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春花低声道:“姑娘,咱们真要与六少爷断了关系吗?”
  七姐眼神呆滞,木木道:“爹爹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可是姑娘,六少爷是姨娘拿命换来的,如今却为旁人做嫁衣,那姨娘死的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七姐眼泪刷了落下来,哽咽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姨娘拼死生下的弟弟,我们只能为其着想,打算。”爹爹之言三分真情,七分敲打,唯有那句让她深深印在心坎上,再过几年,到了年岁的她便要出嫁,那时弟弟也不过是顽童年岁,形影单只的他如何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宅生存。
  或许唯有她放手,才是弟弟唯一的出路。
  “姑娘,那岂不是说咱们不能同六少爷亲近了?”
  七姐抹掉眼中的泪水,目光坚定的看着门外:“如今我羽翼尚未丰满,所想所虑所谋皆被爹爹看在眼里,控制在手心中,待我羽翼丰满之时,且看爹爹还能如何桎梏我。”
  春兰眼眶含泪:“姑娘,苦了您了。”
  七姐随即脸色一冷,冷冷道:“虽说爹爹让我断了血脉之情,但又没说你们不可以去照顾弟弟。”
  春兰眼睛一喜:“姑娘所言甚是。”
  “此事须从长计议,万不能自乱阵脚,要好好筹谋一番,如何说动爹爹同意才是。”
  “奴婢谨听姑娘吩咐。”想到赵姨娘临终之言,春兰内心摇摆不定,既不放心姑娘的脾性又忧心六少爷的安危,现今六少爷太过弱小,但凡有心人下毒手,说不得会随姨娘而去,到时她们去地下时,还有何脸面见姨娘。
  “走吧!我们去为姨娘守灵?”
  闻言,春花神色激动,眼眶泛红道:“姑娘,老爷能许吗?”
  “爹爹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如今我已遵他之言,他还有何不放心,再说姨娘去了,如今棺柩还在她院中,若我们不去为她守灵,她……岂不是太可怜了。”
  话到此处,屋中几人纷纷落泪,低泣道:“姨娘……”
  七姐对珍珠道:“给我找一身白色的缟衣。”
  珍珠低声应道。
  七姐换了一身缟衣,鬓角别了一朵白花,带着婢女们去了赵姨娘的院子。
  这时,刘湘婉正在一旁为赵姨娘烧纸,七姐神色一愣,淡淡走上前,对其福了福身,感激道:“六姐有心了。”
  刘湘婉起身避过,轻声道:“七妹,节哀顺变,这时候你要坚强,只要熬过这个坎,日后在崎岖的路也不会觉得难走了。”
  七姐心中一酸,眼泪簌簌落下,沙哑道:“多谢六姐的劝慰。”
  刘湘婉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六弟在我姨娘处,七妹且放心,待你安置好赵姨娘便可过去探望他。”
  七姐脸色微冷,冷哼道:“六姐,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人,若不是他,我姨娘又怎会大出血而亡。”
  刘湘婉愣了愣,皱眉道:“七妹,稚子无辜,你怎可这般猜想?”
  “六姐,日后他是好是坏,都与我没有关系,遂再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我恨不得让他替我姨娘去死。”
  “七妹……”刘湘婉被她的话震的神色大变,惊的连连后退。
  七姐拿起纸钱慢慢放入铜盆里,淡漠道:“六姐,你今日之情意妹妹记在心里,就不送你了。”
  刘湘婉堪堪遮住脸上的神色,轻声道:“那我先走了,若有事遣丫鬟唤我过来。”
  七姐跪在地上,拿起手中的纸钱一张一张放进去,待刘湘婉离开,身旁跪着的春花,早已泪雨凝噎:“姑娘,您何必说这般狠心的话,奴婢心疼您啊……”
  七姐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弟弟唯有与我断了关系,黄姨娘才能将他视作亲生子,才会一心一意他谋划。”
  “姑娘,您太苦了。”
  七姐抬头看着院中的棺材,苦笑道:“至少我还活着,能替姨娘守护弟弟。”可是姨娘却与我们阴阳相隔。
  刘湘婉出去后,招银气愤道:“姑娘,您好心来此为赵姨娘烧纸,尽份小辈的孝心,可七姑娘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此事怨不得她,六弟进了我姨娘的院子,我们便与七妹绑在一起,如今这般节骨眼,还是莫要牵扯太多,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让人抓住话柄,我们只能受制于人。”
  “姑娘,您说七姑娘当真恨极了六少爷吗?”
  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谁知道呢?”
  赵姨娘去了,这世上七妹只剩下这么一个骨肉至亲,她怎能轻易隔断这份血脉之情,眼下不过形势所迫罢了。
  招银不懂,于是问道:“姑娘,我们回院子还是去姨娘处?”
  “回去吧!”刘湘婉淡淡道。
  回到院子,赵妈妈在屋中等的坐立难安,待姑娘一回来,迫不及待迎上去,满脸笑容道:“姑娘,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
  “六少爷交给姨娘抚养。”后宅女子多子多福,如今姨娘平白得了一个儿子,日后必有后福。
  刘湘婉坐在矮凳上,端起赵妈妈为她斟的温茶,抿了抿淡淡道:“妈妈莫要高兴的太早,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福是祸日后才能知分晓。”
  赵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皱眉道:“姑娘?”
  刘湘婉想起一件事便道:“从明日起,妈妈便去姨娘处帮忙照看两位弟弟,待母亲寻到新的奶娘,届时您在回来。”
  赵妈妈心底不愿,姑娘可是从未离开过她身边,遂轻声道:“若老奴去了姨娘处,谁照看您?”
  刘湘婉淡笑道:“招银招娣服侍我便可,”似猜到赵妈妈心中之想法,慢慢解释道:“如今府中正乱着,六弟又初到姨娘的院子,姨娘那里想必人手不齐,这时候万不能出现任何纰漏,遂我左思右想,还是让您去最为适合。”
  话已至此,赵妈妈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低声道:“老奴明白。”
  “妈妈放心,最多十天半个月您就能回来,后日便是二姐回门,赵姨娘也会迁至道观,为其诵经念佛,府中也会慢慢稳定,待母亲有了空闲,定会为六弟寻到可靠的奶娘。”
  赵妈妈低头应道。
  “妈妈去姨娘院子后,吃食上一定要时刻注意,无论奶娘喝什么汤水,一定要用银针测过方可入其口。”
  “姑娘是怕……”
  刘湘婉低叹一声:“小心使得万年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眼下我们还是小心为好。”这便是烫手的山芋棘手之处。
  “姑娘,赵姨娘这一去,府中情形怕是立马变了?”
  刘湘婉淡淡道:“少了一个对手,姨娘们怕是又要不安分了。”
  赵妈妈脸色怅然道:“赵姨娘去的委实可怜……”拼死生下六少爷,却折了自己的命,没了亲娘庇护的幼崽,日后境遇堪忧啊。
  刘湘婉心一紧,长这么大,她还是头次直面身边之人去世,太太虽说面慈心狠,却从未害过人命,府中庶子庶女皆平安长大,便是如她这般不讨喜的,太太虽冷待她,却并未暗暗授人弄死她。
  “姑娘,老奴听说七姑娘大闹赵姨娘的灵堂?”
  刘湘婉缓过神,轻声道:“现下想来,七妹之举怕是有意为之。”
  “姑娘,您为何这般说?”
  “人啊,突遭变故便会一瞬间长大。”七妹便是个例子,往日虽看着性子阴晴不定,但自从赵姨娘怀孕后,她们母女有了盼头,七妹的性子渐渐收敛不少,会察言观色,会拍马奉承,如今面对赵姨娘骤然离世,不得不为幼弟谋划打算。
  赵妈妈垂下眼眸,低沉道:“六少爷还好,尚有姨娘照顾,却苦了七姑娘,这般年岁,唯有自谋出路这一个选择。”
  刘湘婉苦笑:“谁说不是呢?”
  “老奴担心会因此牵连姨娘?”
  “妈妈,如今不是牵连,而是姨娘已然入局,不得不随波逐流了……”
  “姑娘,这话是何意?”
  刘湘婉喃喃道:“月满则亏水满溢,爹爹的宠爱对旁人来说或许是福,但于姨娘来说则是祸,本可平静安稳的独善其身,如今却被硬生生扯进棋局之中,进退两难。”
  赵妈妈神色担忧,轻声道:“姑娘?”
  刘湘婉转头对其笑笑,安抚道:“有时我们行事是不得已而为之,七妹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了。
  正房,菱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太冷声道:“贱婢,可知因你之失误使得七丫头对我颐指气使。”
  菱香头碰地,颤抖道:“太太,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许久后,太太方开口:“这段时日,你先回家吧!”
  菱香猛地抬头,屈膝上前哭泣道:“太太,您不要奴婢了吗?”
  太太怒声道:“这些年王妈妈教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不成。”
  “太太,奴婢错了,求您别不要奴婢。”
  迎香在旁为菱香求情,低声道:“太太,菱香姐姐也未料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番田地,求您宽恕她这次吧!”
  菱香泪雨婆娑道:“太太,奴婢以为她们又是欲擒故纵,这才知情不报,怕扰了您的兴致。”
  太太缓缓舒了一口气:“你道我让你回家是为甚,若七丫头缓过神拿你出气,便是我也束手无策。”
  闻言,菱香又哭又笑:“太太,奴婢就知道您舍不得奴婢。”
  太太叹气道:“回家躲躲,待此事过去,我会让王妈妈去接你。”
  菱香连磕三个头,神色激动道:“奴婢谢过太太。”
  太太低声道:“此事是个教训,日后行事再不可随你心意揣测,便是芝麻大的小事也要回禀我,知道吗?”
  “奴婢明白。”
  太太颔首:“迎香,你扶菱香起来,送她出去吧!”
  迎香缓缓站起来,对其福了福身。
  屋里静悄悄的,太太闭目养神想着今日之事,赵姨娘去的确实太突然,让她既惊又喜,惊的是人死了却留下个儿子,喜的是从今往后她眼前又少了个碍眼的。
  倒是七丫头那一出戏让人印象深刻,府中众儿女除了玫儿,其余心思怕是都不简单啊,偏玫儿一副没长心肺的样子,整日不思进取。
  现下想来老爷的态度确实让人耐人寻味,既无悲也无怨,好似赵姨娘于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说到底赵姨娘还是不得老爷欢心,若今日换成黄姨娘,老爷怕是得伤心的疯了。
  至于黄姨娘竟能猜到她的打算,着实让她心中一惊,更甚至连她心底隐含的深意,怕是已然知晓,不过那又如何,若非老爷越发恩宠她,何至于逼得她出手。
  这时,王妈妈在外低声求见:“太太,老奴回来了?”
  “进来吧!”
  王妈妈脚步轻声的进来,福了福身后看向太太身旁,不禁问道:“太太,屋里怎没人伺候您。”
  “我让迎香送菱香回去,待事情告一段落,在让其回来。”
  “太太所言极是,老奴瞧着,七姑娘这气性怕是大的很,若让她瞧见菱香,说不得想法设法弄死她。”
  太太半躺在矮榻上,闭着眼睛,低哼一声:“赵姨娘那可安置妥当了。”
  “太太放心,一切事宜老奴都已安排妥当。”
  “七丫头后来可有过去?”
  王妈妈躬着身子,小声道:“七姑娘如今正守着灵堂。”
  “可有告知她,明日要将她姨娘送去道观。”
  “七姑娘一过去,老奴便将此事向其禀告。”
  “她可有说什么?”
  “七姑娘面露感激之色,还对老奴福了福身,谢您体恤之情。”前后态度差别太大,一时间让她受宠若惊。
  太太冷哼一声:“想必老爷没少对其费口舌。”
  “您是说老爷敲打七姑娘了?”
  “谈何敲打?不过是念在赵姨娘已逝,父女俩说些知心话罢了。”
  王妈妈思忖一会儿,轻声道:“太太,您可否觉得将六少爷交与黄姨娘抚养一事过于顺利?”
  太太猛地睁开眼睛:“顺利又如何?我膝下除了自己生的嫡子女外,其余人休想占了嫡出身份。”
  “太太……”
  “老爷怕是早已知晓我的打算,所以才会答应的这般痛快,不过将其交给黄姨娘,其中自有我的打算。”
  “若七姑娘缓过神来正房闹,可如何是好?”
  太太似要起身,王妈妈眼疾手快,大步上前扶起她,只听太太声音清冷:“我巴不得她来闹呢?适才当着众人面竟敢与我对峙,想必这些庶女一个个皮子有些松了,待我腾开手必要给她们紧紧皮子,让她们晓得府中规矩,晓得尊卑之分。”
  见此,王妈妈劝慰道:“太太,咱们不日便要回京,眼下您还是别同老爷置气的好,若不然让京里那位知晓,说不得又得嘲笑您一番。”
  太太冷哼道:“几年未见,她哪还有闲工夫寻我晦气。”
  “太太,无论您打什么主意,万不可惹怒老爷,上次您禁足是大少爷出面摆平的老爷,若您在惹怒老爷怕是……”
  太太气急败坏道:“既怕老爷又怕事,按你这般说,满府上下怕是谁都能在我身上踩一脚。”
  王妈妈忙跪在地上,瑟瑟道:“太太,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太太舒了一口气,淡声道:“起来吧!”许是心中憋气,总觉得心口有股怒火没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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