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如焚——蔡某人
时间:2019-06-08 08:30:03

  “妈妈,我大概再过一周能回去,您不要担心,我在这里很好。”
  声音甜脆。
  南城公寓,周琼支着耳朵,在共同听完这通电话时,笑得奸诈:“阿姨,一定是陈医生不准她回来,甜蜜着呢!”
  笑完,不忘空怼简嘉,“有了男人忘了妈,阿姨,回头我替您批评她,一点当代大学生的觉悟都没有。”
  所以,工作什么的,就那样吧,周琼开导起简母。
  “你说,陈医生他对程程,到底是什么态度呢?”简母接过白水,吃药。
  周琼重新坐下来,啃起苹果:“阿姨您觉得呢?我觉得,还行,”说着,觉得措辞不太得体,赶紧救场,“您别误会,现在的婚姻,跟您那会儿不一样,我表姐刚离婚,您知道为什么吗?才三个月,她老公打呼噜!吵得她神经衰弱,得,就这么离了。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简母听着周琼一口一口,个蹦脆地咬苹果,抬眼,女孩子正叼在嘴里,手指揩起杂志,一不留神,口水混着苹果汁滴下来,“卧槽!”周琼手忙脚乱去找纸巾。
  看得简母微微着笑,她想程程了。
  伸手递出去一张。
  周涤非把手稿赶出来,五天,真正有效的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她一共卸妆十次,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白玉一样的脸被搓得发红。
  但她记不起自己一直卸妆。
  想要把脸换掉的感觉。
  拿起针时,突然发现不认识了。
  所以,周涤非把针直接扎进指甲缝,让疼痛,唤醒认知。
  没有反应。
  二十一分钟后,她无意识地拨通心理咨询师苏娴雅的电话:
  “苏医生吗?”
  南城有雨。
  苏娴雅在听她混乱的独白长达四十分钟后,肯定地告诉她:
  “涤非,如果可以,请你务必回来,到我这里来,定期做深度心理治疗,我等你,无论什么时候。”
  她们有两年没有深度联系。
  确切说,是苏娴雅定期会问候周涤非,而她,只是:谢谢,苏医生,我很好。
  好像设置的自动回复一样。
  强迫症,是《周易》的八个卦。
  苏娴雅没相信过。
  这个电话突兀。
  这是她求救的信号,周涤非,是让苏娴雅职业生涯里最有挫败感的病人。
  从她十七岁那年开始。
  整整十年。
  不要死,苏娴雅弯腰,翻出她的就诊记录,上面有周涤非填写的表格,好漂亮的一手柳体。
  了不起的女孩子,苏娴雅总是这样叹气,因为,在念书的弟弟成绩很烂,字也超烂,鸡爪子乱扒拉,简直浪费纸。
  苏小弟进来时就乱嚷嚷:“我不去作文补习班了。”
  鼻孔朝天。
  下巴那,有几颗要冒头的痘痘。
  “那里很贵你知不知道,”苏娴雅头疼要死,“我好不容易托熟人才报上名,你想气死我?”
  “反正我不去了,”苏小弟嘟囔,“烦死了,要上你上!什么狗屁名师!”
  “怎么说话呢!”
  苏娴雅恨不得打死他,所有老师,都被亲弟弟问候一遍,再追着他,要问候老师全家的。
  她看着父母的这个老来子,也很挫败。
  简嘉是在陈清焰胃口越来越好时,振奋起来的。
  “你要再喝一碗吗?”她煮的地瓜粥,陈清焰怀疑地盯她一眼,“菜里面,你是不是放罂粟了?”目光一动,“粥呢?放什么了?”
  他是真的多疑。
  不是玩笑。
  简嘉气到失语:“那陈医生下一顿不要吃了,我下的蛊。”
  陈清焰冷脸看她一眼,不觉得好笑,这世界上没什么笑话值得傻笑,除非,简嘉再当着他的面,栽水沟里。
  他是想到这个,凉薄一笑。
  第十四天,陈清焰一早要抽血,不能饮水,不能进食。
  简嘉若无其事在给鲜花换水,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
  但她学会了给陈清焰打领带,厚着脸皮硬上,他根本不需要。
  “你,”简嘉给他打好领带,虽然,陈清焰说今天不用,“你害怕吗?陈医生?”
  陈清焰快被她拽领带的动作,勒死。
  “结果三小时内出来。”他掰开她的手,握住纤弱的肩膀,似乎还有话,但没说。
  简嘉站在窗子那目送他远去。
  十四天的煎熬,在这一刻,卸下所有伪装,小兔子又红起眼。
  但想要小兔子轻易被恐惧击垮,不可能。
  简嘉在陈清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后,开始大扫除。
  她故意好几天没收拾宿舍。
  抽油烟机,都被她开膛破肚,马桶,要擦成雪才甘心。
  简嘉甚至在打扫完后,冲了个澡,对着镜子,编辫子,解开,再编,反反复复,当西西弗斯。
  院里,陈清焰在抽完血后,继续工作,只是,不参与手术,坐专家门诊。
  三小时,在他心里滚烫,煮沸一口大锅。
  汤镬。
  检验科那边传来消息,门是被撞开的。
  看着对方一脸激动、欣喜、劫后余生的复杂表情,陈清焰知道了结果。
  “谢谢。”他笑笑,被一群人道喜地堵在办公室。
  抽身出来,他编辑短信,想了想,删除,走回办公室,处理去香港的事情。
  他无时无刻,不盼望着那份沉默再次通过某个陌生的号码赠与他。
  从食堂吃完饭,他打开手机,给简嘉订了回程的机票,现在,她可以走了。
  一直没有告诉她结果。
  下午,他忙到忘。
  五点半,简嘉再次见到的他,敲门声,如丧钟。
  浮雕动了。
  她手里一直紧攥着手机,做晚饭时,也摆在灶台,一秒钟都没离开过视线范围。
  陈清焰寒雪一样的黑眸,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只淡淡问:“做好饭了?”
  然后,换鞋,洗手,打三遍香皂。
  简嘉捧着毛巾,献祭一样:“我做了你那天说的白灼虾。”
  她努力让声音别被飓风给刮歪。
  陈清焰慢慢擦手,看着她,目光很深,再靠近,把她逼到墙壁上,一手扣住她后脑勺,用吻告诉她阴性。
  “你没事了,对不对?”简嘉在他嘴唇离开时,呼吸火辣。
  “嗯,但三个月内还要再复查。”陈清焰的手,从后脑勺,滑向她的腰往怀里扣,使坏,弄敏感点,“等我从香港回来再做?”
  然后,双关了一下,咬她耳朵,“不过,晚上,我可以给你上上生理课,嗯?”他开始拨弄她微卷的发,凌乱的辫子。
  简嘉没听明白,但他眼睛里有暗火,她红了脸,虚弱地说一句:“饭要凉了。”
  “你看,要这样剥。”陈清焰细致地给她剥了一只又一只虾,摆在盘子里,腴白的,像女孩子被剥光了。
  鲜,甜,嫩。
  周涤非说过:“我要你这样剥开我。”
  他悸动,但忍下。
  “你为什么不吃?”简嘉问。
  “我只喜欢剥。”陈清焰把一盘子都剥出来,给她。
  陌生的号码,是陈清焰抓住简嘉的手,让她去下面,进来的。
  没有人说话。
  他停滞,而简嘉已经紧张到不能抬头,死死闭眼。
  陈清焰笑了,阴骘的,说一句“我劝你戴麦”,放在床头,把简嘉轻薄的内裤挑掉,扔在地上,对着她疑惑通红的面孔,温柔说“没事”,手掌一伸替她合上双眼。
  他用修剪整齐光滑的手指施暴,花萼那,小小的蕊,小小的,让女孩子出声。
  动情的。
 
 
第26章 
  周涤非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只有手机是安静的。
  陈清焰在简嘉的喘息声中,停了手, 夜色比他温柔。
  “你为什么开着手机?”简嘉缩回身子, 用眼睛,找答案。
  她不傻, 看到他去碰手机。
  但, 根本无法理解。
  陈清焰看着简嘉的眼睛,毫不掩饰这份卑劣,说:“想让你高。潮。”
  “陈医生,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简嘉攥紧床单, “但我不愿意瞎想你, 我从不愿意去恶意揣测任何人。”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他手术刀下的病人。
  他可以随便划破她。
  陈清焰试图酝酿“正确情绪”,败北, 他把简嘉搂在怀里:“你爱我吗程程?”
  风马牛不相及。
  简嘉想哭,她沉默很久,才说话:“我想对你好,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她几乎是心虚地问他:“你会爱我吗?我们在一起好好过生活。”
  好不了。
  陈清焰把下巴抵在她额头,动作上,更亲昵些, 但他没回答。
  去机场的路上, 路过一家店, 陈清焰让她等一等, 自己进去, 拿走他割手第三天时托老板订的货。
  回到车里, 陈清焰把礼盒给她:“打开。”
  简嘉不明就里接过,拆开包装。
  日本八代星空杯。
  手工,匠心。
  简嘉像看了整个璀璨星空一样雀跃,她抚着杯子:“是送我吗?”
  “喝水时注意观察下。”陈清焰对摄影很有兴趣,念书时,从沉重的学业里逃出来跑去北欧,拍极光。
  雪山,湖泊,小木屋,几乎没有光污染。
  世界巨大、安静。
  浩渺的宇宙,时刻提醒他人类的渺小,从而激发他回来后更刻苦。
  “我想去看极光。”简嘉对着深蓝星空笑,昨晚的忧伤,早忘却,她不许自己沉浸在不好的却又没发生的假设里,没意义。
  陈清焰转过脸,眸光动了下:“极光?你好像很怕冷。”
  “你带我去,我就不怕。”简嘉无时无刻不在暗搓搓表白,她为自己如今的厚颜无耻而感到丢人,但快乐。
  他又沉默了。
  这让简嘉重新陷入不明不白的尴尬中,好在,她知道他古里古怪。
  一直到要登机,陈清焰看着简嘉往前走,越来越远,忽然喊住她:“程程。”
  简嘉转身,丢下行李,奔到他怀里不管别人的目光紧紧抱着他:
  “其实,我在等着你呼唤我的名字。”
  陈清焰也就毫不避讳地低头,去吻她。
  来来往往的人流,看一对俊男美女在接吻,以为是拍戏。
  “等休假,我们去科拉半岛。”陈清焰离开她的唇。
  每年的十月到来年三月,科拉半岛,可以看到美丽的极光。
  “你会想我吗?”她大胆地看着他。
  陈清焰沉沉望着她,不回答,而是说:“诺尔兰那里有湖泊和森林,也值得去。”
  “不想去,”简嘉情不自禁撅起嘴,歪着头,伸出手,轻轻点他的胸膛,“因为你这个忙人都不会想我。”
  她冲他腼腼腆腆地顽皮。
  两人未免太不收敛。
  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但他懒得管。
  只是捉住她的手指,放回去:“我没有预测未来的本事。”
  1
  “嗯”陈清焰把人推开,看她消失,刚才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留恋忽然也消失地精光。
  他要去香港碰运气。
  回到南城,许远接机,他在半小时前通过信息知道简嘉在飞机上。
  两人语言拉扯个来回,好累,简嘉同意了。
  “程程,你瘦了。”许远看着她尖出来的下巴,感慨。
  简嘉脑子卡壳,因为,她又想到陈清焰,两周里,她没睡好过。
  “瘦好看呀,”简嘉暗自发笑,浑身轻松,“你知道吗?有人说我像张柏芝哎,可我都不认识她。”
  一路长大,她总被说像这个,像那个。
  但,这都是妈妈生的!简嘉笑了。
  她忽然想起这事,翻手机,认真看看,“咦”了声:“不像呀!”
  “你当然不是像她。”许远别有意味。
  简嘉顺嘴一问:“那我像谁?”
  许远凝视着她透白的脸,温情地说:“你就是你自己,谁也不像。”
  这话受用,两人在车里从城市边缘飞驰到市中心,驶进103隔壁的公寓。
  春天的表征,不再遮掩。
  绿树红花,两情相悦的样子。
  唯一不好的是,南城的空气质量,依旧差。
  许远没邀请她吃饭,周琼早在家中准备好了。
  家常菜,烧了满满一桌,过大年的气氛。
  简母想留他,被婉拒,两个女人下楼送客,这样的礼节,许远也是拒绝不掉,简妈妈和简嘉习惯这样。
  从后视镜,看那一对被抛弃的母女,像站在荒原,许远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上楼后,周琼拿眼剜简嘉:“喂,已婚妇女,请保持和男人的距离。”
  简嘉无奈,却坦荡:“我知道。”
  “屁,你知道什么?”避开简母,周琼把卧室门关上,“许远看你的眼神,很,”她试着找合适的形容词,“心怀恨意,有仇?”
  这让周琼不舒服。
  简嘉娇嗔她:“哪有!你真会想,他近视,有时候眼神会奇怪些也许。”
  忽然,她推开周琼,高兴地跑出来,把杯子取出,倒水,满脸惊奇地喊:“妈妈,琼琼,你们看,这多像蔚蓝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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