸手推开她大步进屋,张姨娘被老爷当众落了颜面,心中恼怒不已,气的红了眼眶,这下到是真的逼出了泪水。
  除了黄姨娘神色淡然,其余姨娘脸色各自不一,细细瞧之,她们嘴角揶揄的笑容竟出乎一致的相同。
  七姐看到爹爹那一瞬间,哀嚎声刹时响过整个府邸,众人听后身子猛然大恸,只听七姐恸哭道:“爹爹,姨娘……姨娘去的冤啊……”
  刘仲修脸色一冷,怒声道:“此话是何意?”眼神环顾一圈,随后目光直直看向太太。
  “爹爹,您问母亲便知……”
  屋外,三姐惶恐不安,此事怎扯到她娘身上,七妹莫不是伤心的糊涂了不成,竟含血喷人。
  太太冷哼道:“老爷,适才妾身已同七丫头解释过,可她置若罔闻,如今您来了正好,便听妾身细细道来。”顿了顿,冷声道:“今日二丫头出嫁,正房里来的全是苏州城内高门大户家的女眷,妾身忙着招待她们,难道错了吗?”眼睛微眯,指着春花道:“您可知这贱婢做了何事?若没有她,又怎会发生之后难以预料之事。”
  春花打了个哆嗦,将头深深埋在胸口处。
  太太冷声道:“同是女子,妾身也知晓女人生子乃生死攸关,可这个贱婢呢?若有事禀告,直唤王妈妈便是,可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各府夫人的面当众一跪,让我情何以堪?”
  春花低泣道:“太太,那时奴婢没找到您身边服侍之人,加之姨娘生产在即,疼痛难忍,奴婢唯有去正房寻您拿个主意。”
  “我且问你,生孩子哪是那般容易的,刚阵痛便能出生……左右不过半盏茶功夫,你就等不及,非要当着外人的面落我的脸,你居心何为?”
  刘仲修眼神一凛,看到床上面色苍白,毫无人气的赵姨娘,指着她们怒声道:“休要吵了!死者为大,这点道理难道还要我教吗?”
  太太冷笑一声:“老爷说的甚是,妾身送完各府女眷离开后,听到赵姨娘出事,便立即赶来,谁料人已去了,伤心之下便着人装殓她,可七丫头非说她姨娘死的冤枉,要等您来一辩是非。”
  刘仲修忍着怒气,冷声道:“七丫头,为父知晓你姨娘过世,你悲痛万分,可眼下还是先安置你姨娘方是正理,你说呢?”
  七姐缓缓抬头,双眼含泪道:“爹爹,您心底可曾在乎过我姨娘?”
  刘仲修脸色一僵,声音平淡道:“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若您在乎她,为何不替她伸冤,若您替她洗刷冤情,也不枉姨娘服侍过您一场。”
  刘仲修冷冷道:“为父竟不知你胆子这般大?”
  七姐抽泣道:“女儿知晓您震怒,可女儿只想替姨娘讨个公道罢了。”
  太太坐在一旁,冷笑道:“老爷,七丫头这话直将矛头指向妾身?”
  “七丫头,为父晓得你伤心,但不能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七姐轻轻放开姨娘的尸首,悲痛万分的指着刘仲修道:“都这般时候,爹爹还一心袒护母亲,须知姨娘逝世,爹爹也贡献了一份功劳呢?”
  刘仲修大怒,指着她道:“你莫非魔怔了不成?”
  七姐大笑两声,悲痛欲绝道:“女儿求母亲赏赐人参遭拒,爹爹宁肯宴客他人也不曾去瞧姨娘一眼,你们是刽子手,毫不在乎姨娘的生死,若不然她又怎能这般香消玉损,连拼死生下的弟弟也未来得及看一眼,便含恨离世。”
  屋内屋外静的如掉根针都能听到,这七姑娘平日里看着阴沉不言语,如今却字字诛心,让人连狡辩的机会都无法开口。
  闻言,刘仲修大怒:“来了,将七姑娘给我看管起来。”
  七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爹,惨笑道:“爹爹,姨娘刚走,您就这般处置女儿……”
  “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今日你二姐出嫁,苏州城内所有达官贵人,官宦女眷皆携贴而来,难道让我不顾府内府外的客人,去你姨娘处守着她生孩子不成?”
  “爹爹……”
  “我且问你,府中众多姨娘,哪个生孩子我在其身旁守过,你替你姨娘叫屈,叫屈的人多了,她们怎从未有过一声怨言。”
  七姐悲嚎道:“她们的姨娘没死,可是我的姨娘没了?”
  “这只能怨老天,怨命运不公。”
  七姐身子晃了下,面色惨白道:“爹爹,姨娘已逝,你竟当着她尸身这般羞辱她,难道不怕她梦里寻您诉苦。”
  “七丫头,我且念你生母逝世,悲痛万分,便不与你计较无视尊卑之规矩,现下给我回去冷静,好好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见她眼神木讷,无动于衷,刘仲修大喝一声:“都是死人不成?我说的话也敢不听了。”
  春花秋月忙上前拉着姑娘的手往外走,七姐边走边哭,哭声甚是凄惨。
  这时,太太轻声道:“王妈妈带人好生装殓赵姨娘的尸身。”
  王妈妈躬着身子低声应道。
  刘仲修看着躺在床上神色平静的赵姨娘,低声道:“给她寻个道观,立个长生牌,待我们回京后送入祖坟安葬。”
  太太轻声道:“老爷放心,妾身定妥善安排。”
  刘仲修又道:“叫人将府内挂着的红布,红灯笼,红喜字都摘了,只留大门外石狮子处及门外的喜字。”
  “是。”
  “你们都散了吧,让我独自与赵氏待一会儿。”
  太太对王妈妈使了使眼色,众人福了福身,一同离开。
  刘仲修走到床边,握了握赵姨娘冰冷的手,低声道:“走了也好,这世间纷扰,不如离开静心。”
  “我知你不放心七丫头及新生的哥儿,放心的走吧……我会善待他们,不受人欺负。”
  刘仲修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出来时,脸色平静的唤人进去。
  太太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老爷,这新生的哥儿您看?”
  刘仲修窥觑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夫人有何打算?”
  太太觑了觑老爷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眼下府中正值多事之秋,另寻奶娘又怕其心生歹意,不如将哥儿放到黄姨娘院子将养一段时日,您觉得可行?”
  珊儿的为人,刘仲修在清楚不过,至于这新生的哥儿,他还未来得及看,便被七丫头的话气的火冒三丈,心里思忖下,方缓缓开口:“便依夫人之言。”
  “老爷放心,待府中事了,妾身定寻个妥当的奶娘进府,照看哥儿。”
  “夫人办事,为夫放心的很。”
  太太想了想,低叹一声:“老爷,七丫头那里?”
  “她那里不用你担心,我自会处置,眼下先将赵姨娘及哥儿安置妥当为先。”
  太太福了福身,刘仲修方抬脚离开。
  过后不久,太太遣人让黄姨娘进屋,黄姨娘及刘湘婉神色微楞,这时候唤姨娘进去怕是不合规矩,但她们式微,唯有听命行事。
  黄姨娘握了握姑娘的手,轻声道:“莫要担心。”
  刘湘婉哪能不担心,想跟着姨娘进屋,但太太并未传唤她,只能站在外面神色焦虑的瞻望着,冷不丁听到四姐嗤笑声:“总算见到六妹心神不宁的一面了?”
  身旁的李姨娘低斥道:“姑娘说话注意些。”
  四姐再次嗤笑一声,低头不再言语。
  三姐走到刘湘婉身边,小心的拉过她的手,安慰道:“六妹放心,我娘不会对黄姨娘如何。”
  刘湘婉对其干笑的扯了扯嘴角。
  屋内,太太拿着丝帕捂着嘴角,轻声道:“有一事老爷与我商量后,想托付与你。”
  黄姨娘低声道:“可是照看新生的哥儿。”这是她进屋后,灵光一闪想到的唯一解释。
  太太颔首:“聪明如你,无需道明便能明白来意,不过……此事你可想应下?”
  黄姨娘对其恭敬的福了福身:“老爷同太太看得起妾,妾又怎敢不从?”
  “如此甚好。”解决一大烦心事,太太满脸笑容的看着她:“一会儿我让人将哥儿送到你院子,让宴哥奶娘帮忙照顾一段时日,待我寻到稳妥的奶娘再说。”
  “是,太太。”
  屋中皆是太太的人,只听她冷不丁问:“你是否也觉得赵姨娘之死与我有关?”
  黄姨娘一直垂着头,就在太太脸色越发难看时,只听她缓缓开口:“妾虽闭门不出,却知此事与太太定无关系。”
  “为何你如此肯定?”
  黄姨娘缓缓抬头,目光直视她:“妾也说不出原由,不过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妾,此事与太太毫无关系,一切不过是因缘巧合罢了。”
  太太看着她久久未出声,半响后,低声道:“不知为何,你之言竟比旁人天花乱坠的奉承,更让我顺耳。”
  黄姨娘淡笑道:“妾口舌笨拙,还妄太太莫要怪罪。”
  “你先回院子吧,一会儿我派人送哥儿去你处。”
  黄姨娘福了福身。
  王妈妈在旁轻声道:“太太,您说七姑娘这么闹是故意为之还是趁机发泄心中的不满。”
  太太把玩着手腕中的手镯,淡淡道:“无论她意欲何为,这烫手的山芋说什么也收不得。”
  “老奴也这般觉得,不过七姑娘字字句句指责您,说不得就是怕您抚养哥儿。”
  “哼!目光短浅的小蹄子,甭说她心底的打算,便是老爷同我说让我教养她弟弟,我定也找理由推脱。”想记下她名下,顶了嫡出的名额,无论是谁趁早死了这颗心。
  路上,刘铁轻声道:“老爷,我们就这样回去,府中众人怕是会议论纷纷?”
  “谁敢?”刘仲修铁青着脸,怒声道:“赵姨娘生产之事,你调查的怎么样?”
  刘铁躬着身子,低声道:“赵姨娘出事后,奴才寻了几个下人悄悄问责一番,此事与太太并无关系。”
  “除了太太,其他人呢?”
  刘铁摇头:“老爷,此事却非人为,也只能说造化弄人。”
  刘仲修怅然的抬头望天,苦笑道:“老天不光愚弄旁人,连我一同耍着玩,一日之中竟让我府上出了红白两桩大事,传出去又是一番笑柄。”
  “老爷……”
  刘仲修继续道:“赵姨娘虽不得我喜欢,但这些年谨守本分,如今又为我生下子嗣,我……欠她颇多。”
  “老爷,莫要太过伤心,怪只怪赵姨娘命不好,与您有何干系。”
  “七丫头那边可有人在照顾?”
  “她的贴身婢女及赵姨娘两个婢女在旁照顾。”
  刘仲修顿了顿身子,低叹一声:“走吧,去她院子。”
  “老爷……”
  “赵姨娘已逝,我又何必同七丫头斤斤计较,况且适才她之举动怕是有意为之?”
  刘铁瞠目结舌道:“老爷您是说?”
  “走吧,去会会七丫头。”刘仲修抬脚往七丫头的院子走去。
  刘铁跟在老爷身后,暗暗揣测道:老爷这些儿女莫不是都成精了,一个个小算盘打得竟是神不知鬼不觉,连他跟随老爷这么长时间的老油条,竟未发现里面的猫腻,说不得真应了那句话,知子莫若父,老爷当真威武!
  春花扯着姑娘的袖子,低声道:“姑娘,您可知适才的举动惹怒了老爷及太太。”
  七姐木木道:“本就是故意为之,若不然你想让弟弟交给太太那个毒妇抚养。”
  春花踌躇道:“奴婢……”
  “姨娘已经死了,死前交代我好好照看弟弟,若我不为他考虑,那么小的小人,说不得被太太弄得夭折随姨娘而去,到时让我如何面对姨娘。”
  “可是姑娘,不让太太抚养哥儿,那将哥儿交给谁?”
  “自然是让我放心之人。”
  这时明珠飞快跑进屋,神色慌乱道:“姑娘,老爷来了。”
  “什么?”七姐脸上露出喜色,大步往外跑了两步又顿住,慢慢踱步走回屋中。
  春花三人见此,不禁问道:“姑娘,为何您不出门迎老爷进屋?”
  只见七姐趴在桌上慢慢啜泣,一声又一声的低泣:“姨娘……女儿知晓您放心不下弟弟,女儿定会好好照顾弟弟长大,您放心……”
  刘仲修听到这里,心里冷声一声:果然如他所料。
  见此,春花三人陪着一同落泪,哭泣道:“姑娘,若姨娘见您如此伤怀,怕是走的也不安心啊。”
  刘仲修进屋后,淡淡道:“七丫头留下,其余人下去吧!”
  七姐坐在矮榻上哭天抹泪,看也不看她爹一眼,刘仲修淡淡道:“此处唯有我们父女二人,方才之举你到底意欲何为?如今为父已然过来,便是遂了你的心,无需遮遮掩掩,直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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