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众人得了吩咐,纷纷入座,刘仲修眼神环顾一周,笑着说:“用膳吧!”
  刘府家训男女七岁不同席,用膳之时,须食不言寝不语,齐耀文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见其身后布菜的丫鬟走路不带一丝声响,更不用说座位上的众人,无论是拿起筷子还是放下勺子,皆未发出任何碰撞之声,静的好似一颗针落在地上都能发出声响,不由咽了咽口水,若不是他此生有幸娶了这家的二姑娘,怕是难得见到这等家风之严的人家。
  齐耀文拿起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生怕弄出一丝声响,身后布菜的丫鬟更是眼力十足,但凡他眼神在哪道菜色上停顿一下,便会立即将其夹入他盘中,这等人家的奴婢都如此,更不用说主家之人有多重视规矩及教养。
  大约半个时辰,刘仲修放下筷子,其余人皆一同放下筷子,丫鬟忙呈上丝帕让其擦嘴,又端了杯茶递给老爷让其漱口,待整个流程弄完直看的齐耀文眼神发直。
  再看身旁之人好似都已习惯,无论他们在书房如何谈天说地,喜笑颜开,但用膳时皆换了一番模样,各个收敛神色,端正态度的用膳。
  这时,屏风那边的太太轻声道:“老爷,妾身让丫鬟去了屏风,可好?”
  刘仲修含笑点头。
  话音一落,三两个奴婢上前,轻手轻脚的将屏风移开,齐耀文抬头飞快瞥了一眼,果然,女眷那边也是如此。
  刘仲修眼光看向齐耀文,淡淡道:“恒志,饭菜可还合你口味。”
  “甚好,如此佳肴,女婿也只在岳父家有幸品尝。”
  刘仲修如何听不出他言语奉承之话,淡笑道:“喜欢就好。”水,过满则多,过多则溢,水是如此,人亦如此。
  不一会儿,丫鬟们手脚轻快的撤掉桌上的东西,不一会儿,正厅又变成宽敞清亮的地方,刘仲修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抿了抿,眼神看向二丫头,淡声道:“二丫头,再过半月为父便要启程回京。”
  这么快!
  不是说还有月旬吗?
  怎么提前了!
  刘仲修看出她脸上不舍之情,劝慰道:“本打算三月末回京,未料你祖父写信催促与我,再加上这边继任的知府不日便要到了,为父这才打算早些回京。”
  二姐眼眶泛红,低声道:“爹爹,女儿舍不得你们。”
  刘仲修淡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父女,虽离的远了,但你始终是为父的女儿,为父回京后,若你夫妇二人打算将生意移至京城,可来京里寻为父。”
  闻言,齐耀文眉眼一喜,喜不自禁道:“岳父之言,言之有理,他日小婿定带着娘子去往京城,拜访家中长辈。”
  太太脸色却是一僵:没想到二丫头所嫁之人竟如此圆滑,不过也难怪,商贾之人向来都是墙边草。
  谁料刘仲修却猛地冷了脸,眼神淡漠看向齐耀文:“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恒志,可知其中道理?”
  齐耀文如被打了当头一棒,低声道:“女婿知晓。”
  “那更该知晓自古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末尾也是最低贱的,如今你娶了我家女儿,她虽庶女出身,却也是被为父与她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日后如何对她,尚不用我道明吧!”
  齐耀文猛地站起来,深深揖礼道:“岳父,小婿明白您话中之意。”
  “虽我离开苏州回京述职,但你也听过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一道理,我连任苏州知府一职,可想而知此地有多少受过我庇荫之人,”顿了顿,厉声道:“若你心中盘算,我刘家离开苏州那日,便是你对我家二丫头置之不理之时,哼……为父劝你,切莫异想天开,一旦我知晓你之薄情,即便远在京城也能收拾你齐家,你可信服?”
  齐耀文站直身体,眼神锐利道:“岳父放心,小婿定不辜负娘子以及您对我的期望,日后定视她如珍如宝。”
  刘仲修神情淡漠的颔首:“记住你今日之言。”
  坐在下首的二姐眼眶止不住落泪,勉强压抑心中的酸楚,低泣道:“爹爹,以往都是女儿不懂事,让您伤心了。”
  刘仲修淡笑道:“如今见你嫁得良人,为父心里十分高兴,日后你们夫妻要和和美美过日子,不能因一点小事闹得夫妻失和,应知后宅安稳,才是兴家之照。”
  二姐与齐耀文神色恭敬的对其行礼,刘仲修总算有了笑模样。
  这时太太含笑开口道:“老爷,好好的回门宴,让您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顿了顿看向二丫头,满脸心疼之色:“快快别哭了,仔细眼睛疼,为娘看的很是心疼……”
  刘仲修转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太太:此人太能装了!
  众儿女则是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二姐又对太太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母亲这些年的抚养与教诲。”
  太太干笑的扯扯嘴角:“你们这些儿女中,唯你最为贴心懂事,不久以后我们全家便要举家回京,独留你一人留下,为娘心里着实有些难受,”神色哀伤的低叹一声:“如今你嫁入齐家,便是人家的人,日后要好生服侍相公,孝敬公婆,与妯娌也要和睦相处,若有难处,定要写信告知于我们。”
  二姐神色感激道:“多谢母亲。”
  刘仲修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母慈子孝,倍感甚慰道:“你母亲与你的教诲,你要谨记于心中,不可仗着身份,胡乱生事。”
  二姐低声道:“爹爹放心,女儿定不会给您丢脸。”
  二姐在府中多呆了一个时辰,方同相公一同离开,离开时面露不舍的看着爹爹与兄弟们,低声道:“我走了,你们回吧!”
  刘仲修低叹道:“照顾好自己。”
  “嗯。”二姐眼角的一滴泪落在地上,她不敢抬头,抬头便是泪雨凝噎,虚弱的她被相公搀扶着进到软轿中,直至慢慢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时,翊哥轻声道:“爹爹,我们回去吧!”
  刘仲修长叹一声:“那时为父以为回京述职,连着大姐,咱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如今独留你二妹在苏州,日后再见一面怕是难了。”
  翊哥淡笑道:“爹爹,莫要担忧,不出几年,二妹夫怕是也会去京城?”
  “哦?”刘仲修身子一顿,眼睛诧异的看向他。
  “二妹夫来时,我与他私底下聊了一会儿,此人及擅专营,齐家在他手中,怕是又要壮大一番。”
  刘仲修老怀甚慰道:“我儿越发长进了,说的没错,你这二妹夫不简单啊……”虽与他短短接触半天,但他无论谈吐还是气度皆是上等人品,除了有过婚史,其他倒真是不失为良配。
  翊哥淡笑道:“爹爹,商人重利轻别离,儿子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刘仲修点点头:“似恒志这样的人就如一头温顺的猫,若你顺他心意,摸着皮毛尚且舒服暖洋,但若惹得他不虞,最是容易反咬你一口。”
  “爹爹是想告诉儿子,这样的人既亲近不得又得罪不得,是吗?”
  “不错!”
  翊哥神色踌躇下,低声问:“既然如此,适才爹爹为何那般敲打他。”
  “论身份,我为长,他为卑,论地位,我为官,他为贾,倘若不在此时敲打他,日后我们离开苏州,这知府女婿的身份,怕是被他利用的无所不用其极了。”
  “爹爹您是担心……”
  “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翊哥走到他爹面前,低声道:“爹爹莫要太过劳神,我觉得恒志不像是会做出此等事之人。”
  “你整日读书,自然没见过商人的真面目,为了银子,爹娘老子怕是都能卖了,何况咱们这些外人……”
  “爹爹……”
  回到屋中,众儿女依旧在,刘仲修坐在上首淡淡道:“咱们不日便要回京,你们的行囊也要着手整理了。”
  太太低声道:“老爷,咱们是走水路还是官道,妾身也好告诉他们如何整理行囊。”
  刘仲修早在月余前就同幕僚们商量好回京的路线,便道:“咱们走水路。”
  “老爷备了多少只船。”
  “约莫三只。”
  太太惊呼道:“这么多!”
  刘仲修淡笑道:“此次我们回京怕是在不会回苏州,遂夫人叮嘱下人们,若有故土难离之仆从,可以多给些遣散之银两,若想自赎奴身之仆从,当年买来多少银两,便按卖身契上所写赎身即可。”
  太太颔首:“老爷真是菩萨心肠。”
  “我记得夫人在此地尚有陪嫁之田庄,是着人继续打理,还是卖了回京另行安置,且看夫人的心意。”
  “老爷放心,妾身定安排的妥妥的。”
  “如此甚好。”
  众人散去后,三姐拽着刘湘婉的胳膊,低声道:“今日见到二姐竟没了往日争强好胜之气。”
  刘湘婉唏嘘道:“人总是这样,尚在闺中时巴不得马上出嫁,好另立门户,出嫁后又觉出还是作姑娘时好,可以恣意妄为。”
  “谁说不是呢?”
  刘湘婉打趣道:“如今三姐是想快些嫁人还是想一直待字闺中啊……”
  三姐羞怯的拧了拧她的胳膊:“臭丫头,又打趣我……”
  这时,刘湘婉望着身影渐渐消失的七妹,淡淡道:“也不知她何时才能一展笑颜。”
  “待我们回京后,换了地方,七妹思母之情许能淡些。”
  “也许吧!”
  三姐又道:“你与二姐彼此间有龌龊,今日为何主动帮她。”
  “咱们不日便要回京,日后再见面难上加难,何必意气用事,”顿了顿,挑眉道:“三姐不也是这样想的……”
  “是啊,再见面已是曾经了。”三姐转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轻声道:“可要去我院子坐会儿?”
  刘湘婉刚要开口拒绝,被她眼里哀求之色所打动,不由道:“既然三姐有请,妹妹自然应邀赴约。”
  三姐挽着她的胳膊去往她的院子,只见孙嬷嬷在她房中指挥抱夏她们整理行囊,见到六姑娘福了福身,刘湘婉转身避过。
  孙嬷嬷温和道:“老奴不知六姑娘过来,这便让她们去泡茶。”
  “有劳孙嬷嬷了。”
  三姐笑着说:“嬷嬷自去忙,我陪六妹说会儿话。”
  孙嬷嬷福了福身,脚步轻移的退出去。
  “六妹,我最近惫懒的很,当日豪言壮语犹如在耳,如今却被孙嬷嬷敲打的消磨了斗志。”
  “凡应天下之事,一切行之以诚,持之以恒,话说的容易,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住,不过大姐特意为你寻来孙嬷嬷,三姐还是用心学规矩的好,须知今日之苦便是他日乐之果,遂三姐莫要轻易泄气。”
  三姐低声道:“这道理我又如何不懂,不过就是提不起精神气。”
  刘湘婉低笑一声:“用不用我去母亲那提一嘴,想必母亲几句话就能让三姐严阵以待。”
  “你又笑话我。”三姐叹气道:“二姐嫁人后,余下这些妹妹,唯有你,我尚能说些知心话,其他人俱是利用我亲近母亲。”
  谁料六妹却因她闹情绪,渐渐疏离她些许。
  这时抱月端茶进来,为两位主子斟茶,刘湘婉端起茶杯在鼻尖轻轻闻了闻,半响后,对抱月道:“帮我同孙嬷嬷道声谢。”
  抱月微敛脸上的神色,轻声道:“奴婢知道了。”
  见此,三姐笑着问:“你为何要谢孙嬷嬷。”
  刘湘婉晃动手中的茶杯,含笑道:“三姐闻闻这是什么茶?”
  三姐端起来,轻轻闻了闻,低声道:“天目青顶。”
  刘湘婉淡笑道:“孙嬷嬷不愧是从宫里出来之人,连我喜好天目青顶茶都知晓,这番眼界与洞察力,旁人不及矣。”她喜好天目青顶,其滋味鲜醇爽口,香气清香持久,不过知晓她喜好的唯有黄姨娘及贴身伺候之人,没想到竟被孙嬷嬷瞧出来。
  此人着实不简单!
  三姐诧异道:“原来妹妹喜欢喝天目青顶,我竟从不知晓……”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古怪之事,姐姐如今知晓打算送我几两?”
  三姐拍拍胸脯,笑着说:“这算什么事?”说着便要张嘴唤人进来。
  刘湘婉忙制止住她:“我同姐姐开玩笑呢?”
 
 
第101章 佩服大哥
  三姐趴在桌子上, 有气无力道:“六妹, 你说这船还得行多少天才能到达京城。”
  “听下人们说, 还得半月有余。”
  三姐惊呼一声:“这得熬长时间?”
  刘湘婉低笑道:“怎么?三姐熬不住了。”
  三姐颓丧着脸:“以往咱们虽被圈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最起码府中院子大,可以随意溜达,如今圈在这船上, 每日每夜都这般晃晃悠悠,委实难受的很。”
  “三姐,若我们行的陆路,只能圈在马车上行动,且山路沟谷坑洼, 行走间跌跌撞撞,圈在马车上的我们只会更加不舒服。”
  “唉……”早知如此, 真希望爹爹一直留在苏州述职。
  刘湘婉冷不丁问:“午膳可安排妥当?”
  三姐拄着下巴,叹气道:“已经吩咐厨房, 凡主子处二素二荤外加一碗甜汤,奴仆们一素一荤。”
  刘湘婉夸赞道:“三姐行事越发周全稳妥, 日后嫁人,打理内务在不用烦心了。”二姐嫁人后,三姐居众姐妹之首, 又跟太太学过管家,如今太太身体抱恙,内务除了交与她,旁人太太定不甚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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