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如焚——蔡某人
时间:2019-06-08 08:30:03

  这个季节,其实不是来乡村的好时候。但圣诞的氛围很浓,有人在家门口哼圣歌,装扮着圣诞树,阳光落在上面,闪闪发光。
  简嘉也发着光,从眼睛里。
  陈清焰身上的气息和风的味道混合,是一种奇异的甘冽。简嘉解开他大衣扣子,又把脸埋进他怀中,深深嗅着这种甘冽。
  “程程,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陈清焰在两人沉默良久后,轻声说,他拿下巴不停地摩挲着她柔软馨香的头发。
  “我知道。”简嘉闭着眼,一只手慢慢地在他胸膛前游走,他肌肉紧致,隔着毛衣依旧清晰可触。剥离血肉,下面是他高尚与卑鄙集于一体的骨骼。
  “其实,”陈清焰说着,顿了下,“我在俄罗斯时给你买了许多明信片,想用来给你写短信,糟糕的是,小陶来家里打扫卫生失手给弄湿了。”
  那些明信片都是精挑细选,陈清焰一想起,非常无奈。
  “那你再买了写给我,”简嘉莞尔,她想起摔坏的墨水瓶,悄声问他,“你的钢笔还好吗?它那么硬,不会随便坏吧?”
  陈清焰非常应景地突然顶了她两下,不动声色说:“是,它那么硬,坏不了。”还在记着她昨晚的挑衅。
  简嘉倏地红了脸,小声骂他:“你真讨厌!”
  “明后两天我要参会,结束了我们再去逛博物馆。”陈清焰抓住她的手,微蹙眉头,细致地亲吻一遍,他把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远处,在地平线的尽头,又有大片大片的云像海浪一样翻涌随风而动。
  他们慢吞吞往回走,是下坡路,从矮墙前经过,简嘉上前抚摸一番那些看起来极具质感的石头。两人一直散步,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絮絮私语。
  没有在小镇上过夜,回到伦敦,陈清焰把准备好的各种材料以及复杂疑难病例的记录表、影像学资料在电脑上又过了两遍。
  简嘉从身后俯身勾住他脖子,一手给端了杯红茶,放好说:“你去开会,我一个人在附近逛一逛?”
  陈清焰反手摸摸她的脸,稍稍侧过头,拿鼻子碰了碰她:“好,你注意安全,带好卡和现金,有事情记得随时和我联系。”
  参会的人很多,会议涵盖面非常广:脊柱外科、关节科、运动医学科、骨肿瘤等骨科的几大板块都囊括进去。一百多场次专题会议,各种电子壁报展示着国际上骨科最新的研究成果,图像直观简洁。陈清焰也是壁报作者之一,和其他与会人员,在壁报前不断交流探讨。
  一天下来,忙碌的精神奕奕。
  简嘉买了超嗲包装的饼干,边吃边钻进小市场里,开始全身心投入淘货。各种精巧的古董看的人眼花缭乱:啊,都喜欢!简嘉发出由衷的赞叹,她备了足够现金,是陈清焰在她临出发前塞过来的。
  她买了个小巧的地球仪,底座是银制。又买了碎花鎏金的茶具,英伦风印章,统统装进随身带来的大布包里。
  算下时间,她给陈清焰打电话,告诉他直接回住处,她也差不多时间到,再一起吃饭。
  简嘉却打算好,要给医生一个惊喜,或者惊吓。她乐的不行。
  陈清焰会议结束后,开车路上,接到帝国理工学院同学的电话,对方要请吃饭,两人约了具体时间。
  他回到住处,刚开门进去,又听见有人敲门。
  房东说好要过来送烙饼和自家庄园酿造的果酱。
  陈清焰一面松着领带,开门的一瞬,熟悉的一张面孔出现 在视线里,他不免错愕,她一身黑面色极为苍白地说:
  “学长,我可以进去吗?”说着,上前颤抖地抱住了陈清焰。
 
 
第111章 
  程程随时会回来。
  陈清焰只有这一个想法,他皱起眉, 冷静把她推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跟踪我们?”
  他心里已经动怒了, 但压在嘴角。
  “我很冷, 能让我进去暖和几分钟吗?就几分钟,我想喝杯热水。”周涤非真的在抖,她穿的少, 一双眼睛凄楚。
  好像下一秒, 她要晕倒在他面前。
  “我帮你打车, 回你自己的住处。”陈清焰拒绝了, 他拽着她要朝台阶下走。周涤非不肯,她一眨不眨望着他, 思路又准又狠:
  “你心虚?如果你真的跟我毫无瓜葛了, 你为什么怕?她跟着你来了伦敦, 怎么,你担心她看到?你没办法让她信任你。”
  来英国已经三天, 她把两人曾经走过的路重新丈量一遍。这样做, 就好像事情从来没发生变化过。在陈清焰进会场时,周涤非终于等到他露面。他穿正装, 笔挺迷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完全拥有这个男人。最后,她看到他亲吻了简嘉的脸庞, 两人作别, 陈清焰在等简嘉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时才进的会场。那本来是该属于她的。这个念头, 瞬间摧毁她, 她痛苦到扭曲痉挛。
  当下,这两人用眼睛对峙了片刻。
  冷风过境,陈清焰的目光寒意闪动:“你想干什么?”
  周涤非固执地不移开眼睛,她也很冷静:“你们的关系很脆弱,对不对?你害怕我出现,她也是。学长,你不爱她她也不爱你,如果你们彼此够相爱,怕我做什么?”
  “好,你进来,我把我们的对话全程录音,等程程回来,我们面对面把话全部说清楚。”陈清焰克制着怒火,他面无表情,打开了门。
  他没什么可心虚的。
  而且,在周涤非进来后,陈清焰立刻开了录音。
  这里布置清新,周涤非什么都看不到只坐在沙发上盯着陈清焰,“我们再试一试好不好?最后一次。”
  陈清焰咬了咬牙,他压抑极了:“周涤非,你疯了吗?试什么?接吻?**?我们之间积重难返,早已无爱,我对你,本来尚抱有最后的祝福。现在,我真的只希望你能从我的世界消失,我们互不打扰,可以吗?”
  为什么?曾经两个深深爱过的人要如此难堪潦倒收场,她似乎,非要他恨她才能罢手。
  “我们认识十年,你跟她多久?她知不知道你是因为和我**不舒服才分手的?你找她,也不过是你俩在床上合拍?你有没有告诉过她,我听过她□□声,是你用手机外放?只为了刺激我?”
  周涤非用一种格外柔弱的姿态说出格外冷酷的话。
  陈清焰心跳加快,他面色急遽沉下去,这是他的卑劣。
  没办法否认的存在。
  “我错了,是我龌龊下作。你说的对,我不敢告诉她我知道这件事会深深伤害她,我会保证这种事永远不会再发生。但是,我跟你,从来不是因为上床分手,我们为什么会分开?你其实比我清楚。”
  桌子上,放着英式烟,陈清焰点了一根,他继续说,“我爱程程,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好姑娘。我跟她在一起,很幸福,我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哪怕她现在不要,我不会放弃。”
  “你对她,只是愧疚,不是爱。”周涤非眼睛里有了泪光,语气肯定,“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如果你只是喜欢和她上床,没关系,我可以包容,只要你回到我这里。”
  这什么荒唐条件?
  陈清焰被彻底激怒了,他冷笑道:“你把程程当什么?她是要做我妻子的人,我不爱你,我要一起生活厮守的人是程程,不是你。知道你和程程最大的区别吗?涤非,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程程知道,她不管跟谁结婚都有让对方快乐幸福满 足的能力。你相反,你要的是两人一起沉沦,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离不开她,她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享受男欢女爱是非常惬意的事情,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你懂了吗?”
  “她如果不原谅你呢?她不会原谅你对她做的那些事,因为她不够爱你,可是我能做到。你无论跟多少个女人上床,我都可以。”周涤非哀怨地看着他,她一点点绝望。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从不屑于说谎,如果表述,那一定是事实。
  “我会一直追求她,直到她原谅我,肯回头重新看见我喜欢我。”陈清焰蹙眉抚了抚额头,“你能做到什么?我跟别人的女人上床毫不在乎?你觉得,那就是爱?”
  两人对爱的理解,早南辕北辙。
  过往的岁月里,陈清焰在一具具柔软的身体里起伏造作,只有生理快感。而这些,都已化为模糊不可重现的影子。
  他也不再需要。
  “我曾想过,即使我们分开,也能最起码不要变成仇人恶语相向,你走吧,别让我真的恨上你,我不喜欢这样。”陈清焰喝了口冷茶,他掐灭烟,“我会告诉程程我今天意外碰到你,我不会隐瞒她。”
  时钟在滴滴答答的走,它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种声音,一个时间的载体。
  但过去的时间,就是永远的过去了。
  时间本身不会消逝,是人在消逝。大概因为时间从来没有消逝过,它一直存在。
  这次来,周涤非本来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她只是想和他**而已。但陈清焰在拿锋锐的刀子不断刺伤她,每一个字都是。
  她又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却轻轻说:“能给我倒杯热水吗?我太冷了,喝完我就走。”
  陈清焰起身,但感觉奇怪,为什么简嘉还没有回来?他给周涤非倒好热水,自己端了茶来到窗前,开始拨号码。
  没有人接。
  陈清焰准备出门去找简嘉,他担心她出事。
  “我要出门,你带着杯子走。”他拿起自己扔一边的大衣,这不合他的习惯。通常情况下,进家门后他会把大衣挂进柜子。
  此刻,他整了下大衣领子,觉得心跳的很快,纯生理性的。他停顿一下,眼前摇摇欲坠,周涤非的身影忽然被无限拉远又拉近。
  他踉跄两步,跌跪到了沙发上。
  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
  这个时候,离他转身倒水又去打电话再回来穿衣也就几分钟,问题在茶里。陈清焰拼命抓住大脑最后一丝芒星,他去够热水,直接倒在腿上。
  “学长,”周涤非蹲下来,她抱住他的头颅,喃喃说,“我爱你,我没有一丁点办法,我们再做一次……”
  说着,她流泪从包里拿出了注射器。
  身后,柜门被打开。简嘉在里面听到两人全部对话。
  她比陈清焰先到的家。
  想藏在柜子里吓唬他,要在他打开柜门的那一瞬紧紧抱住他。这是她的突发奇想。
  简嘉知道陈清焰回来有换衣服的习惯,她是听到他进来了,当时,嘴角忍不住翘起。
  但很快,后面发生的一切让她在衣柜里默默哭了。
  “你要干什么?!”简嘉跑过来,她看到了周涤非手里的注射器。旁边,是昏迷不醒的陈清焰。
  周涤非惘然抬首,她面无表情:“他不爱你。”说着,要继续动作,简嘉浑身发冷,她没有犹豫,抬脚把周涤非手里的东西狠狠踢掉。她迅速抓起一只花瓶,一额头的冷汗:
  “你滚开,离开我们,否则,我真的会砸你!”
  周涤非漠然地看了看她:“你也在?这半天躲在哪里偷听我们说话?”她没有恶意,只是说出心中所想,所以漠然。
  “周涤非,你真的病的 不轻!陈医生和你说的够清楚了,他不爱你,他现在爱的人是我,你已经破坏了一次我的婚姻。这一回,你想干什么?得不到陈医生要毁了他吗?!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他!你真可怕,你根本不值得陈医生爱十年……”
  “我只是想和他**。”周涤非打断她,似乎懒得听简嘉说任何句子。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简嘉红着眼看她几秒,摇了摇头:“你的确不是正常人,我没办法和你沟通,你走,不要等我动手。”
  她说着,不忘挪动身子,把注射器踢向一边,离周涤非远远的。这个女人,真的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那么过去十年,陈清焰到底是怎么和她相处的?简嘉脑子一颤,她觉得整个耳朵都在嗡嗡乱响。
  周涤非却慢慢站起来,她把陈清焰沉重的身体扶在沙发边靠着,“我要带走学长,他是我的。”
  简嘉终于忍无可忍,但还是扔了花瓶,她大步跨过来,把陈清焰从周涤非手里拽出,几乎是吼的:
  “你这个疯子,到底对陈医生做了什么!”
  她又拽过周涤非,用尽生平所有力气把对方往外推搡:“你这个疯女人滚,滚开!他不爱你了,你死心吧!”
  周涤非比她高,身体却比她还要轻盈无重,简嘉把人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她反锁上门,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大口大口喘着气。
  很快,她哆嗦着摸到陈清焰的手机,上面的密码十分简单,是夏至日。她知道,而且陈清焰的朋友圈曾发过这样一条文字:
  下一个夏至,程程,希望我们是在一起的。
  简嘉忍住泪,双手抖个不住几乎握不住手机,找到房东的号码,她哽咽着告诉对方:“we are trouble,lease,hel ……”
  门铃响了。
  她吓的手机掉到地上,门铃一直在响。
  周涤非被她推下台阶后,被站在树下的许远看到。他穿着长大衣,戴口罩,像个魅影在伦敦同样阴沉的天气下。
  他看到简嘉把周涤非推出来的一幕,那一刻,他想弄死陈清焰简嘉两个人。但理智犹存,这里是英国,所以只是上前把周涤非带走,和陈清焰那位驱车前来的帝国理工学院同学擦肩而过。
  “清焰?”门外铃声响后,终于有了人声。
  简嘉浑身一软,她几乎瘫倒在地,陈清焰的手机也跟着响起来,她接了,紧贴耳朵。
  “清焰?没到住处?”
  “你是他同学吗?门口的是不是你?”简嘉无声啜泣着,她脸色苍白如纸,逼着自己使唤两条腿朝门靠近。
  打开门的刹那,她试着喊对方的中文名字:“杨一?”
  杨一比陈清焰大一岁,老成持重,同样是大院子弟出身。他看到眼前女孩子神情不对,简嘉眼里全是泪。
  她断续跟杨一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混乱的很,杨一一边听一边给陈清焰做简单的检查。
  随后,镇定地把人背起,稍觉费力,陈清焰个子太高尽管体型清瘦,但肌肉结实,光一身骨架就已经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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