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他权倾朝野——渊爻
时间:2019-06-07 16:12:23

  “这也不是什么不常见的怪事。”席向晚道,“公子哥的侍女总是要年长一些才会照顾人,侍女比主子大上八岁并不少见的。唐新月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对樊旭海心生爱慕却求而不得,自她的眼睛里都能看得出来那股子疯狂和怨恨。”
  宁端心道他就没看出来,那时候他只从唐新月眼里看出了要与席向晚玉石俱焚的决心。
  “不过她求而不得的,她的妹妹却得到了,这岂不是令人又爱又恨?”席向晚想了想,接着往下推断道,“按时间来算,当唐新月得知唐时雨怀了樊旭海的孩子——甚至是她等樊子期出生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也说不定——她或许便将对樊旭海的爱意转移到了樊子期的身上。因而当樊子期来到汴京城之后,她暗中给予樊子期诸多助力,又在背后想了许多方法让我不得不接受樊家的求亲。”
  在得知了唐新月与樊子期的关系之后,这个女人曾经的许多举动在如今席向晚看来都立刻有了合理的解释。
  唆使包氏在国公府诗会让席向晚出丑,是为了削她的名声使她抓住樊家这根救命稻草,心甘情愿地嫁过去——纵然包氏和席卿姿做过了头,但樊家是要造反的,樊子期娶席向晚又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等拿到玉印之后便可理所当然地休妻再娶,不必在意这污点。
  使计让席存学代替席存林承爵,也是一样的道理。届时三房上位入主武晋侯府,大房一系自然成了没人理的小可怜,那时候樊家上门提亲,席向晚便是高嫁,席存林和王氏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英雄救美那一出更是唐新月又一次算计了包氏背黑锅,却让宁端给半路截了功劳。
  最后一杯茶毒死席明德同样如此,是为了阻止宁端求亲成功,却晚了那么一日,还是叫嵩阳大长公主捷足先登,又有赐婚的诏书保驾护航。
  一波三折,最后却全都落了个空,可唐新月对樊家……抑或说对樊子期的有求必应忠心耿耿却是一目了然的。
  就连最后因为被捕入狱而惨遭灭口,都是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心甘情愿。
  “她却为了一个樊家将自己的一辈子都陪了上去。”席向晚低声叹道,“更是害了别的不知道多少人。也不知她死时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害人终害己。”宁端却说得很笃定,“我想要的东西,用尽手段去夺,也不会伤及他人。”
  席向晚闻言抬眼看看他,轻笑,“那你手段还得多使一些。”
  宁端与她对视着,深刻的眉眼里透出一两分的茫然来,显然没听出席向晚话中隐喻。
  席向晚失笑起来,她用手指弹了弹桌上信纸,“岭南如今不太平,能知道这些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原想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和玉印相关的情报,看来还是……”
  “有的。”宁端却一口截断了她的话,又拿出一封信,“大爷爷认识宝令期间的生平,我已从当地的大营里调出来了——宝令公主身边,当时有个姓唐的下人。”
  席向晚伸手拆信拆到一半,听到后半句不由得停了下来,呼吸一滞,意识到了这其中几近荒谬的联系,“唐家人和前朝有关系。是宝令假死金蝉脱壳化作了唐家人,还是那姓唐的下人暗中背叛将宝令杀死投奔了樊家?”
  “宝令公主确实是死了。”宁端沉声道,“大爷爷亲自将她葬了,在营中无辜旷工一日,还受了军法。”
  席向晚迅速拆开第二封信取出信纸从头看到尾,长出一口气,整理着思绪慢慢道,“宝令由启帝派人保护着逃出皇宫,身边留着一个姓唐的下人,与大爷爷相识之后,或许是那下人意识到了大爷爷的身份或别的原因,出手将宝令杀害并且投奔了樊家——或许这下人当时想将宝令私印一起带走,却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但跟在宝令身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玉印长什么模样,叫樊家白白搜寻了这么多年?”
  “若是宝令公主自己知道玉印代表了什么,一直小心将其藏匿,身旁的下人不知道也不奇怪。”宁端早已看过这两封信,思索其中关联的时间比席向晚更多,“唐姓下人或许听闻了一二便见财起意,最后没有得手,仓皇逃走。”
  “可这大营离樊家有足足十几日的路程,当时樊家更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此人为何非要去岭南……”席向晚越想越心惊,“除非他知道樊家一定会包庇他。”
  这样一来就很清楚了:樊家也与前朝有所关联。
  席向晚下意识地喝了口茶,苦中带甜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让她稍稍定下了神。
  她上辈子在樊家那么多年,却没有发现樊旭海和樊子期不仅仅是想要造反,甚至想的是要复辟前朝!
  “难怪樊家的私军和死士看来总是像军队一般,只听家主一系的号令。”她喃喃道,“难怪他们几代人了还坚持不懈地想着要找到宝令私印,也许那是他们证明自己身份正统、起义复辟的最好证据了——你将这些都告诉陛下了吗?”
  “说了。”宁端安抚道,“他已经知道了。”
  原本樊家是造反,这师出无名必然是讨天下人嫌的,宣武帝早有准备;可若他们高举复辟大旗,天下总有人会支持他,这下局面便又稍稍往樊家倾斜了过去。
  思及此,席向晚叹了口气,“我该将玉印毁了的。”
  “樊家拿不到它。”宁端道,“他们在岭南自身难保,汴京不是樊旭海如今还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席向晚将两张透露了太多惊心动魄旧事的信叠到一起,闻言有些怅然,“樊家的獠牙已经露了出来,这一次是务必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只怕是高祖在刚推翻前朝的时候,那般雷霆手段之下,也还是出了漏网之鱼,才叫有复辟之心的人逃了出去。
  宝令公主便也罢了,樊家和那唐姓的下人却是将樊家从当初的一文不名经营到了如今的庞然大物,复辟的念头更是深种在后人的心中越烧越旺,若是一而再地放虎归山,以后还会造成更大的灾祸。
  宁端点头,“必当如此。”宝令的玉印只要在席向晚手中一日,樊家对她的觊觎就一日不会停息。
  哪怕席向晚真的将其毁了,樊家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来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二来也不可能相信席向晚已经将其毁去的话。
  “如今只剩下一个疑点了。”席向晚低声道,“玉印究竟能用来做什么。”
  一个用来证明末代公主后代血亲的证物?那却也太站不住脚了些。
  谁拿在手中都能当大旗便也罢了,首先宝令是女儿身,她的子嗣想当皇帝本就可能性极小,其次如今大庆都换了三任皇帝,隔了这么多代,复辟二字站不住脚。
  “无论它是什么,都用不上了。”宁端斩钉截铁道,“——我将这些消息带回来,是为了让你展眉,不是为了让你更加愁眉苦脸的。”
  席向晚下意识伸手碰碰自己蹙起的眉心,笑了起来,“一件樊家,一件科举,两件顶顶的大事都是叫我操心的人担着的,叫我怎么安得下心来?”
  宁端沉默片刻,突地开口道,“这都不算什么。”
  只要席向晚还在他身旁、是他的妻子,这些对宁端来说都算不得什么。樊家要对席向晚动手,那就是要动他的命。
 
 
第219章 
  从苕溪到岭南有多远?
  若是骑岭南特有育种出来的千里马, 不过就是六七日的功夫便能赶到, 路上还能停下来在中途找驿站每晚安安稳稳地歇息安睡。
  可对如今的樊子期来说, 这快马六七日的路程,竟然已经有些让他觉得永远都到不了了。
  从汴京城逃走的那一刻起,坠在他身后的追兵就没有停过——明里一批, 暗里一批, 将从汴京到苕溪这路上樊家的据点都掀了个一干二净。
  即便知道宁端是要拿着自己当探路石, 樊子期也只能咬着牙往前敢, 只等到了岭南境内的时候, 都察院的人便想追也追不进去了。
  他心中存着这一点希望,因此也憋着一口气忍受路上的颠簸艰苦,甚至还想办法成功隐瞒过了都察院悄悄联系上苕溪的商会, 让他们提前备下了埋伏。
  本来这一场埋伏若是顺利, 樊子期便应该在死士的掩护中安全脱身,换了马后甩开身后都察院的人马赶回岭南,再同父亲一起推翻易家的政权, 可谁知道其他的都实现了,唯独“安全”两个字除外。
  都察院和死士们战成一团血肉横飞的时候,樊子期被三名死士团团围在当中从人群旁跑向千里马, 饿得手软脚痛的他好不容易才被搀扶上马,脚蹬还没来得及踩进去,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道暗箭,直直射在了马屁股上。
  身旁的三名死士有的负责抵挡身旁官兵,有的还在扶着樊子期, 竟没有一人将箭矢挡下。
  本就有些焦躁不安的千里马立刻嘶鸣起来,一撅蹄子就把还没坐稳、身体虚弱的樊子期从背上掀了下来。
  樊子期被摔得闷哼一声,正要撑着自己起身,后腰传来一记泰山压顶的重踩,好似身体被从中间生生折断的痛楚顿时让他两眼一黑惨叫出了声来。
  在马边的死士见状不妙,硬扛了面前官兵一刀,险而又险地从马蹄之下将樊子期拽了出来,才免了他第二下直接被踩碎脑袋。
  樊子期在剧痛中什么都意识不到,浑浑噩噩地被死士挟着再度上了马背匆匆突围而去,留下的是一地樊家死士的尸体。
  之后从苕溪往岭南的路上更是危险重重,剩下随行的死士们用命交换着时间赶路,根本没有多余的时辰留下来给樊子期寻医看诊,几日下来,樊子期的伤势愈演愈烈,一开始还能察觉到疼痛,后来却是从腰往下什么直觉也没有了,仿佛身体硬生生消失了半截。
  拖了七八日好不容易赶回到樊家的那一刻,樊子期心中却丝毫的放松与安心也没有。他一脸冷漠地被死士匆匆抬进自己的院子,早在里头等着的大夫看到他的伤口便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露难色。
  “我成了个废人,是不是?”樊子期冰冷地盯着那大夫的神情,“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大夫面露难色,看了看樊子期满是血污的下半身,又抬头看向他那张便是奔波了半个月也仍旧瞧得出贵公子风采的面孔,颇觉可惜,“大公子这伤,若是早一些去见医生,或许还能……可现在却是……”
  皱眉站在床边的樊旭海立刻呵斥,“别说废话,只看了一眼怎么知道能不能治?”
  大夫无奈地上前几步,小心检查樊子期的伤势。
  他的动作虽然非常仔细轻柔,像是怕弄痛了樊子期,但这对后者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直接冷笑了起来,“父亲,我从今以后就是个废人了,您不用再指望我了。”
  “不。”樊旭海沉声道,“你是我的嫡长子、接班人,我对她承诺过的。”
  “您想让个废人坐上那位置,被天下人耻笑吗?”樊子期的胸膛起伏,声音不自觉地抬高起来,“我早就说了,区区一个武晋侯府的女人,让承洲去娶,您非要我去汴京城,现在她被宁端抢走,如今我也——”
  他说到这里,呼吸一窒,僵直地往旁边歪了过去,竟是硬生生地给气晕厥了。
  大夫给吓了一跳,上下检查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对樊旭海道,“大公子这些日子身子太过虚弱,方才气血攻心,不一会儿就能醒来,接下来数月都需要卧床静养。”
  “他的腿呢?”樊旭海望着床上的儿子,心中沉痛与愤怒搅成一团。
  大夫咬了咬牙,“我能保住大公子的两条腿,但以后走路是不能的了,也要有人日日按揉穴位,才不会叫腿上的肉坏死。”
  樊旭海沉默了下来,屋子里的空气也似乎随着他的一语不发而逐渐变得沉重无比,叫可怜的大夫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过了许久,樊旭海才又问道,“子嗣呢?”
  “恐怕是不行了。”大夫说完,又犹豫地补充道,“但世上灵药无数,或许能有奇迹发生也未可知。”
  樊旭海看了大夫一眼,突而笑了,“你是岭南最有名的大夫之一,我怎会不信你。先替我儿开了药方吧——送大夫出门,好好赏赐。”
  像个幽灵般立在门旁的管家应了一声,对大夫做了请的手势。
  大夫心悸地擦了擦冷汗,对樊旭海再三行礼后才背着自己的药箱快步走了出去。
  等下人为樊子期更衣擦洗完之后,樊旭海挥退了众人,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神情复杂地凝视了这个出色的儿子片刻,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时雨,你我的儿子,本是当太子、皇帝的命,怎会受这般的折磨呢?”
  樊家家主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才等到樊子期悠悠醒转。
  再度醒来的樊子期比晕过去之前冷静了不少,仿佛已经接受了现实。他低头看着被盖在被褥下的双腿位置,冷静道,“便是不复辟,我也要找宁端报仇。”
  樊旭海安抚他,“你本就是我最中意的儿子,更何况如今承洲已经不在了。再者,等你成了太子,此后再称帝,这世上没有人敢看不起你,拿你的腿说事。”
  “但在成功之前,这事不能传出去。”樊子期紧紧握住拳头,“否则这世上谁都要低看我一眼了!”
  “大夫已经处理了,家中下人都是守口如瓶的,放心。”樊旭海顿了顿,才问道,“你先安心养伤,宣武帝麻烦缠身,他很快就不会有时间再管岭南的事情,我们那时便可以先发制人,直捣黄龙。”
  “等杀到了汴京城中,宁端的头颅,我要亲自摘下。”樊子期阴冷地说道,“我要让他也尝尝我此时所受的痛苦与折磨,我要当着他的面,将他心爱的女人夺走、占有,让他成为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
  “很快,这些都很快了。”樊旭海安慰着他,“这天下必然会回到我们家的手中,这一日马上就要来临了。”
  樊子期低低喘息了片刻,像是将那些未来的场景都在脑中描绘了一遍,才慢慢冷静下来,松开了抓着被褥的双手,嘴角勾起了冰冷的笑容,“是,这一日不会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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