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令箴先进的产房,他一进来,让产房内的人都吃惊极了。
林蔚然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很丑,就像一只等宰割的大着肚子的大青蛙,而且还满身汗湿,头发都是湿哒哒的。
而宫令箴从进来之后,眼睛就一直看着要蔚然。
“你来了。”林蔚然抖动着干涸起皱的嘴唇陈述着这一事实。
撤了薰香,又让房间通风之后,林蔚然感觉情况有所好转,可是还是生不出来。
林蔚然能感觉到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是急得不行,甚至动静有慢慢变弱的趋势。
宫令箴握着她的手,“一会我让太医给你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江稳婆刚才用的药还有残留的药性在你体内。”
林蔚然缓缓地点了点头,她也有这样的怀疑。只是她刚才一直在用力生产之余也在想着怎么提这事,她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不进产房的,也不允许男大夫进来,可是女大夫又极少极少。但她这样的情况,如果再恶化下去,她只能想办法看上大夫。
如果他不进来,她得很辛苦地去做这事,幸亏他来了。
“你别说话了,这些事我来安排。”
宫令箴示意稳婆先将被子给林蔚然盖上,然后对门外的张太医说道,“张太医,麻烦你进来一下。”
张太医目不斜视地进去,一番诊脉之后道,“杨恭人体内确实有那残留的药性,不过无碍,一会我开一副药方,煎了吃下就能顺利生产了。”
“对了,产妇这会先节省体力,如果能吃得下东西,就先吃一点。”
宫令箴最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出去给你盯着药,还有吃食,一会喝了药就能顺利将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了。”
产房外,皇上和太后得知了林蔚然迟迟生不出来,果然和江稳婆所用的药有关。
皇上不由得道,“皇后那边的稳婆会不会也有问题?”
“皇帝说得是,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让人检查一下吧。”
宫令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从兴庆湖边的抄手游廊撒了芝麻油,再到备用稳婆出事,已经确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害。
可皇后已有一子,且是皇长子,已立为太子。皇后地位稳固,并不需要靠肚子里的孩子来恩宠。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使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顶多就是丧子之痛,影响不到她的后位。所以,这幕后之人的目的真的令人费解。除非,皇后因早产而薨,如果这样来看,三妃都有可疑……
皇后这次生产,一共准备了四个稳婆,还有两个备用,江稳婆就是备用的。
本来如果皇后正常生产的话,应该用不上她们的,所以对于她们的盘查就松了一些。
这次皇后与他妻子同时落水,又一起发动,这才一人分了一位备用的稳婆。
又,皇后那边情况危急,故分了四位稳婆过去,林蔚然这边分到两位。
不公平吗?是的,这时候就是这样,尊卑有别。
所以关于皇上因江稳婆而对正在伺候皇后生产的四位稳婆产生了怀疑,宫令箴却觉得问题不大。
毕竟为皇后准备的四个稳婆肯定是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捋了又捋的。两个备用的稳婆,已经有一个出问题了,另一个应该是没问题的。
幕后之人为了避免暴露,肯定不会再多此一举的了。
果然,查出来的结果正如宫令箴所猜测的一般。
对此,泰昌帝唏嘘,林恭人这是人工皇后受过了。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张太医把脉,诊断出皇后本就宫寒,这次落水,寒气全面引发,所以宫口闭塞不开,需要开一副药,煎好吃下去,才好生产。
皇上太后自然是命他速速开药。
就在这时,侍卫来报,“皇上,张国师求见。”
皇后喝了药还迟迟未生产,泰昌帝正急得不行,实在不愿意召见大臣了。
倒是赵太后,结合这天之异相,心中有了某些怀疑。这么和泰昌帝说了之后,泰昌帝便打算见一见了。
张国师踏雨而来,见到皇上的第一句话便是,“皇上,皇后难产,不仅仅是因为意外,至今小皇子还未诞下,是有妖人在截取国运。
泰昌帝一惊,这样的说法真是闻所未闻。
“张国师,这可如何是好?”
宫令箴也是一脸肃穆。
太后倒不算意外,她就说呢,怎地无缘无故狂风大作,接着就是暴雨不息。
“贫道须开坛作法,破了对方所结之法阵。”
“那劳烦张国师了。”
就在长信殿廊下大门前,一张香案,香烛皆燃起。
所有人就在殿中看着张国师施法。
……
香烛燃至一半时,张国师肃着脸对泰昌帝说道,“皇上,借你心头血一用。”
“何为心头血?”
“心之开窍在舌,老道需要皇上咬破舌尖取点血。”
这心头血一听就关碍甚大,太后忙问,“非要心头血吗?寻常龙血不行吗?对皇上龙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张国师摇头,小皇子是个有来历的,但这话他不会贸然说出,“不会有什么影响的,皇上乃真命天子,他一滴心头血胜过凡物数万,有了这心头血,贫道便能破了那妖人之阵,皇后便能顺利生产了。”
此时,皇后的产房里,稳婆催促皇后用力的声音一直有传出,但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弱。
泰昌帝心一狠,牙尖狠狠一咬。
“皇上,将血直接喷吐到这张符纸上。”张国师将桃木剑戳着的一道符举到皇帝跟前。
待皇帝将口中的鲜血喷到符纸上之后,张国师将黄符晃悠一圈之后,将之置于烛火上点头,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雷神听令,四海八荒,给我开!”
最后一个词念完,张国师剑指天空。
噼里啪啦,天空中一道紫雷劈向重重厚重的乌云。
下方的皇上太后以及宫令箴等人清楚地看到,那道紫雷将之劈出一道裂缝来,然后一道金光洒下。
奇怪的是,金光不仅是笼罩皇后的产房,甚至有两点似八字又似鱼尾巴似的搁在林蔚然的产房上头。
金光一前一后侵入两间产房。
“哇!”
皇后的产房里突出一道婴儿的哭声,然后没多久,稳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笑着向皇上太后道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
稳婆的话音刚落,偏殿林蔚然的产房里立即传出一声哭声。
宫令箴急切地上前,眼里满满的都是激动。
吴稳婆一脸疲惫地抱着一只襁褓出来,“恭喜宫大人,宫老太君,林恭人诞下一名小公子。”
皇上龙颜大悦,“好,和太后同一天生辰,都是有福气的小子。”
宫老太君上前,将孩子抱过来。
“内子她如何了?”宫令箴问吴稳婆。
吴稳婆笑道,“林恭人脱力了,将小公子生出来之后,就睡过去了。里面的宫人正在做清理。”
想起方才林蔚然在产房内的动静,泰昌帝笑宫令箴,“原来林氏私底下是叫你宫大人的?”
此时此刻,皇上也有心情开宫令箴的玩笑了。
宫令箴笑笑,此乃闺房之乐,实在不宜在外多言。
皇上注意到宫家小小子的襁褓在这雨天里有些单薄了,不由得吩咐人将为小皇子准备的衣物再拿一些过来给宫家小小子用。
“哪能蹭小皇子的吃穿用度呢,臣已经打发人回去取了家中备下的衣物,一会就抱他进屋给他换上。”此时此刻,初为人父的宫令箴,心里满满胀透彻的,都是喜悦。
竟陵王府
随着那紫雷劈下,圆通大师喷出一口鲜血。
他看向天空,怒目,“可恶道家,坏贫僧大事!”
第134章
御书房中,泰昌帝和张国师在,梁东海都被泰昌帝赶到外面守着大门去了。
“国师,方才弥漫在两位产妇产房上头的金光是什么?”
如此异象,七皇儿看着就像是大有来历的。可是这般的话,置他太子哥哥于何地呢?儿子尚未长成,因为这异象,泰昌帝就已经担心上兄弟倪墙的事了。
张国师在心中叹了口气,顺其自然,有些事要发生的话也是必然的,逃不掉躲不开。
而且在皇后难产之际,张国师就曾说有妖人欲借机截取国运,那片金光,岂不是国运所化?
泰昌帝问出来时,张国师认命地点了点头。
得了答案,泰昌帝在御书房遗踱来踱去,然后想到什么,又停下,“那为何会有金光在林恭人的产房上?”
而且看那样子,还分去了两成的金光。如果那片金光是国运的话,那宫爱卿之子岂不是——这就让泰昌帝很疑惑了。
“皇上可还记得去年岁末,我们让宫谏议大人前往太原府寻宝一事?”
“嗯?这其中有何关碍?”
“当然是有的。之前老道观宫谏议大人的命,命是极好的命,却在运道上差了一些,而且命中注定无妻无亲子。”
泰昌帝听得嗔目结舌,就这样,还能称做好命?
张国师看了泰昌帝一眼,眼中意味深长,宫令箴是位列三公位极人臣的面相,如果这样还称不上好命的话,那绝大多数人都得哭死。
“等等,张国师何故说这些?”
“皇上还不明白吗?宫谏议大人在太原府时,一定是接触到宝物了。所以他一回来就成亲生子。”
泰昌帝点头,如果真依张国师所言,确实,这是改命了啊。
“当时老道也算不出在太原府出世的宝物是什么,现在看来多半是与国运有关。”
但张国师没说的是,林恭人应与宫谏议大人一样,接触过国运所化的宝物的,甚至从国运所化之象对她亲昵的程度来看,应是近距离长时间的接触。
否则在国母生产,有龙子所承龙气的吸引之下,那国运金光也不会自动分去两成金光给她的孩子,这是多么的深情厚爱啊。
“皇上,不出意外的话,宫谏议大人的这个孩子以后成就小不了。”
张国师的话让泰昌帝又愁上了,只分去两成金光的宫小子以后成就都小不了,那他的小皇子呢?
林蔚然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迷糊着,好一会才忆起了自己是身在宫中,为救皇后而落水,然后动了胎气,生产……
对了,她记得她生了个孩子的,孩子呢?
她头微微一转,就看到了放在她旁边的一个小襁褓,里面睡着一个孩子,皮肤红红的,眉毛发色都有点淡,看着还有点小老头子模样的丑。
分娩让她明白了何为骨肉分离之痛,她身下还在火辣辣地疼,不说动一动了,呼吸都疼的那种。但很神奇的,当她看到他小小的安静地睡在她旁边,整颗心蓦然一软,觉得为了他,所有的痛,都是值得的。
这时,宫令箴走了进来,“你醒来了?”
“咱们还在宫里?”林蔚然强撑着起身,宫令箴过来帮忙。
“嗯,等你好些咱们就回府。”
林蔚然道,“一会收拾收拾咱们就回去吧。”在宫中不比在府中,真是各种不方便。
宫小子一直在吃着小手,睫毛上还挂着一小颗晶莹的泪珠,睡得并不安稳,此刻一有声音,他就嚎啕大哭。
他一哭,宫大人这当爹的眼中就划过一丝无奈(用现在的话来说,儿子是个爱哭包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林蔚然小心地将孩子抱了起来,“他这是饿了还是尿了?”
“应是饿了吧?”宫令箴不怎么确定地道。
“这么久没喂过奶吗?”
“这小子不吃奶。”
嗯?林蔚然疑惑地看向他,不可能吧?
宫大人点头,“换了几个奶娘,一凑近来喂他他就哭,哭得撕心裂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怎么虐待他了呢。”
说起这个,宫令箴是好气又好笑。连皇后准备给小皇子的奶娘都指派过来了,看看他肯吃哪一个的奶,就让哪一个伺候他。但很遗憾,他是一个也不肯吃。七皇子都没他挑剔。
“所以他出生这么久了没进过食吗?”她这一觉应该睡了蛮久的。
“喂过一些饴糖水。”这小子第一次喂他时折腾着换了几个奶娘都不行,是哭累了睡过去的。第二次想喂他,奶娘一上来,凑近他他就哭。没办法,最终只好听老太君的,兑了一些饴糖水来喂他。
林蔚然说,“我想亲自喂养他。”
嗯?宫令箴看向她,大户人家都不兴自己喂养孩子,都是找的奶娘。
“你看,他也不吃奶娘的奶,我想试一试,总不能让他连奶都喝不上一口吧?”这也太可怜了。
宫大人看着他们娘俩,妥协了,“好吧,你愿意试就试吧。这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喂得进去,如果他还是不肯喝奶,你就用饴糖水喂他吧。”
“你让人打盆热水拿条帕子来,然后请稳婆过来一趟。”
在吴稳婆的帮助下,又是热敷又是有规律地挤压,但因为她是头一胎,这奶水怎么都不出来。
稳婆隐晦地建议,“林恭人,可以让宫大人帮你一下。”
林蔚然的脸蓦然一红,宫小子在旁边急得哇哇大哭,林蔚然没办法,只好让晴雪去请宫令箴。
当宫大人听林蔚然吞吞吐吐地说出请他帮一个什么样的忙之后,眼睛都绿了。
……
当第一口奶汁流入嘴里,宫大人不动了。
感觉到通了之后,林蔚然忍不住推了推胸前的男人,“好了,别把儿子的口粮吃光了!”
宫大人不舍地舔了舔,然后将头抬起来。
林蔚然再用干净的帕子给那处做清洁,大人口腔带有很多的细菌,对新生儿不大好。
宫大人看着那处红梅,哑着声音道,“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忙,我很乐意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