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说到做到,不过两刻钟,他们一行人便收拾好了行李,并且已经聚集在李府的大门前。
李府除了李晏兄妹,没有人来相送,李卫没有来送,姜氏也没来。
“大表嫂——”李郡熹咬着唇,一脸的黯然。
林蔚然呼吸一窒,苦笑着安慰她,“都是大表嫂无能。”
李郡熹摇头,不是的。
“放心吧,且等我消息。我制不住他们,总有能的人。”说这话时,林蔚然眸光一冷。
李晏忧心,不止一次提醒她路上要小心。他身为男子看得更深远一些,李府一站队,他这表嫂回程一定很危险。
林蔚然出了城之后,决定兵分两路。一队人沿原路返回凉州,而林蔚然那队则走金刚峰,那是一条捷径。
所有的人都一脸的懵呢,他们都知道,大少夫人此行不顺。
士气很是低落,大家都沉默着,这时,大少夫人还提出了兵分两路的要求,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但身为属下的他们就只有听令的份。
林蔚然只挑了四名随从带走,其中金晦暗一赫然在列,她几乎将身手最好的人都挑走了。因为林蔚然知道,危险只会集中在她身上,她一走,剩下的队伍肯定能平安抵达凉州的。
一行人分开之后,金晦哭丧着一张脸说道,“大少奶奶,我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根本不是想快点回到凉州。”金刚峰不止能有捷径通向凉州,也有捷径通向突厥部落啊!
林蔚然没有否认,“这事你们听我的!”
宫大人在凉州与凉王周旋,将他的注意力牵扯住,她想趁机斩断凉王的外援助力。李家只是其中之一,所有有可能与凉王联盟的势力中,最势大也最不可控的,便是突厥部落了。
“您这次赌得有点大啊,以身犯险,回去后主子会打死我们的。”出门前,主子就找过他,让他务必要护她周全,即使此行失败了也没关系。可现在这样,他回去后怎么向主子交待啊。
“放心,我会替你们求情的。”从她踏进陇西府那一刻起就是在以身犯险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剑走偏锋,再赌一把大的呢?
金晦无言,一脸的愁容。
暗一不解地道,“大少奶奶都答应帮我们求情了,你还憋着一张脸做什么?”
金晦不想跟他说话,傻子愣子一个,什么都不懂!
林蔚然一行人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密切关注着,他们刚出了李府不久,就有人秘密到了李老太尉的院中。
屋中已经摆上香茗,刚才还严词拒绝林蔚然说今日不见客的李忠贤正坐在主位上,招待着来客。
“李老太尉,此举高,真是高啊。”
对于曹郡守的恭维,李忠贤淡笑不语。
“可笑那林氏以为光凭几句话就能破坏咱们两府的结亲吗?”而且威武郡曹太守暗忖,这宫令箴也太托大了,竟然将这么大的事托付给他妻子,输得不冤。
“是啊,黄毛丫头一个,啧。”李忠贤淡淡一哂。
“你们李府不会心软吧?”曹郡守双眼一凝,步步逼近。
李卫答话,“放心,那林氏那么愤怒,又一心想搬救兵来做主郡熹的婚事,她一定会抄捷径走的。我们已经在金刚峰那里设了埋伏,只要他们真走了这条道,必死无疑。”
“高,高!到时全推到马贼身上,他宫家又能如何!入凉州之前,他们不是杀了胡聪为首的马贼帮吗?这次死于马贼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事情进展顺利,曹郡守身心愉悦。
李卫提议,“曹郡守,不若你且去客户歇一歇,我们准备一下,两个时辰后就出发往金刚峰赶,如何?”
“此举甚合我意!带路吧!”
去往客院的路上,曹郡守龙行虎步,甚有气势。他的心腹紧随其后。
到了客院,清场之后,曹郡守和心腹感叹了两句,说这李忠贤真是老奸巨滑,他们联手,宫家这回被坑得不冤。
“大人,有没有可能李家和宫家才是一伙的,他们联起手来蒙蔽咱们?”心腹提醒。
曹郡守一愣,然后将这事细细思索一遍,从林蔚然见过李忠贤之后表现出来的高兴与安心,到后来得知真相之后震惊以及措手不及,一切都符合逻辑。
如果李家和宫联手的话坑他们的话,见过李忠贤之后,林蔚然不该那样表现,而是应该装成谈不拢的样子进而麻痹他们。
现在两家闹翻,太复合逻辑发展了。而且李家拿话稳住了林蔚然之后,就派人来请他前去秘谈两府结亲一事了。
从这些来看,李府不像是要重新站队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曹郡守不觉得有谁在得知了凉王掌握了那样强大的利器时,会不臣服的。
曹郡守眯着眼,“别疑神疑鬼,等到了金刚锋,看他李府有没有下杀手就知道了。”
李老太爷的院子,父子二人也是一脸轻松。
“这出戏总算是唱了一半了,这姓曹的想要骗过他可不容易。”
他们李家这次和林蔚然将计就计,演一出好戏给凉王那边的人看。现在看来,鱼儿是上钩了。
“林蔚然这女人算计起自己来也真是狠。”
可不是吗?哪有人算计自己的命那么尽心尽力的。李卫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们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要她命这一条,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让他们和凉王府的人表示一二,果然,曹郡守一听,眼睛就发光。当时他就知道,这姓曹的是算计不过林蔚然的了。
“爹,我们真的要站在凉王的对立面吗?”李卫再次确认,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李家还可以有选择的。但今天之后,如果不改主意,就是和宫家站在一块儿了。
李忠贤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你要记住,有些事,可一不可再。”
他见李卫仍旧一副不开窍的模样,不由得道,“你都有这样的想法,岂知林蔚然没有后招应对?”
李卫一愣,“不能吧?”
“永远不要低估敌人,在她拿出那样的利器火药之后,怎么高估都不为过。”
“火药,凉王也有啊,在这方面他们顶多打成平手。 ”
“当林蔚然拿出那火药时,你只看到他们在这方面平手了,但为父却看到凉王的赢面在缩小。”没有了火药作为战略威胁,凉王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优势了。
李卫突然道,“爹,你说他们那利器火药,是来自同一势力所提供吗?”
火药真的是突然就出现了,它为谁所发明,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如果林蔚然在,肯定会告诉他,没有风声就对了,凉王将之捂得紧紧的呢。
李忠贤摇头,“不会的,凉王怎么可能再让别人来分一杯羹,肯定是牢牢握住,做为禁娈。”
那么,宫家又是从何处弄到火药的呢?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谁才是真正拥有利器者。
这个问题很关键。表面上看,似乎凉王和宫家这边都掌握了火药的配方这利器。但由一些细微之处,还是让他窥见一丝端倪。
以他对凉王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掌握了那火药的配方,必然是私底下用它将周遭的势力震慑一遍。
但目前只有他们李府享受了此待遇,这就让李忠贤不得不怀疑凉王其实也并未完全掌握火药的配方,或者说,他手上的火药数量很少。
李忠贤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后者的话,即使量再少,威慑别人也用不了多少的,不是吗?
以他对凉王的了解,一旦掌握了火药配方,便会斩杀宫令箴祭旗,然后高调反出大梁。
但凉王没有,这几个现象叠加起来说明了什么,还用说吗?
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没有立即附和的原因。
反倒宫令箴这方这边,像是真正掌握了利器的一方。
他一直在回想着林蔚然和他们见面的细节,比某些细节中,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天林蔚然给他们展示火药,并不是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
也就是说这是临时起意的,想转变他的决定才用的。
也就是说,那火药,她另有他用。往深一步说,她或者宫令箴觉得说服李家,难度不大。
如果没有那火药,李忠贤会觉得他们过于托大。但有了火药,就不是他们托大的问题了,而是自信。
这样的自信,通常都是手握绝对的实力的时候才会有的。
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如果一个人都要大难临头了,他肯定是致力于解决目前的困境,而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
但她不是,明显地留着一招致命的后手,应该是另有计划或者目的,会是什么呢?
李卫觉得他爹将林蔚然或者将宫令箴神化太过了,哪有那么神奇的人,走一步看三步。
“会不会那火药仅作防身之用?”
“你问出这话,是你傻还是宫令箴傻?那火药的价值,宫令箴身为一个能坐稳四年天子近臣位置的人,不可能不清楚。”
不知道想到什么,李忠贤一愣,不会吧?他头皮一阵发麻,林氏那女子,不会那么大胆吧?而宫令箴会允许她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吗?
“爹,你怎么了?”
“到了金刚峰,如果有机会,你私下去问一下独眼豹,林蔚然是不是往西边去了。”
两个时辰后,李卫和曹郡守两人领着各自的队伍往金刚峰而去。
在一处公认的险地,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血迹不用说,在隐蔽处竟然发现了人体残肢,甚至还有失足滑落深渊的痕迹。
李卫看着曹郡守的人在四处的侦查,不由得说道,“我已经吩咐过了,不要活口的,你就放心吧。”
曹郡守满意地笑了,“此处临着大深渊,真是一处埋尸的好地方不是吗?”
没多久,曹郡守的心腹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曹郡守露出舒心地笑容对李卫说道,“本官要走了,回去复命。”
“你走吧,我得留在此处,准备派人过来,到深渊下方打捞尸体。”李卫眉头紧皱。
曹郡守细细地观察了他的神情,心想,这表情对了,宫家的孙长媳从李家出来后就死了,这事于李家而言确实是桩麻烦。
“不日我凉王府便会前来下聘。”
“恭候大驾!”
李卫直接驻扎了一队人马在金刚峰上,只为寻找涯底的尸首。而他本人则顶着夜色回到李府,给他爹带回了一条消息,林蔚然一行人果然往西边去了。
第163章
一大早,宫令箴前一晚喝酒的金波酒馆里外就开始闹轰轰的。
有人认出为首的是武威郡曹太守的第五子曹文彬,他带了一群家丁气势汹汹地闯进酒馆里。
这阵仗明显是有好戏看啊,于是一路上不少好事者紧随其后。
他们一进门,金波酒馆的掌柜就上前,“客官,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滚开!”
曹文彬红着眼,犹如一头被激怒的兽冲进了酒馆。
他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二楼。
掌柜的吓得魂飞魄散,二楼是设有休息的厢房的,专供大人物,昨儿个还订出了几间厢房。让他闯上去,他这酒馆就完了。
“我问你,宫令箴昨晚是不是住在这里?”曹文彬指着二楼问。
他一问,全场哗然,都是跟在他身后想看热闹的老百姓。
“不是吧?宫大人竟然在酒馆里过夜了?”
“好像林夫人近日不在凉州主城。”
“啧,男人啊。”
“应该是喝醉了吧?”
“不过宫大人是不是在酒馆里过夜和曹五有什么关系?”
“曹五太太闫氏是从京城嫁来的吧?听说她当初对宫大人很是迷恋呢。啧啧,冬夜里的小酒馆,男女间的幽会,想想就刺激。”
“不是吧?他们如今男女都各自婚嫁,应该不会搞在一起吧?况且以宫大人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啊。”
“难说,你看曹五公子这模样,分明就是来抓奸的啊。”
“辱人妻子,这宫大人品性不怎么样嘛,还说是大家族出身呢。”
“你这就不懂了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黄月娥隐在人群中,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差点笑出了猪叫。她刚才认出曹文彬的身份之后,就悄悄地尾随了,此时早就隐藏在人群中,看起了热闹来。此时她听到曹文彬要找宫令箴的麻烦,兴奋的眼睛发亮。
“他在二楼哪间房?”曹文彬一把抓住掌柜的衣襟,逼问。
“这这——”掌柜的支支吾吾。
曹文彬冷笑,“不说是吧?老子一间一间找!”
掌柜的大惊,“别这样啊,曹五公子!”
店小二也拦着,“客官,你不能上去!”
“今天老子话就放这儿了,这二楼,老子上定了!”
曹文彬话一放完,他带来的人就将酒馆里的人全部制住了。
他堂而皇之地登上二楼。
曹文彬上去了,金波酒馆的掌柜的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一副天蹋下来的模样。
“掌柜的,实在是抱歉,我们五太太一夜未归,只在卧房的梳妆台上找到这张纸笺,所以五少爷才会发疯地找到这里来。”
掌柜的两眼就看完了那张纸笺,纸笺上写着的话,大体意思就是他此刻在金波酒馆喝酒,约她前来一叙,落款是令箴两个字。
文妲与其丈夫曹文聿就在金波酒楼的对面看着,还挑了处视野极好的地方,关注着事态的进展。
“这不像是五弟的性子啊。”有点太狂了,他五弟性子内向,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也说不出一口一个老子的话。
文妲若无其事地道,“出门前,我在他喝的水里放了些五石散。”所以他才会那么疯狂。
曹文聿摇头,“你这陷害的手法真是简单粗暴。”
文妲不以为意地道,“但是管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