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她仍旧不改口,张氏气急了,一个箭步上前就给了她两个耳光。
啪啪,“好你个沽名钓誉的死婆子,竟然敢胡言乱语坑我女儿,毁我女儿闺誉。”
罗稳婆先是一懵,接着听到她诋毁她的话不由得大怒,她这话无疑是砸自己的饭碗,砸饭碗者,仇不共天!她在乡里泼惯了,此时的罗稳婆压根不管张氏是谁了,一些话张嘴就来,“你说我罗翠花沽名钓誉?我呸,你看她眉间散乱,散而不凝!眼神流于媚态,行走间胯部不自觉摇摆,分明是经了男人——”
“住嘴住嘴,你给我闭嘴啊!”张氏尖叫着扑上去打骂罗稳婆。
林蔚然与众夫人都冷眼地看着这一场大戏,刚刚张氏的嚣张可是将众夫人得罪得狠了,这时是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
而且林蔚然还注意到花厅里有个仆人见势不对,悄悄往外摸去,想来是去请老夫人了。
“快,拉开她们!”
还是林昭然反应快,在李氏都没来得及回过神时,她就下令了。
她的话刚落,便有两三个健壮的仆妇上前将二人拉开。
张氏被很好地护着回到椅子上坐着,眼神狠狠地盯着罗稳婆,像是恨毒了她。
而罗稳婆则是无力站起,只能瘫坐在地上。
“罗大娘,你可看清楚了,这里是南阳侯府,可容不得你这般撒野!”林昭然走到罗稳婆跟前,冷冷地问,眼神暗含警告。
情况如此发展,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二婶……真是害人害己!
又一个来质疑她的,罗稳婆原来略为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被激得一飞冲天,“你们侯府请我来,实话还不让说了是吧?”
“你们怀疑我的结论,大可以让两个人去给她验明正身!老身就在这等着,看看到底是不是我胡言乱语!”
她做这行,也是真有些本事。毕竟假的终不能长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能骗得了人。
她说二姑娘不是黄花大闺女确实不是乱说的,是凭她的眼力看出来的。
众夫人心想,林二夫人请来的这位,莫不是和她结了大仇吧?在这种时候了,都还敢将侯府往死里得罪!
林蔚然狐疑,这个罗稳婆,为何如此大胆?一般人即使在张氏质问的时候恼怒进而口不择言,到了林昭然冷言警告的时候,也应该清醒过来才是。
罗稳婆离她不远,她鼻子嗅嗅,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酒味,这味道似乎是从罗稳婆身上传来的。
这酒味很淡,若非她察觉罗稳婆的状态不对,外加嗅觉灵敏,压根就察觉不到。
林蔚然一愣,按张氏等人的安排,明知今天会有一场重头戏,谁还会给罗稳婆喝酒?
她再仔细端详罗稳婆此人,只见她脸色腊黄,左边脸颊处还长有蝴蝶斑,也就是俗称的肝斑,且她的右脸比左脸干净,皮肤好。由此表明这人肝不好,肝不好还爱喝酒,这人的脾气通常不会好到哪去。此时她表现出来的暴急,倒是很符合这一类肝不好的病人的表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蔚然是真的想笑,本来以为今天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她都做好了准备了。哪知道她们自己狗咬狗,自己都能把戏唱完了。
近来她运气好得不可思议,和原著完全不同。要知道原著中,原主刚失身没多久,便被人揭发了,然后禁足,直到家人来接。侯府嫌她丢人,自然是什么都没给她,她算是净身出户。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总体来说,是原主占了便宜,且又行差踏错,丢了侯府的脸面。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就怪了,为何在原著中,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道灰影自角落处消失。
宴席处,宫令箴似有所感,他起身找了个借口去往一僻静的角落之处。
然后他身边很快出现一个灰衣人,佝偻着背,借着墙壁和植被遮住了大半身形。
灰影一阵低语之后,男人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看来咱们安排的人用不上了。”
回到花厅处,罗稳婆那句让人给林蓁然验明正身的话,让张氏气疯了,这等于赤裸裸地质疑她女儿的清白。
此刻她咬着牙道,“好,我这就让两位嬷嬷给我儿验明证身,等结果出来,我要拔了你的舌头!”张氏放下狠话!
“哼,老身等着!”
“走,蓁儿,你跟李嬷嬷进去。”张氏一把拉住女儿的手。
可怜的她气得不曾注意到自己女儿的异样。
此时的林蓁然纵然恐惧,但还乖乖的,只是捏着衣角的手一直紧紧不放。
她这样不对的状态落入某些细心的人眼中,让她们若有所思。
“林二夫人,光只有你院子里的人去检查,这结果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在场的夫人中有人出声,毕竟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看不顺眼的人呢。现在提出质疑的人正是向来看张氏不顺眼的何夫人。
张氏瞪了她一眼,咬牙,“那就麻烦沈夫人让一个嬷嬷跟着进去吧。”在场中,沈夫人算是最让人信服的了,如果有她背书,女儿的清白就无虞了。
可还没等沈夫人表态,林蓁然就颤着声断然拒绝,“娘,我不要,我不去!凭什么因为这样一个粗鄙妇人而折辱我?”
林蓁然反应很激烈,她很抗拒这事。
在这当口,她这反应代表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于张氏而言,更是晴天霹雳。这样的话,刚才那些夫人也抗议过,她为了揭穿林蔚然非完璧一事,不管不顾,全然不听。
“蓁儿你——”
此时林蓁然已经哭得不能自己了,“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请这老不死的来府里!”
从张氏提议让这老妪相看开始,她就一直提着心,几度想出声唤她娘,都没成,她怕啊。有人向她娘抗议时,她多希望她娘能听进去,别再作这幺蛾子了,可她非不听非不听!
面对林蓁然的指责,张氏的心都碎了。
众夫人冷眼看着张氏从一开始的嚣张,逼迫着众位夫人点头让膝下的晚辈陪她闹这一场,到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赔了进去。
“这是在闹什么?!”
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老侯夫人领着一众人站在门口逆光处,而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套深紫色的对襟蝙蝠衫和八幅裙袄,一派勋贵老太太的模样。
张氏先是低低唤了一声老夫人,然后似乎想到自己干了什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李氏也紧张地站了起来,同样唤了一声老夫人。
此时沈夫人也站了起来,“侯府的这出好戏,咱们算是领教了。咱们府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其他夫人也都站了起来,隐隐有以沈夫人为首之意。
老夫人额角发疼,张氏这蠢货!
“沈夫人稍安勿躁,侯府若有怠慢之处,老身在此赔个不是,且等我弄清楚发生了何事再给你们一个交待,如何?”
老夫人一番安抚,沈夫人也不可能甩袖而去,只能重新坐下,看她怎么处理。
而此时林昭然身边的嬷嬷机警地上前,在老夫人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简短地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听完,老夫人先是剜了张氏一眼,对于上前欲搀扶自己的李氏也没好脸色,她第一句就是对众位夫人致歉,“让各位夫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
她们此刻坐如针毡,被逼着看了这么一场戏,她们也很无奈啊。
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喝了一声,“来人,将这满嘴胡口乱言的婆子给我扔出府去!”
李氏呐呐,“老夫人——”
“够了,一个骗子,就叫你们被骗得团团转。”说到这,老夫人顿了顿,看向林蓁然,“还将府里的乖孩子吓哭了。”
张氏闻言,精神一震,总算回过神来了,也知道自己方才干了什么蠢事。对啊,她和那老刁婆扯什么,直接把人扔出去就好了嘛。都怪林蔚然,她方才所做的,都是当初设想过她所会有的反应。
老夫人一句话,便将罗稳婆定性为骗子,那么她方才的话也是不可信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而且一出手就绑了人,压根不听她叽歪。
此时罗稳婆酒已经散了一些,人也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混帐事之后,当下一个机灵。
可惜她清醒得太晚了,老夫人一场令下,便有人上前堵住她的嘴,拖了下去。
最终她是被弄瞎了双眼扔出府的,而且扔出府不久就被人捡走了。
罗稳婆被扔出侯府时,整个人是难受又忐忑,她没了双眼还要担心侯府的报复,真是恨死自己为什么要贪财走这一趟了。
但不知什么原因,她丈夫竟然很巧地出现在侯府周围,趁人不备将她背了回去。
回到家遭到丈夫的埋怨,说她早就不该不义之事。她即使没这一遭,估计后面也没好下场,因为他就是被人掳到侯府的,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及时出现?
得知了丈夫的遭遇,她精神更萎靡了,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想也知道,她丈夫被掳,肯定是有人不想林蔚然出事。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弄混了人还是该懊恼。
第30章
“二夫人耳根子软,听信了这么一个骗子的话大动干戈,让诸位受惊了,老身在此向大家赔个不是。”说着,她还福了福身。
老夫人的话让李氏讪讪,张氏则是直接瘫软了,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心腹李嬷嬷使劲撑着她,然后又暗暗掐了她一把,希望她振作,老夫人一定不希望她在众宾客面前丢丑的。不然,事后的惩罚会更重。
众夫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想接受老夫人的道歉,要知道方才她们差点都气死了。
“老夫人言重了,但若是侯府今后都是这般行事,我等以后却是不敢登门了。”沈夫人不软不硬地回了这么一句。
老夫人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沈夫人的话而不悦,“今天让诸位见笑了。”
然后她看向张氏,目光沉沉,“来人,二夫人身体不适,且先送回院子里歇息了。”
“老夫人——”张氏吓的脚都软了,完全站不住。
老夫人话落,立即上来两个健壮的仆妇,半押半扶着张氏离开了。
众夫人知道张氏多半是要被秋后算账的,此刻老夫人还不及收拾她,只能先将她关在她的屋里。
“老夫人,可以入席了。”有仆人进来提醒。
老夫人点了点头,朝众人说道,“诸位请随我入席吧。”
张氏捅出那么大的篓子,自然不好瞒着南阳侯的。
林柦嵘得知之后,真是脸黑如锅底。
而侯府二老爷林纪恩当时也在场,得知自己的妻子犯蠢闯了那么大的祸,眼皮也是一跳一跳的。
南阳侯府的赏花宴算是近年来众位夫人参加过的最不走心的宴会了,经了方才的事,大家都心不在焉的,就想着差不多就向侯府辞行归家。
在一片惨淡的气氛中,老夫人叹了口气,示意进行此次宴会的重头戏。
林昭然扶着老夫人的手走上高台,然后退后一步,让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环顾众人道,“想必近来大家都有所耳闻,咱们南阳侯府找回了我儿的嫡次女。说起来也是当年咱们侯府疏忽,让一个近身伺候的婆子趁乱将孩子给换了。幸而老天有眼,拨开迷雾,让此事真相得以重见天日,才不至于让侯府血脉流落于外。”
众人闻众,都吃了一惊,原来真相是这样,她们当初还以为是那户农家胆大包天偷换了侯府的血脉,想让自己的孩子去享福呢。毕竟林昭然归来侯府之后,不时有风声传出,她在先前的农家里过得并不好。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猜测。
“现在,容我这老婆子向你们引荐一下我的五孙女——林昭然。”
说着,老侯夫人朝林昭然伸出手,林昭然将手搭上老夫人的手,然后顺势站在她身边,冲周围的人腼腆地笑了笑。
有几位夫人稀稀拉拉地给予赞美,其他人态度都很冷淡,不过千金公子们倒是很热闹地看着。
此次宴会虽然因为发生的事不尽如人意,但林昭然也心满意足了。要知道前世,她二十五时才被发现身世之谜,那会她已嫁为人妇,即使后来在侯府的干预下合离了,也是母亲带着出去认识人,加上当时林蔚然已经贵为谢夫人,侯府这边多半得顾及一下她的感受,断没有这样盛大隆重的介绍了。
此次宴会的重头戏过后,众夫人陆续向老夫人辞行。
老夫人也知道经了方才的事,她们能呆到此时已经是极限了,只作不知,然后好言好语地地送走她们。
各家夫人的车架刚驶出侯府,就有不少人歪坐在马车上点评今儿的事。
杨家母女最迫不及待。
“娘,你是说,这一局是张氏设计的?”杨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好女儿,你这时还没看出来?”杨太太调侃,她呢向来呢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
杨钥愣愣点头,然后噘嘴,“娘,你不知道,我刚才担心死了呢。”
当母亲的闻言,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她的手,“钥儿,你不会——”
杨钥红着脸挣了挣,“娘,你想到哪儿去了,女儿清白着呢。只是女儿当时担心那罗稳婆乱说怎么办?”
她母亲嗤笑,“她不敢的。”至于为什么不敢,杨太太没有多说。
……
另一辆马车上,高家母女也在进行着同样的谈话。
“这张氏可真够蠢的,嗯,又蠢又大胆。”高太太舒服地躺在马车上点评着张氏拙劣的局,眉眼间皆是不屑,“她完全没想到,最后装到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娘,不会吧,哪有人这么笨的,这不是引火烧身嘛。要知道侯府还有好些姑娘没嫁呢。”高晓月不相信张氏会那么笨,但一想到方才她露出的马脚似乎有点多啊,又不得不信。
“怕什么,大不了推说她根子不好,也赖不到侯府身上。”
“可她毕竟是侯府教养长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