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他权倾朝野——渊爻
时间:2019-06-07 16:12:23

  尤其是想到西承使团不明不白地就在汴京城里死了个人,钱伯仲脑子里的阴谋转得就差飞起来了。
  他口干舌燥地将三份证词都念完的时候,仿佛自己也经历了一场严刑拷问,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正要问宁端的意见,却见他正平静地伸手将空了的海碗放回盒子里,顿时有些恍然。
  他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看大人这番模样,或许早就料到了这么多。
  宁端将木盒的盖子扣上,淡淡道,“没提到樊家一个字,却说等到了汴京面见四皇子再详说,他是想在手中扣一份筹码。”
  宁端和四皇子从朱家身上最想挖出的,却都和樊家息息相关。
  钱伯仲点头,“是这个道理。朱坚口风这样紧,也不怕没命到汴京!”
  “这是他唯一的保命符了。”宁端倒不觉得意外,他的手指搭在木盒顶上,整个人比先前看起来气定神闲不少,“四皇子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寅时便从天坛出发,估摸着晚饭左右的时分便能到了。”
  “我还一时走不开。”宁端便道,“你稍后去一趟牢里提审朱家的牙商。……再派人往席府送句话。”
  钱伯仲莫名有些心潮澎湃,“送什么话?”
  “就说,”宁端顿了顿,“太甜了。”
  钱伯仲嘴角一抽:方才那豆腐脑上,撒的花花绿绿那些可不是糖吧?
 
 
第157章 
  是夜丑时, 席向晚被翠羽小声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稍稍停顿一会儿, 立刻清醒过来, 翻身起来拢过翠羽盖到她身上的外衣,“有动静了?”
  “樊家的人已经从晋江楼出发了。”翠羽低声道,“就是朝四平巷去的。”
  “好。”席向晚合衣坐到床头, 捧了翠羽递来的热茶, 没喝, 而是道, “什么时辰了?”
  “丑时有一刻钟了, 姑娘。”翠羽仍旧有些犹豫,“姑娘,真的只看着, 不去将樊家的人留下吗?这次都察院的人早有准备, 从晋江楼一直跟着他们去四平巷,等他们到了那个院子里就立刻将人就地围住抓起来不行吗?”
  “你觉得,樊家最不缺的是什么?”席向晚反问她。
  “钱?”翠羽猜道, “樊家富可敌国,这也是他们占据岭南的最大本钱和立足根本。樊家一倒台,大庆或许都会不好一阵子。”
  “不是钱, 也不是权。”席向晚淡淡道,“樊家最多的,是死士。你知道樊家养了多少死士吗?”
  “樊家自己在岭南养着私军,死士想来也不会太多,既然姑娘问了, 那我便往大里猜……”翠羽顿了顿,胡诌道,“六百人?”
  席向晚看了她一眼,笑了,“光是我知道的,最多的时候,一共九千人。”
  翠羽立刻摇头,“姑娘又说笑了,樊家的权力这样大,被允许养的私军也只有三千人的规模,禁军上下全部加起来不过五千人,死士可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动辄更新换代,消耗极大,养一个所需要的花费都是天文数字,就算对于樊家来说,九千这个数字也太耸人听闻了。”
  “你以为,樊家为什么有这么齐全的情报网?”席向晚笑道,“樊家的势力,比你猜想得要大得多,这是先帝在位这么多年也不去动它的原因所在。”
  樊家是在大庆开国之时突然暴富起来的,高祖在位几十年的时间里,樊家就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变成了盘踞岭南的怪物。
  永惠帝登基之后,哪怕最是手段狠辣之时,也只是敲打了数次樊家家主,而没有真正对他们的根基动手或威胁过,双方才一直相安无事到如今。
  又是几十年过去,如今的四皇子想要和樊家对抗,除非找到正确的方法,否则太难太难了。
  “他们养了这许多的死士,用起来的时候也不手软。”席向晚继续道,“即便今日动手了,也抓不到什么人,他们自尽的速度根本令人来不及阻止,更会惊动樊子期,让他知道今日一切是我和宁端设下的全套,反倒得不偿失。”
  毕竟席向晚火急火燎折腾出来这一出,只是为了让念好能脱险罢了。
  “那……真就这么看着樊家的人光明正大去杀人?”翠羽无奈道。
  “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樊子期应当不会杀的。”席向晚沉吟了一会儿,才下定论道,“我先前和你说,找去的替身要扮得疯疯癫癫,而且长得和念好一点也不像,你都记得?”
  “姑娘放心,那人有一千张脸,演谁像谁,您怎么说的我都原话告诉了他,绝不会露馅。”翠羽肯定地点点头,“可即便他会假死之术,面对樊家那群人,我还是心中有些不安宁。”
  “不担心。”席向晚道,“樊子期这会儿也不想闹出大动静来,如非必要,他不会在汴京城里做出格的事情。”
  “是因为四殿下要回来了吗?”
  席向晚点点头,“四殿下约莫今日日落时就能回汴京城了,只盼此番不要再出任何漏子,只要安安稳稳登基就是了。”
  她望了眼窗外隐约透进来的月光,等待着四平巷的回报。
  利用樊承洲成功引起了樊子期的疑心之后,席向晚就必须完全打消樊子期的好奇心,让他忘记甄珍的事情,更甚者,将樊子期的注意力转回岭南去。
  甄珍是如何从岭南被人带走、又辗转到了苕溪走朱家的路子到汴京城,这件事情一日不查明,席向晚心中也不安稳,想来樊子期应该也是一样的。
  甄珍、银环、卢兰兰三人都已经被从四平巷中带走转移到另一处,留在白日樊承洲去过那个院子里的,就只有一个都察院的易容高手,已经装扮成了毁容半张脸的疯妇人模样,就睡在院中等待着樊家死士的检验。
  若是一切正如同计划好的那样,樊子期确认过院中人不是甄珍并且悄悄撤离,都察院回报之人就会在席府外吹三声笛响。
  若是事情有所出入,笛响便只有两声。
  翠羽静静地陪席向晚在室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面上表情平静,手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来。
  她自忖平日里也不是个胆小的人,可这等待的滋味实在太漫长又难熬,她渐渐坐立不安起来,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席向晚,却见到对方仍旧是刚刚醒来时的那个背脊挺直的坐姿,面上带着浅淡又似乎一切了然于胸的微笑,看起来一丝烦躁的样子也没有,根本不像是个刚过了十五岁生辰的姑娘,不由得有些纳闷。
  这也太沉稳了些。别说未出阁的姑娘,哪怕是妇人家老人家的,到了该慌张的时候还是得慌,席向晚这模样,却仿佛是经历多了这样的大场面,因而一点也不觉得紧张了。
  “怎么?”席向晚眼也不抬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我了?”
  翠羽有些悻悻,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件,“姑娘,朱家的人尽数归案,苕溪那边的急信也送到了大人手中,等天亮,银环就得回牢里了。不过之后四殿下回来大赦天下,她又是戴罪立功之人,应当只要出够了银钱就能赎回来的。”
  席向晚知道翠羽刚才心中想的肯定不是这一件,但还是点点头嗯了声。
  又过了一会儿,席府外传来了一声像是夜枭鸣叫般的笛声。
  翠羽立刻抬起了头来,“姑娘!”
  席向晚垂眼抿了一口茶,静静地等待着。
  紧接着,是第二声笛响。
  这之后的短暂停顿显得尤为漫长,但第三记笛声还是如期响起,翠羽不由得出了老长一口气,按住了自己飞快跳动的胸口,笑道,“姑娘这下可以好好接着躺下睡觉了。”
  席向晚也轻出了口气。不过她知道,这只是解了燃眉之急,换来暂时的安全罢了。
  只要樊子期还活着一日,甄珍和樊承洲就一日不是安全的。
  不过樊家总是要有人斗,或许知道了甄珍还活着,樊承洲能更有动力些。
  想着,席向晚笑了起来,有些开心。
  她看着樊承洲缅怀了甄珍一辈子,虽然没有见过甄珍,却听过甄珍和樊承洲的全部过往,因此对甄珍有着几分素未谋面时就存在的熟稔和亲昵,如今能让他们两人团聚,就像能保下家人一般,是让席向晚极为高兴的事情。
  樊承洲之于她早已是和父母兄长一样的亲人,能帮到他,席向晚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翠羽接过席向晚递来的茶盏,笑道,“姑娘突然这么开怀,可是还在想大人今日传的那句话?”
  席向晚摘了外衣,面上笑意更深。
  “我觉着肯定是王猛脑子不好使给记错话了。”翠羽快步走来将外衣挂起,嘴里道,“姑娘做的豆腐脑,给大人送去的明明是咸的佐料,怎的传回来一句太甜了,连句话都传不好,真是笑死个人。”
  她说完,快手快脚地将席向晚扶到床上,自己也扭脸打了个哈欠。
  “早些睡吧,明日起来还有事情要做呢。”席向晚道。
  “什么事?”
  “列嫁妆。”
  翠羽撇嘴,“姑娘又拿我开心,还是早些睡的好。”
  席向晚听见翠羽轻手轻脚地离开,又是内屋门合上的声音,望着床顶笑了笑。
  一夜平安无事地度过。
  银环倏地睁开眼睛,见到日头已经从窗外照了一缕进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打量了眼这个陌生的房间,毫不拖延地翻身下了床。
  卢兰兰和甄珍跟她挤着一个屋子,一左一右都还沉沉地睡在床铺上。
  银环悄无声息地穿戴完毕,半跪到卢兰兰床头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将她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擦去,最后临起身前才看向甄珍。
  甄珍本不该睡得这么沉,但大约是昨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哭得累了才不受惊动,这会儿脸上的眼睛还是又红又肿的。
  她不在的日子里,卢兰兰有甄珍照顾,应当不会过得太苦。
  而宁端也亲口向她保证过,很快她就能从牢中出来。
  银环弯了弯嘴角,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才悄悄地步出了屋子,将门合上,转头对上了已经站在院子里的席元清,昳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佥事大人。”
  席元清见她模样正常,心中放松两三分,“今日虽是回牢中,但只是过渡之计,四殿下今日回京师,等定了年号,新帝登基,接下来便是大赦天下,你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交了银钱,就能回来陪兰兰了。”
  银环朝他行了个礼,“还要多谢佥事大人劳心劳力查案,使朱家最终落网,我自知没有帮上什么忙,十分惭愧。”
  “你帮了许多忙!”席元清立刻说道,“没有你的话,现在我指不定还在哪个死胡同里打转呢。”他顿了顿,有些懊恼,“我说的是案子,不是别的。”
  银环只是笑而不语,提醒道,“佥事大人,该出发了。”
  席元清咳嗽一声,“这边走,我们早些去,不会被人见到。”
  银环垂眸称是,跟着席元清的脚步上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去往她曾经一度被关押的大牢之中。
  上一次银环进这地方时心如止水,觉得世上再没有什么牵挂,卢兰兰也有席向晚救出,凭借她自己的本事就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可这一次,知道自己还能再出来的银环驻足在大牢的门口,居然有些心生抗拒,不想进入其中。
  席元清也没有催促她,只静静陪她站了一会儿。
  倒真不像她曾经在宫中听闻过那个四处留情的席二少了。
  银环心中轻叹一声,对席元清道了声抱歉,便举步往里走去。
  她在宫中旧了,记人脸的功夫了得,知道自己和陈嬷嬷先前被关押的牢房在何处,径直往里走去的时候,发现这一路上的犯人同她上次离开时已经换了许多新面孔。
  或许是都已经被暗中处决了吧,她平静地想着。
  在路过一间牢房时,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席元清立刻道,“忘记什么了?”
  银环转脸有些疑惑地看向睡在里面的犯人,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似的。
  “这人有什么不对劲?”席元清站到银环身边,见她神情疑惑,当机立断招手叫过不远处狱卒,“里面的是什么人?”
  狱卒看了一眼,小声道,“是王猛王大人抓来的,本来说是和上次抓住那批牙商有关系,可谁知道查了半天抓错人了,只是个樊家商会的下人,总得寻个错处,总不好就这么承认抓错人了给他放出去不是?”
  “不!”银环突然略显激动地打断了狱卒的话,“我认得他的脸!就是他将我母亲送到朱家去的!”
  席元清的直觉瞬间绷紧,他一手按住银环的肩膀,“你母亲不是被朱坚强行掳走的吗?”
  “那是一开始。”银环深吸了口气,手指微微颤抖,“我不是说道,我母亲生下我之后,曾经逃走过一阵子吗?”
  “是这个人?”
  “他变成灰我都忘不了。”银环眼神冰冷,“他将我和母亲绑起来,和其他一群妙龄女子一起运回了苕溪。”
  席元清的声音更轻了,“我现在将他带到你面前,你更近得再看一眼,兹事体大,千万不能认错了,知道吗?”
  银环缓缓点头,定定站在远处看着席元清让狱卒打开门,走到里头将睡着的犯人摇醒过来,接着提起他就往牢房外头走。
  她的视线紧紧黏在这个落魄地痞的身上,即使在对方被强行提起头来、对着她露出了恶心下流的笑容时,也没有移开一分。
  她审视着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些特征都和她深刻记忆中的那个人全然重合,只不过是苍老了许多。
  似乎有一刻钟那么长久,又或者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银环肯定地点头,“就是这个人将我母亲强行带回了朱家。”
  被席元清提在手中那人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在他木然合上牙关之前,早有准备的席元清已经伸手将他的下颌骨直接拆了下来,接着三下五除二地抽出狱卒腰间佩刀将这人手脚经脉全数挑断,才将这个动弹不得的人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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