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如焚——蔡某人
时间:2019-06-08 08:30:03

  模样有点无措,陈清焰漆黑的眼停在她脸上许久,他没说话。
  摩挲两下小手指,还是攥紧了她。
  两人登上的是双层客轮,天空像丝绒的蓝宝石,铺在夜幕,简嘉踩在栏杆上,想起一件事,回头冲他笑:
  “陈医生,你送我的口红呢?”
  陈清焰指了指她的小包包,出门前,她去卫生间,他给放进去了。
  简嘉惊奇,欣喜地从包里找到口红,海风把她头发吹得飘起,她开始涂口红。
  然后,忽然凑上来,在陈清焰微敞的锁骨那,吻了个唇印。
  “程程,”陈清焰冷静地推开她,“你做什么?”
  简嘉红着脸直笑,把口红,重新放进包里:“因为陈医生是我的殖民地。”
  随后,指向星星点点的水光:“我刚刚对海水说了个秘密。”
  陈清焰点上烟,背靠栏杆,看着舱内灯光里来来往往走动的人们,手端水果盘,在挑水果。
  简嘉也背靠起来,扯下他的袖口:“你站我对面说话,我看不到你。”
  陈清焰怔一下,吸着烟,眉宇微蹙,淡漠笑了笑:“说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两人对视间,陈清焰朝她脸上吐了圈烟丝,轻轻的,简嘉呛得咳嗽几声,拿手挥走。
  五官都被吹皱了。
  陈清焰忍不住真正地笑起来,隔着烟雾,等她再看过来,那些笑意走散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但右手在腰上,亘在她的身体和栏杆之间,没有离开。
  “陈医生,你都不好奇我的秘密吗?”简嘉觉得两人的姿势,尤其暧昧,远远看上去,是热恋中的情侣。
  陈清焰的脸,在烟头的明灭间,也跟着明灭:“你希望我说什么?好奇?”
  她的脸一下有点萎,但极快的,又欢腾起来:“陈医生,你有秘密吗?”
  这种昭然若揭的试探,陈清焰不悦,他冷声下来:“程程,你想问我什么不需要拐弯抹角。”
  气氛一下北极圈。
  简嘉被他冻住,仓促地道歉:“我没有要问的,陈医生,我冒犯你了吗?”
  这样的对话,很不夫妻。
  陈清焰看着她漂亮的眼,想到夜间,自己同样被她征服在极致的欢爱里,他脑子白了一瞬。
  “没有。”他把烟头准确无误丢进垃圾桶,伸出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抿到耳朵后,重新用海星定住。
  “婚纱做好了吗?”他问。
  简嘉凝视着他,轻声回答:“快了,我上次去试穿了,有些细节要改。”
  那是她的嫁衣,一生一次,应该精益求精。
  她很自然地低头,去看他的手,对戒一直在的,没拿下,陈清焰洗澡时都没拿下过。
  其实,两人昨天相见,简嘉已经看到,她觉得自己的心田上插满了无数个快乐的小旗子,迎风招展。
  她情不自禁又踮起脚,去够他下巴。
  亲了两下。
  陈清焰没动,俯首,看着她仰起的小脸,唇形诱人,时时刻刻都等情人来吻她一样。
  哦,还有,他买的口红,的确很适合她。
  “想接吻吗?”陈清焰多余地问一句,右手动了下,让她紧贴着自己。
  彻底离开了栏杆。
  烟草味混着她的清甜,在夜风里,还有点湿润的柔软。
  只是,她还不够熟练。
  陈清焰耐心教着她,等人回应,进步,再到纯粹的交融。
  他又慵懒又热情。
  简嘉忽然轻轻咬住他的下唇,暖意的,青涩的挑逗,陈清焰呼吸跟着变乱,托住她的脸,两人额间相抵:
  “程程……”
  他把人揉在了怀中,脸埋进她的发间,声音暗哑:
  “今天晚上你在上面。”
  简嘉挨着他胸膛,余光瞥见迷离世界:“嗯?”
  陈清焰嘴角弯起,手往下滑,轻抚着她的腰:“没听懂?我要你在上面做。”
  手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碎花裙,传递过来。
  简嘉把声音藏起来,闷闷的:“可是,我没有学过……”
  她认真地抱歉。
  废话,她要是学过,他才要生气。
  陈清焰心里有一股轻佻的柔情,他想抬腕看表时,终于看到了对面游轮上湿湿的一张脸。
  他竟然能做到平静地审视了三十秒,好像预热,简嘉没有发觉他的异常,不好意思离开他怀抱,柔声说:
  “你要喝咖啡吗?我去端。”
  不可能。
  陈清焰的大脑和眼睛不匹配,他“嗯”了声,眼睫快速闪了一下,等简嘉离开,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两年里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像幽灵,站在对面的邮轮上看着他,是如何拥吻他的新婚妻子。
  周涤非坐错车,灵魂离开身体一样地回到酒店,第二天,得知陈清焰请假,他真的在香港。
  可是,她没有任何勇气。
  独自在黑夜的港湾里游荡时,她看到了陈清焰,灵魂又回来。但是,那个女孩子始终背对着自己,细细的腰,黑长的秀发,她甚至可以看到栏杆处女孩子白皙的一截小腿。
  两人在迷人的夜景中,像两头沉默的兽,彼此对抗。
  陈清焰的眼睛由冷变热再到冷,久违的愤怒,对,是愤怒,涌上眼睛里,变作最彻骨的寒意。
  他看到她哭了,但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的话,他读得懂:
  你爱她吗?
  陈清焰在简嘉端着咖啡再一次来到眼前时,推开了,极其冷漠:“你打车回酒店,我有事要处理。”
  他心里滚着一团火,要把自己烧死,但是死,也要拉上周涤非这个女人一起。
  两艘邮轮,眼见慢慢错开。
  很快就靠岸。
  陈清焰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游轮的编号,还有,周涤非进去的窈窕背影,他控制不住自己心率过速,这一回,他不能让她走掉,她想消失?没那么容易。
  “那我在酒店等你。”简嘉攫到他深沉黑眸里喷薄的狂乱,莫名心悸,在上岸的那一刻,想要再牵一下他的手,第一次,听他用无比洁癖的口吻说:
  “程程,麻烦你不要碰我。”
 
 
第33章 
  伸出去的手, 缩回, 在半空中像是打了个苍苍凉凉的手势。
  陈清焰混进人群,很快的,消失。
  简嘉在心里说:回头看看我,看我一眼。
  没有。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简嘉一个人, 慢慢地走到路旁, 在等待打车的时间里, 有男人来献殷勤, 说的粤语, 她听不懂,但可以看清楚对方的眼神。
  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眼神。
  裹了裹披肩,她抿紧嘴,觉得香港很冷, 一点声音都不想发出,整个世界都失语。
  回到酒店后, 没有开灯,还是一个人, 坐在黑暗里发很久的呆。
  明明,上一刻, 他还在吻她。
  热的,软的, 迷醉的。
  简嘉第一次觉得自己漂浮在一场充满繁复秘密的婚姻里, 陈清焰, 既是伤口, 也是刀锋,是晓菲姐姐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她最终把灯打开,把东西丢进小拉杆箱,收拾一圈,开始给自己订票。
  无论是高铁,是飞机,她要想办法尽快离开。
  但离开前,她还是选择等待,握着手机,来到露台。原来这里可以看得到维港,霓虹点点,好似星河从天上逶迤而来。
  风忽然大起来,想变天。
  黑裙子。
  陈清焰在疾步撞开几人后,准确无误的,抓到了周涤非。
  她更清瘦了,被扳过肩膀,和陈清焰目光碰上的刹那,周涤非抱紧了他。
  根本不给他发火的机会。
  陈清焰本来想杀死她的心都有。
  “是她吗?我嫉妒她……”周涤非在他怀抱里开始不住流泪。
  街上不时有人把目光投过来,可是,无所谓,两人都一副随时准备下地狱的心肠,陈清焰在她额头上凶狠地吻了一通,拥住她,面无表情地穿过人行道。
  走进一家酒店,开了房。
  简直像一个汹涌又腐朽的梦。
  他把人直接摔进大床,一言不发,周涤非弹起来,重新去抱他。
  “我知道我不该再见你,这样不道德,可我没办法,对不起,你永远是我唯一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她哭的声音,在陈清焰的心脏上刮得鲜血淋淋,“我爱你。”
  在耍他吗?
  陈清焰的怒火,被点回来,他不动,冷冷告诉她,亲口的:“我结婚了。”
  爱,真是个可笑的字眼。他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你不爱她对不对?”周涤非有一种非常脆弱的美丽,她问话时,永远都像是陈清焰在辜负。
  他冷笑:“你爱他?”
  双方都非常清楚彼此的答案。
  “周涤非,我现在还是愿意给你选择,我离婚,你也离婚,敢吗?”陈清焰说这话时,果决如初,他从不缺乏执行力。
  酒店的环境一般,他就近选的,甚至对于向来讲究的陈清焰来说,这里,太糟糕,空气中有股混合着往事发霉的味道。
  周涤非痛苦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陈清焰说完,他觉得自己应该潇洒地走掉,但没有,他呕心沥血地再次等到她,怎么会走?
  看到她晃了一下,陈清焰没说话低头看看周涤非的鞋子,把人按下去,蹲下来,替她脱掉高跟鞋。
  很自然的。
  他曾经多么习惯服务她,心甘情愿的,根深蒂固的,此刻,根在,那双被磨出红印的脚,都是长到他眼睛中的枝枝叶叶。
  让他一叶就可以障目。
  周涤非没有拒绝。
  她静静地由着他为自己轻柔地放松被高跟鞋谋杀了一天的脚。
  “学长,你今天晚上留下好不好?”周涤非始终泪眼蒙蒙,她说话的姿态,太柔弱了,没有男人会忍心说出否定词。
  陈清焰的动作停了下,沉默片刻,周涤非滑到地板上,还是想抱他,喃喃说:“我们什么都不要谈好不好,我很累,你陪我睡。”
  还是那个意思。
  她依赖地靠在他怀中,再滔天的火气,陈清焰都发不出来,哪怕又是被耍。
  他转了身,捡起地上被甩落的包,稀里哗啦翻一阵,不出意外的,找出一盒Zoloft,陈清焰眼睛里跳着伤痛:
  “今天的药按时吃了吗?”
  周涤非虚弱地对他笑:“你在,我不用吃了。”
  “不行。”陈清焰去给她倒来一杯白水,看着她,把药片吞进去。
  等铺好床,他把人抱起,放平,替她拉上被子,柔情万种,伸手在她额发那轻轻抚了几下:
  “我不会走。”
  周涤非冲他微微一笑,极凄楚的,她不愿松开他的手,一切又都回来了,好像,他永远属于她。
  如释重负,又千斤压顶。
  陈清焰缓缓卧下,像这近十年纠缠里的任何一次,在她身边,守着她睡去。
  “砰”的一声,简嘉从露台的藤椅上摔下来,她困极了,猛地惊醒,第一反应是陈清焰回来了,不对,是她幻听。
  自己摔出的声响,不是门。
  手机被带掉,屏幕碎出水晶裂纹,好在,是在左上角,简嘉哆哆嗦嗦地给陈清焰打去电话。
  六声后,陈清焰进卫生间接了。
  “你在哪儿?”简嘉控制不住地抖,“是医院有事吗?”
  回答是,一定要“是”。
  她咬住了披肩。
  “不是。”陈清焰靠着墙壁,说了真话。
  简嘉脑子里轰然作响,她几乎是靠本能问出的下一句:“你跟别人在一起是吗?”
  眼睛一眨不眨。
  陈清焰足够冷静,但默然,在维持了两分钟的静谧后,说:“你不用等我。”
  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
  简嘉的眼里终于闪过一抹光:“婚礼也是吗?我不用等你?”
  突然把这个问题抛出,陈清焰没有准备,他顿了顿,“程程,我们现在不说这个事好吗?”
  他目光动了动,留意外面的动静。
  “你听我说,陈医生,我的意思是,”简嘉把披肩咬破了,“如果你不愿意了,可以离婚,我不会纠缠着你不放,我们只是领了证,没有办婚礼……”
  “程程,”陈清焰摸了摸额头,“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等见面再说。”
  他怕周涤非突然醒来,找不到他,又是一场梦魇似的恐慌。
  直接挂掉了电话。
  简嘉趴在桌子上,终于,呜呜咽咽哭了出来。
  她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毫无疑问,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好像,根本没有这一场婚姻。
  他不受任何规则限制。
  慌乱中订票,简嘉没留意,用的是陈清焰的卡,但当陈清焰看见短信上的提醒时,她已经坐在出租车里了。
  外面开始下雨。
  离她登机还有十个小时,凌晨三点二十五分,简嘉到了机场。
  半夜,离境大堂很安静,找个角落把拉杆箱一放,只要有空位子就可以睡一觉。
  微信里,还躺着周琼拜托她在免税店买的化妆品名单。
  机场的免税店,近在眼前,简嘉没有力气去逛。
  这里,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陈医生,是在和某个人……简嘉想到昨夜的事情,她忽然恶心,根本没办法展开任何想象,那样,太痛苦了。
  整个人绝望到反而有种希望之意,因为,飞机的另一头是南城,那里,还有妈妈外公外婆和琼琼。
  这样比较温柔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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