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如焚——蔡某人
时间:2019-06-08 08:30:03

  陈清焰无声一笑,他揉了下头发:“你怎么不睡觉?”
  好没道理,她碍于礼数给他回电话,他只有愚蠢的问题等着她,简嘉呵了下手,“我在听您讲电话。”
  “先领证吧,”陈清焰突然说,他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开始喧哗与骚动,“这样,我们可以更合理地做。”
 
 
第16章 
  简嘉腾下红了脸,又窘又气, 这话, 好像结婚只为了交。配。
  “我讨厌您这样说话。”她唯恐有人偷听了去,压制着说。
  这个怒气, 是文火, 非武火。
  陈清焰重新躺下,两只眼,无望地看着天花板, 外面, 是被雪萤亮的天空:
  “答应我。”
  简嘉没有答应, 她只是摁掉了电话, 又恍惚,陈清焰是个奇怪的人, 而且,好像没什么脸皮,她想了很久,勉强总结。
  道路积雪,街上是环卫工铲雪的声音。
  简嘉收拾好毕业论文所需资料,装包, 缠上围巾, 出103大厅时摔了一跤, 走到门口, 又是一跤, 她平衡感太差, 坐在地上,觉得自己不如爬着走好了,这样肯定不会摔。
  她是被陈清焰给拎起来的。
  隔着他的鹿皮全手工手套,纹理粗犷,同样性冷淡的金属质感。
  一句招呼也没有。
  好像昨天半夜通话的人不是他。
  陈清焰大步走向大厅,留给她的,只是件厚重的深蓝羊毛长大衣在视线里成一个框架,从衣领到衣背,一条线,干净利落。
  一场大雪后,来急诊看骨折的老人激增。
  简嘉小心翼翼回到了华县,打扫卫生,煲汤,老人已经出院戴起花镜读报纸,屋里,放着周璇的《天涯歌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转音圆润,娇俏又天真,简嘉一边忙活一边听着,莫名的,心里跟着柔软得一塌糊涂,那嗓音,好像是往骨头缝里唱的。
  老人悄悄瞧着她脸上的神情,等一曲完,莞尔问:“程程,是不是谈朋友了?”
  简嘉拿着抹布,愣下,忽然撒娇地嘟囔了一句:“姥姥……”
  老人笑:“那就是谈了,好事儿呀,愿不愿意跟姥姥说说?”
  想起那天被卷走的床单沙发布,简嘉顿下,背过身去,她觉得十分丢脸,无颜面对老人。
  撒的谎,老人那天轻易相信,带来的这位朋友受凉吐了。
  因为简嘉没有撒谎的毛病。
  “姥姥,您说,”她平复下,转过脸,“如果两个人相亲相爱,能不能结婚?”
  问完,自己都臊不行,矫情。
  “能呀。”老人高兴,把人拉在略粗糙的掌心里,开始低声絮絮。
  回来路上,简嘉靠着玻璃窗,呆呆地回想老人的话。一颗心,像乡下春天里飞的柳棉。
  天色晚,有残雪的地方冻得结实,简嘉提心吊胆走着,每一步,脚趾头恨不得抠紧地面,偏不巧,许遥的电话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皱眉,停步,还是接了。
  “陈清焰嫖你给钱了吗?给了的话,记得还我哥的钱。”
  许遥像锥子。
  把人刺个大窟窿,转头就挂。
  简嘉被同样刺骨的寒风激出泪,眼眶发热,她忍住,站在风里,再一次拿掉手套,打给陈清焰。
  没人接。
  她如果熟悉他,就会知道陈清焰的电话经常没人接。
  他在手术。
  尽管,这一年本来的计划是在科研上多花精力。
  等看到未接来电时,陈清焰没顾上回,有快递,却是程述拿给他的,神神秘秘,畏畏葸葸,一张脸上写满了这快递有故事的模样。
  体积不小。
  看样子,像里面藏着土肥圆的羽绒服。
  但给压扁了。
  程述咳嗽一声,表示身心俱疲。
  作为103最优秀的麻醉师,今天一早晚都泡在急诊,车祸、脑出血、打架昏迷的一水儿恐怖现场,他被几个科室轮,这感觉,非常酸爽,像做、鸡,程述心里想到一个相当无奈的比喻。
  还好,今天又是没有猝死的一天。
  但是,程述看到快递时,立马有了一种猝死感。
  “那个,人法国度蜜月呢。”程述干巴巴笑。
  对于周涤非,程述该知道的都知道的,无他,程述的爷爷也在南楼,他和陈清焰,两人一前一后进的103,私交甚笃。
  陈清焰总是被周涤非甩,并且,现在结婚了还要寄礼物炫耀再来一把刺激。
  天理难容。
  虽然,周涤非不仅漂亮,而且有一种只可膜拜不可唐突的忧郁美人的绝妙气质,难能形容。
  他本来想把快递给当垃圾扔掉的。
  但不敢。
  “不拆开看看?”程述拨拉着微信,装作随口。
  陈清焰没有动,只是看,像在思考。
  “其实,我觉得那大提琴妞儿不错,一点不比周涤非差,正好,”程述想开玩笑缓和一下马上要冻住的气氛,“这出‘救风尘’你演到底得了,把人姑娘赶紧娶了!”
  说完,自己哈哈大笑。
  陈清焰没笑。
  零下十度的玩笑彻底冷场。
  好在程述习惯。
  “我是要娶她。”陈清焰拿着快递,扔到后备箱。
  再回来,跟心外的主任谈了简母的问题,意思是大体平稳,可以出院,生活中多注意,定期复诊,有条件,自然手术为上策,迟早,也得手术。
  主任早看出不对,但对年轻人的私生活又张不开老嘴问,事实上,整个103,对陈清焰的个人问题都非常关心,只是,没想到,他最终会和女病患,不,严格来说,女病患的家属牵扯一起。
  对方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似乎,又十分好理解。
  但家庭条件就三个字:老、弱、病。
  这是做慈善,大概,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想改行当天使。
  陈清焰抱着肩,道了谢,直接来病房找简嘉,她去买饭了。
  “陈医生,你来了,请坐。”简母声音和简嘉很像,像柔软的一把细阳,甚至,她的外婆,也是那种音色,多了岁月的沉淀而已。
  择日不如撞日。
  有一种情绪突突撞着太阳穴,几下过去,陈清焰选择坐到简母身边:
  “有件事……”
  “不许说!”简嘉突然出现,红着脸冲过来把陈清焰拽起,并推出门外。
  她火速关上门。
  非常无礼。
  门外,一只手,抱着饭盒。
  陈清焰扫一遍她的表情,偏着头,她一见到自己格外的拘谨,那晚以后。
  他没问什么,而是拿过她手里的饭盒,送进去。
  两分钟后出来。
  把人带走。
  “想吃什么?”陈清焰发动车子时开口说第一句话,简嘉的确拘谨,但也在生气,“陈医生,您不能因为自己比我老,就把我当小孩子。”
  老。
  陈清焰不能接受这样的字眼,诚然,他的工作有着一种高强度的压力,但他,和十年前相比,无论是脸,是身材,都足以堪称时间的对手。
  他侧头,看她年轻的脸。
  往下,用目光去脱她衣服。
  肆无忌惮。
  当惩罚。
  但面孔上只是淡淡一笑,“我从没把你当孩子,我不是变.态,要对一个孩子感兴趣。”
  “你已经是女人了。”他提醒。
  简嘉雪白的脸微变,她想起那个电话,交着手,有心事,她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像个认真思考的小孩子一样,努力想办法。
  “是不是需要钱?”陈清焰车速变缓,右拐,准备找地方停车。
  一下被他猜中,她不说话,等他停好车,下来,出来的匆忙,光秃秃的冷,陈清焰把自己的烟灰色围巾给她系上。
  是草木的清香。
  简嘉把脸藏进去:“陈医生,您用香水?”
  陈清焰看她一眼,表示“对”。
  简嘉偷笑了,心想,他不会是个gay吧?总是那么干净,香香的,大衣上一点褶皱也没有,从某个方面看,陈清焰很考究。
  还有他的房间。
  但那个冷雨夜,简嘉停止了联翩的想法。
  吞吞地走,怕滑倒。
  陈清焰伸出手臂,示意她,简嘉抿紧薄唇迟疑了片刻才跟上去,攥的大衣口袋,他微笑了:“你会把我也扯倒的。”
  取下手套,让她戴上,羊绒的温度和他的温度掺杂,很奇妙。
  他两手插兜,把简嘉的胳膊圈在了臂弯上。
  “男人在追求你的时候,适度矜持,足够了。”陈清焰一脸的平静无波,这个程序,他走的麻木不仁。
  但他照顾她的感受,也照顾她的尴尬。
  进的8,陈清焰选的靠窗位置,菜品,让她选。
  简嘉第一次来,把菜单推还给他:“您选吧,我平时很少吃这些。”
  陈清焰点头,快速选了几样不耽误时间,问她:“尝一尝白松露冰淇淋?”
  “好吃吗?”她还躲在他的围巾里,完全没必要,陈清焰眉毛一动,笑笑,有点暧昧,“应该好吃,像你。”
  他没意识到自己在开她玩笑,那双眼,弯了弯。
  她明白地嗔瞪他一眼,脸像进了金色的炉子,漂漂亮亮的。
  白松露的香气被捕捉到时,简嘉僵了下,因为,对面不远处坐着许远,他看过来,身边坐着个同样年轻的女人。
  他不知道是在谈生意,还是,谈恋爱。
  “陈医生,”简嘉受不了他隐在光线中的目光,她低着头,对昂贵食物一点也不尊重,一口吞咽,努力让声音变得含糊,“您的那张卡,能借我吗?我慢慢还您。”
  说完,她脸滚烫。
  陈清焰直接拿起手机:“要多少?”
  “我妈妈住ICU的费用。”
  这个数目,陈清焰是知道的。
  钱转过来,简嘉心跳得厉害,她不傻,忽然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味同嚼蜡地把食物下肚,轻声说:“我一定还您。”
  陈清焰慢条斯理继续用餐,他不看她,望向盘子里的油封三文鱼:
  “程程,我说过,不要让我等太久。”
  “您是想我把自己卖给您吗?”简嘉几乎说不出这句话,一颗心,像丧物。
  陈清焰慢慢抬起眼睛,斧凿她:“我不是包养情妇,我是要结婚,或者,你觉得婚姻是卖、淫?长期卖给一个人?”
  他语气冰冷。
  这顿饭,本来开局很好,金钱,让它变了味道。
  “我也说过,跟我结婚,你会轻松许多,最起码,不需要因为钱让自己总是捉衿见肘,我也不会要求你做家庭主妇,你年轻,可以去做喜欢的事情。”他继续用这种冰冷的语气,把事情,点得非常通透,又相当诱人。
  他很自信,开出的条件,没有几个女孩子会拒绝。
  许远依旧借着光线的掩饰,在和女人说话时,目光不忘投放在简嘉身上。
  能清晰感觉得到。
  她心神不定,有手覆过来,温热的,是陈清焰。
  跟羊绒一个质感。
  也许是这份温热,也许是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简嘉忽然问:“您喜欢我吗?是因为喜欢我才想跟我结婚吗?”
  还是,不要轻易用“爱”这个字眼,要渐渐命中才对。
  她又害羞又勇敢。
  傻了吧唧的。
  陈清焰的手,撤去了,转而捏向她光滑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好让那双如梦般美丽的眼睛彻底在自己的可控视线里,他蹙眉:
  “再说一遍。”
 
 
第17章 
  简嘉注视着他的眼睛,没退缩, 她的心就在喉咙底下压着, 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陈清焰与她对视, 有那么几分钟,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示弱似的,即使, 简嘉红着脸。
  他松开手, 付完账, 把人搂在怀里给带出去。
  在许远有着同样重量的冰冷目光中。
  “想听我说情话?”陈清焰让车里暖和起来, 他不动,讲不出告白, 但有钻石一样亮晶晶的情话可以发挥。
  简嘉愣愣的。
  情话,她六、七年级两年见得足够多。
  “不是,”简嘉摇头,没有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您好好开车吧。”
  车子跑起来后,陈清焰放了音乐。
  是第一次见她跳钢管舞的《Earned it》。
  “那地方不准再去, 想跳, ”陈清焰目光掠着窗外, “以后在家里跳。”
  那里, 太多人的目光都可以穿透她的衣服。
  简嘉已经找到了类似跳健美操的状态, 终于, 正确理解了钢管舞的美,但现在,两个男人都让她觉得不能再去“龌龊之徒”跳舞。
  可以换个地方跳,她想。
  “目前我不想荒废这个技能,我花钱学的。”简嘉间接拒绝,轻声的,但坚定。
  陈清焰忽然觉得其实她很不听话,也不乖巧,他笑了,没再强迫她,而是说:“你妈妈知道吗?”
  简嘉僵硬地别过了脸。
  把她送回医院,带到办公室。
  “你等我回来。”他丢下这么一句,走了。
  简嘉很会挤时间,在他办公桌上摊开书,静下心,做起了笔记。
  半小时后,陈清焰从简母那里回来,并告诉她:
  “我和你妈妈谈过了。”
  他是看着她笔记说的,简嘉噌地站起来,慌乱了:“您,您是不是说我们那个了?”
  陈清焰装不懂:“哪个?”
  简嘉脸皮发紧,她把头埋得很低:“就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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