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他权倾朝野——渊爻
时间:2019-06-07 16:12:23

  她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宁端就想到了自己收藏的那一暗盒子她的私物。他将煎得火候正好的小排送进嘴里,咀嚼完才措完了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收藏了那许多。”
  席向晚停了进食的动作,抬起脸来看着宁端。她不说话,只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宁端接着道,“我当时不曾想到今日这一步,以为很快就会与你解除定亲,届时便与你再无联系。”
  他说得很慢,像是每一个字都现写出来似的,但席向晚支颐耐心地静静等待着,平和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宁端的脸上,令他胸口耳根都发烫。
  “我便想要……留些念想。”他低声说出了当时的心声。
 
 
第206章 
  钱管家在外头敲了门。
  宁端话语一顿, 转头往门扉看去, “什么事?”
  钱管家面色沉凝, “王虎来了,在正厅候着,说有要事禀报。”
  王虎在跟的是一路追踪樊子期的人手, 他突然来此八成是和樊子期有关, 更何况是要紧的事。
  宁端心中有些遗憾, 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正要站起身来, 却被身旁的席向晚拉住了手。
  “我知道。”她略微前倾着身子才够到他的手腕,神情认真又温柔,“你说的那些, 我都知道的。”她说着, 停顿了会儿,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宁端的手指,“……你不用怕。”
  原本起身急着想要走的宁端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他沉默地低眉看了席向晚几息, 一瞬不瞬,而后手上一个用劲将她拉了起来,动作里带了三分强硬, 却又仔细地没有弄伤她。
  席向晚另一只手猝然放开的象牙食箸丁零当啷落到了地上。她猝不及防地跌进宁端的怀抱里,用手掌抵了一下才没撞上去。
  宁端长出了口气,将几乎从脚底一路冲到脑袋里的热血按捺下去,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来缓缓放松手上的力道,“你先吃, 我去去就……”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怀中的姑娘伸出柔软的手臂从两旁环住了他的腰。
  席向晚将侧脸贴在宁端胸口上,听他的心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大动静,轻轻笑了起来,“夫君公务繁忙,且去就是了,不必担心我。”
  耳侧的跳动更快了。
  宁端带着两分不知所措将手掌落在席向晚的肩膀上,抿唇想了一会儿,才低声应道,“嗯。”
  钱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好似自己脚边长出了什么稀世奇花似的,盯得目不转睛。
  直到宁端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时,钱管家才一个掉头跟了上去,他小心翼翼瞥了眼在前头走得飞快的宁端,恍惚间瞥见了通红的耳朵,又默默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做下人和做下属的都该明白的基本道理。
  王虎正在正厅中反复踱步,脸上带着几分急躁,根本遮掩不住。见到宁端前来,他才站定步子,行了个礼,不用宁端吩咐便直截了当地道,“樊子期逃了,他似乎早就注意到自己一路被人追踪,在苕溪金蝉脱壳偷天换日,被樊旭海的人暗中接走。但走时时机不对,和我们的人起了冲突,双方交战中,樊子期的坐骑中箭,他跌下马拦腰被马踩了一脚,樊家死士抱着他走的。”
  宁端仍旧沉浸在刚才的好心情中,听见王虎带来的消息也只是脚步一顿便步入正厅坐下了,“没追上?”
  “樊家早有准备,没有追上。”王虎有些不安,“但在场有当了多年军医的,说樊子期这一下伤得严重,恐怕救不回来,从此以后最多也就是个半身不遂了。”
  宁端想起了方才席向晚对他说的话。
  樊旭海只有两个或能替他完成大业的儿子,一个樊承洲扮作了假死,另一个樊子期则落了个半身不遂,剩下的儿子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正好樊旭海又是个这般重视子嗣传承的人,如果这都不能激怒樊旭海,那也没有别的什么能激怒他了。
  樊子期的伤不在宁端和宣武帝的预料之中,而这必将引起樊旭海的疯狂反扑。
  若是樊子期在交战冲突中死了也就算了,偏偏头脑还留着,却废了下半身,只会令他更想对大庆皇室掀起报复。
  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完全的坏事,至少如今樊子期已经逃走,宣武帝就不必再花时间和樊家磋磨,双方便可直接撕破了脸去。
  “派人去宫中了没有?”宁端问。
  王虎摇头,“刚传回来的消息,我便直接来寻大人了。”他想了想,十分体贴地道,“大人新婚燕尔,还是我代为去宫中面圣通传吧。”
  正在思索的宁端看他一眼,却没有发怒的意思,而是一如既往地冷淡道,“让岭南的人动起来,盯紧了樊家的动静,每日回传,但不必靠得太近,免得引起怀疑。”
  “是。”
  “樊旭海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外室,是樊子期的生母,难产而死,去查一查这个人,她和樊旭海之间的任何事,只要查到,全部回报。”
  王虎还是第一次听闻樊子期居然是个外室生的这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愣了两秒才应道,“是。”
  人人交口称赞追捧的樊家嫡长孙,结果居然是个外室生的?
  那岂不是樊家唯一的嫡长孙这会儿正借着假死的名义躲在汴京城里和小妻子你侬我侬,完全将樊家的死活抛到了脑后?
  不过王虎平心而论,樊家实在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老子儿子都脑子有问题,苦了和他们有关系的那些脑子正常的人。
  樊承洲和甄珍这对小夫妻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想要一家人团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有了宁端拿的主意,王虎很快冷静下来,带着数条命令而去。
  席向晚很快便从归来的宁端口中得知了一切,怔忡了片刻。
  她上辈子跟樊子期斗了五年,在最后得胜之前却也没能让这人受伤,不想这辈子樊子期一个逃亡,就在途中将自己折腾成了半身不遂。
  “你说得对。”她回过神来后轻轻叹道,“对樊子期来说,自己成了个残废的事情恐怕是绝不能接受的。他这个人心高气傲,自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甚至见不得承洲比他过得好,如今再也不能凭着自己的双腿走路,对他来说或许比死还难受。”
  但樊子期是不会自杀的,他只会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气都发泄到宁端和宣武帝的身上。
  ——或许要打仗了。
  席向晚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西承的内乱还没有结束,如今大庆自己恐怕也有内乱要平。
  她垂眸细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就怕东蜀这个时候突然插手其中。”
  东蜀和大庆向来是死敌,东蜀又和樊家众多牵连,在大庆国内动了这么多手脚,若是樊家和东蜀联手,恐怕对宣武帝来说,麻烦还要多上一倍。
  另一方面,樊家若是铁了心要反,又不知道一路上多少生灵涂炭。
  “陛下早日已拜访过王老将军。”宁端淡淡道,“你的两位舅舅都要调到漠北待一阵子了。”
  席向晚的舅舅王长鸣和王长期在上次被诬陷入狱之后,虽然官复原职,但却都默契地将手中的权力交了出去,各自当了半个闲人,以避锋芒。
  可听宁端这句话的说法,恐怕王家又要重新崛起了。
  漠北是大庆和东蜀之间的最后防线,席元清原本也在那处供职,有王家两位参将坐镇,确实能放心不少。
  想到自家几位兄长也在最近纷纷被重用,席向晚挑挑眉毛,半开玩笑道,“陛下是真要扶植席府和王家?”
  “能者登高位。”宁端倒不觉得这全然是宣武帝的私心。
  王家确实多的是能带兵打仗的好手,就连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也都在各自营中崭露头角;席向晚的三名兄长更是各有各的长处,宁端和三人都共事过,知道他们被培养得不错。
  如今科举出事,宣武帝手中缺人用,比起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自然不如提拔已经和宁端成亲的席向晚那头娘家人。
  这日用完了晚饭,宁端去书房处理公务,鬼使神差地又摸了摸桌底下藏得好好的暗盒。
  席向晚什么都没提,却又似乎将一切都摊开来和他说了个明白。
  宁端的手指在暗盒的机关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将其打开,遵守了自己对自己做下的承诺。
  除非席向晚离开,否则他不会再打开这处“念想”了。
  他却不知道第二日席向晚又出门去了第二次四平巷,在常去的百年糕点铺买了些吃食,又从老板娘手中多接了个长条的盒子过来。
  翠羽瞅了好几眼,没猜到盒子里面放的是什么。
  她旁敲侧击问了一路,仍然和昨日一样没从席向晚口中得到任何口风,只得恹恹地跟着席向晚回府去了书房里头,难以置信地睁着眼睛被席向晚含笑关在了书房外面。
  席向晚将翠羽的视线完全隔绝之后,才走到桌边琢磨了一会儿昨日钱管家打开暗盒的部分。
  樊家也有不少机关,她对这些倒是本就熟悉的,试了三两下便将暗盒重新捣鼓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原封未动,想来是宁端知道自己暴露后便不好意思再度打开它了。
  席向晚笑了笑,将手中盒子放到桌上,又耐心将二十三幅画都从暗盒里一一取出来,只留下里头的荷包、牡丹花灯、还有一支桃花簪。
  她仔细地将这三样物什从左到右一字排开,从袖中取出一只出嫁前亲手绣好的并蒂莲荷包,同先前那只鸳鸯的放到一起。
  而后是宁端第一次送来给她传信的桃花簪,上头刻着“偏门”二字,是约她在偏门相见的。
  最后,是被装在盒子里,今日才带回来的桃枝灯。
  这灯做得精巧,下头用晒干的树杈做成桃枝模样,只有龙眼大小的粉色花灯固定在枝条上,远看就像是桃枝上盛开的桃花。
  席向晚噙着笑将桃枝灯和那盏宁端悄悄从上元灯会带回来的牡丹花灯并排放好,而后才将那二十三幅画一一放了回去。
  她知道,宁端恐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看他这些念想了,那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些她悄悄放进去的小玩意儿,也就只好看天注定了。璁
 
 
第207章 
  席向晚有很久没有梦到上辈子的事情了。
  上一次, 还是刚刚见到樊子期不久以后触动了回忆, 才在梦中想起了自己刚到岭南时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 她每每在这样的梦中时,总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的那个人了。
  比如此时此刻,她正浮在空中看着一幕她前世并没有来得及亲眼见到的场景。
  席向晚的父亲席存林惯是被席明德打压的, 王氏又是个天真没有城府的性格, 也就身边的下人稍微强硬一些。当大房两个主要拿主意的人都性子这么软的时候, 多少是要被欺负的。
  更何况包氏心生嫉妒, 本来就恨不得将大房取而代之?
  席元坤上辈子就是被包氏使人设计打瘸了两条腿, 养伤时又出了漏子,药没用好,翩翩书生竟成了个卧床不起、一步都走不了的废人, 但凡下地, 就必须要人扶着抱着走才行。
  席向晚恍然:或许是因为今日听说了樊子期的遭遇,都是同样的半身不遂,才让她想起了三哥的事情?
  她就站在席元坤的屋子里, 看着面白如纸的席元坤费力地用手臂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连声向外追问,“父亲怎么样了?”
  跑进来回话的是金莲, 她一脸慌张地道,“坤少爷,外头来了许多官兵,将大爷三爷都拿走了!”
  “母亲呢?”席元坤一急便要下床,可他根本移动不了自己的腿, 这番动作十分困难。
  金莲上前想要帮忙,被他一掌厌恶地推开,“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包氏派来的人?”
  “坤少爷,我是姑娘身边的金莲啊!我怎么会和……和那包氏扯上关系!”金莲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您走不了路,我来扶着您走。”
  王氏在这时匆匆跑进们来,满脸都是尚未擦干的泪痕,见状快步上前扶住了席元坤,咬着嘴唇低声道,“席府已经里外都被围起来了,六皇子逼宫失败当场被诛,你祖父……投靠的是六皇子,还在其中出了大力。”
  席元坤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请是怨愤还是遗憾的神色。
  半晌之后,他轻轻地道,“幸好将阿晚嫁出去了。”
  就立在他不远处的席向晚顿时鼻子一酸。
  王氏也抽泣着道,“是啊,好在她已经嫁出去,便不需要经历这一遭了。”
  母子二人对坐无言,像是在享受最后的亲情时分。
  席向晚看得满心酸涩,只希望自己此刻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的能回到前世的这一刻,将家人都从席府中救出来,可她不能。
  若是没有上辈子在樊家的磨砺,那个和母亲一般天真得不相上下的她恐怕就算重活一世,路也不会走得有第二辈子这般顺畅。
  梦境中的时间不知道走过了多久,席向晚又听见了席元坤的声音。
  他低声地问王氏,“既是满门抄斩的罪,府中的东西是不是都会被朝廷缴走?那曾祖父曾经做主分别给了四房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朝廷都会收回去?”
  王氏哽咽着道,“都是些身外之物,生死的关头了提这些做什么。”
  席元坤憔悴枯瘦的脸上神情十分沉静,“我发现了一些事情……母亲,或许那些锁在箱子里的财物,才是席府遭此一劫的原因。”
  席向晚愣住了。
  席元坤说的是什么?曾祖父何时给府中四房分发了装在箱子里的财务?难道梦境也会告诉她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吗?
  席元坤的声音逐渐在席向晚的耳旁模糊起来,席向晚竭尽全力去听他破碎的字句,只听见了“前朝”两个字。
  熟悉的院子在眼前化为泡影,官兵的喊声已经近在咫尺,即便梦境戛然而止,席向晚也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那时席元衡和席元清都在外头服役,留在家中的唯有席存林王氏和席元坤,再加上席元衡的妻子齐氏。
  他们是最先被捉走斩首的那一批。
  “——阿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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