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张子文轻声说,当李妙不再看着他时,他才有勇气说出这句话,他轻轻地拂过她的闭上的双眼,看她眼皮颤动,却仍然不肯睁开,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戒指,他拉起她的手,把戒指戴了上去,低头亲了下她的手,看着戒指出神,他喜欢它在她手指上的样子,好像她真的被他买的这个小玩意儿锁住了,但还是缺了什么。
张子文捧起她的手,从地上起来,单膝跪在了床边,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他但愿不要像个傻瓜。
可惜今晚的月亮没有受到邀请,但星星尽数出席,光芒闪动,风摇动树叶,为他们鼓掌,灯光愿意为他们做个见证,一切都准备妥当。
张子文郑重其事,表情严肃,他是重要角色。
“李妙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张子文先生吗?”
新娘没有回答,她是个睡美人,也许还在做什么美梦。
新郎一点都不介意,靠近她,吻了吻她的脸颊。
“张子文先生,你愿意娶李妙小姐吗?”
新郎还清醒着,立即答道:“愿意。”
灯光闪动了一下,大概是在催促新郎赶紧去吻新娘,这次他是被允许的。
新郎忐忑又羞涩,他的吻一定很温柔。
仪式完成,戒指已经在新娘手上,他们再也不被允许分开,张子文终于安下心来,他跟着他的新娘一起,坠入了梦里。
第50章 结局
张子文从梦里醒来时, 床上放着他昨晚亲手替她戴上的戒指,他摸着她躺过地方, 床单冰凉,她像第一次离开这个房子时一样,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他应该留在梦里,不该醒过来的。
李妙从此消失。
第一天, 张子文打她的电话,那头提示是,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请稍后再拨。
第二天, 张子文打她的电话, 提示是, 你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
第三天, 张子文直接去了李妙的家。
他没见到李妙, 周香林依然像过去一样招待了他。
周香林请他不要再来打扰李妙,她说李妙已经离开了家。
张子文说:“她总要回来。”
周香林说:“张先生,我这么跟你说吧, 李妙不会再见你, 我也不会允许她再见你。”
李妙回来后, 周香林逼问过她, 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张子文结婚的事,李妙哭得几乎晕过去, 精神很差,她回家好像就是为了找个地方流眼泪,她告诉周香林,她对张子文的婚姻真的毫不知情,他将她完全骗过去了。
周香林眼神复杂地看着张子文,觉得天意弄人,李妙是她的女儿,但她从来不认为李妙和自己有相似之处,她以为她们的人生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路,可阴差阳错,面前的年轻男人将她的女儿带到了她的轨迹上,李妙步了她的后尘。
周香林叹口气,张子文记得以前见到她时,她总是挺直了背,李妙说过她是个很骄傲的人,她总是说:“我妈和我不一样,她比我强得多。”
现在她却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背,以前的神奇全都消失了,她说道:“张先生,我本来一直觉得你是妙妙的良配,她和你在一切会过得好,会有一个和我不一样的人生。”她抬起眼看了一眼张子文,“可是,最后却是你害了她,其实,害她的不是你,是我害了她。”周香林的眼泪滚出来,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张子文,她手在颤抖,哀求他:“张先生,我求你,你不要再来找妙妙了,你这样的条件什么的人找不到呢。”
张子文没有回答,慢慢挣脱她的手,站起来,离开了周家。
张子文找遍了李妙待过的两个城市,他托关系,报纸上电视上登寻人启事,明处暗处都在打听,C市并不大,就连黎薇都听说了他在找人的事,张子文问她见没见过李妙,又疑心是她告诉了李妙自己结婚的事,黎薇笑他疯魔:“是你的小情人来找我,你这是报应,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张子文听到她声音响起,这次每个字都像烙进他脑子里,她说:“你给别人带去的痛苦,都将返还到你自己身上。”
张子文去了B市李妙住过的地方。
油漆还没有清理,大门和墙壁还是红色的,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进屋提了一桶水出来对着墙壁泼上去,水哗啦啦流下来,那些字还在,它们顽固的附在这面墙上,顺着这道墙也附到了李妙心里,也许只要将它们清理干净,李妙也不会再记得。
早上女人推开自家大门一眼就看见隔壁门口站着的男人,她记得这个男人,以前有个经常来找原来住在隔壁的一个年轻姑娘,后来那姑娘门口被人泼了油漆后,这两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她猜两人是有不正当关系。
女人悄悄打量着这个男人,看见他手里拿着抹布,脚边放着一桶水,水已经变成了红色,上面漂着墙上扣下来的渣,还有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油漆,男人全神贯注地擦着墙上的字,擦不掉的,他就用手去扣,他指头上红红的,不知道是油漆还是别的。
女人原来的念头忽然有点动摇。
男人忽然转过头看到了她,她尴尬不已,还记得上回男人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刚要把门关上,男人忽然开口,问她有没有见过隔壁这个姑娘回来过。
女人连忙摇头,回答没有。
男人请她帮忙留意一下,如果隔壁有人回来了,给他打个电话,他客气地请女人等一等,进屋找了张纸写了自己的电话给她,又给她钱,女人不好意思的收了,她看男人这回态度好了很多,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那个姑娘是···”她没敢问得太直白。
男人看了已经擦了一半的墙壁,没有回答。
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怀疑,这么多油漆,他真的能擦干净吗?
李妙消失了一年,张子文仍然在找她,但找她这件事变得不在那么紧急,只是变成他生活的一部分,他总要找的,也许找得到,也许找不到,但这些对他来说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他有时会去周家等一等,只是躲在暗处看一看,不惊动周家人,但是他一次也没见过李妙。
张子文现在有时间,就会去各个城市转转,他并没有认真地找,只是随便捡一条路走上去,陌生的道路总是令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在每个红灯时停下,坐在车里盯着前面人行道上过马路的行人仔仔细细地看,如果按照电影的发展,他最终会在难以预料,近乎奇迹的瞬间,再次见到李妙。
走在路上,他也会突然听到一种电流似的声音,这时候他就会停下,环顾四周,怀疑刚刚经过的某个人,或即将经过的某个人,正是她。
他看见从他的脚印里叉出无数的支路,每一条路上都可能有一个李妙在等着他,他也许只有走遍所有的路,才会碰到她。
张子文这次因为生意去了Z市,他对这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这是离李妙家乡最近的城市,他早就找过,李妙决心躲他,应该会选一个他猜不到的地方。
张子文到了先去开会,开完会,聊完正事,那边又安排了晚上的节目,张子你本来不想去,可对方极力邀请,又说张总不去是不是看不起我云云,这样的莽夫最烦人却也最好哄,张子文只得答应赴约。
对方老一套,又是吃饭唱歌,张子文烦不胜烦,吃饭还要每个人发一个姑娘作陪,纤纤玉手替身边男士剥虾,倒酒,几个人轮流上来敬酒,张子文喝了几杯,就按住了姑娘的手,不让她再倒,姑娘却会错了意,两眼飞花,不住看他。
张子文借口尿急,出来躲一躲,站在走廊上抽烟。
他想起当年还跟张父说过,要让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结果现在···
张子文自嘲的一笑,这世上什么话都不能说得太早,张父已经在三个月前去世,现在坐在书房里的人换成了他,像当年张父一样,他越来越明白,当时张父坐在那里时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呢,只有这么点东西了,再不抓住还能怎么办?
张子文正抽着烟,席上的姑娘忽然出来了:“他们让我出来找你。”她还有些生嫩,在这种场合待得不够久,张子文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扔了烟朝包厢走去,他喝了不少酒,走得不稳,扶着墙壁,姑娘犹豫再三,才上来搀着他。
张子文低头看她一眼,刚准备叫她松开,前面一个包厢的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人。
他一下子又跌进了梦里。
李妙头发变长了,她穿着一条裙子,脸色红润,好像在笑,门里伸出一只手拉着她,她说了句什么,那手就放开了,她轻轻关上门,朝前面走过来,然后就看到了他,她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
张子文倒宁愿她不要笑,她怎么能笑,她应该保持着离开时对他的憎恨,那才是他曾经牵过那双手的唯一证明。
李妙走过来,笑道:“好久不见。”
张子文却在想,她真的出现时,他却什么都没感觉到,是谁在戏弄他
李妙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姑娘,礼貌地笑了笑,接着就要走过他们身边。
张子文立刻伸手拉住了她,在他的手碰到她的瞬间,所有空白的时间都瞬间填满了。
李妙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居然不明白。
张子文艰涩得开口:“我找了你好久。”
李妙却问:“找我?找我干什么?”
张子文哪里难受似得,声音越来越涩:“妙妙···”
他正要说些什么,刚刚关上的门又开了,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李妙立刻喊他:“意平!”她挣开了张子文的手,过去牵起了这个叫“意平”的男人。
张子文看着他们相牵的手。
李妙跟他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陈意平。” 她又告诉陈意平,“这位是张子文,以前在C市的朋友。”
陈意平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
张子文记得这个陈意平,他就是原来那个陈老师,陈意平应该也记得他,他避开了他的眼神,又把李妙往后拉了拉。
张子文立即笑道:“陈老师是吧,我们见过。”
陈意平说:“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这种蹩脚的男人,她就找了这种男人,还要和他结婚?
张子文怒不可遏,看着李妙,恨她带着这个男人到自己面前来。
李妙和他道别,正要跟着陈意平离开,张子文却拦住他们寒暄起来,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李妙本来不想说,陈意平却直接告诉了他:“到时候张总要是有空,也来喝一杯喜酒吧。”李妙没有说话,张子文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到。”
李妙看着他,脸色一下子冷淡下来。
李妙回了包厢,周香林和陈家父母聊得不错,她在旁边附和的笑。
吃完饭,李妙跟陈意平下去结账,结果前台说,张总已经帮他们付过了。
陈意平表情就不太好,李妙让他不要当回事儿:“就当中了奖。”
“什么奖,有两个钱了不起!”他发起火来。
李妙有点烦,她知道他还是介意张子文,便没有再说,问前台张子文现在走没走,前台说没走,在一楼喝茶。
李妙怕自己不去,张子文还要为难陈意平,便说:“我去还,你还他不会收。”
陈意平扭头就走了。
他们即将结婚,已经提前开始学习忍耐。
李妙走进餐厅,找到了张子文,提出要把钱还给他。
张子文只是请她坐下。
“我坐下干什么,我不是来喝茶的。”李妙说。
张子文道:“我们聊聊。”他一点都没有被她的轻松打动,她每次一笑,他就更添一分怒火。
李妙像是没察觉到,她坐下来,又一次说要还钱,还说谢谢他。
张子文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找她。李妙还是和刚才一样,一脸惊讶。
张子文说:“李妙,我们这不是重逢。”
李妙没有说话。
“你一直在Z市吗?”张子问她。
李妙当时走得时候好比逃难,只想避开他,却还是在这里遇见,也许是因为,他们始终欠一场正式的道别。
“不是,”李妙开口,“我这次回Z市,是为了结婚。”她一面对张子文就觉得疲惫,“我和陈意平谈了半年恋爱,定在这个月十五号结婚,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张子文看了一眼她的手,上面的确戴着一枚戒指。
“摘下来”,张子文眼神落在她的手上:“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
李妙下意识地挡住手上的戒指。
张子文伸出手像是要替她摘,李妙立即站了起来。
她提醒他:“我们结束了,早就结束了。”张子文像听不到:“摘下来。”
李妙害怕起来,张子文的眼神让人发寒,她匆匆离开,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追着她。
张子文彻夜未眠,却还是梦到了她。
她穿着白色婚纱,将戒指抛给他,然后和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从他身边走过,他试图拉她,却根本连她的裙角都碰不到。
第二天,他的梦成真了一部分,他见到了穿着婚纱的李妙,同样也碰不到她的裙角。
张子文看出来她的丈夫正因为他的出现而不安,他暗示她,他会去她的丈夫面前侮辱她。
李妙一下笑起来,一反刚才的冷淡,温柔溢满眼底,看他仿佛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儿。
她说:“子文,我真庆幸和我结婚的不是你。”
张子文突然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到底为什么要苦苦寻找,他找的不是眼前的这个幸福的新娘,他找的是那个只照亮他的李妙,她没有眼前这个女人那么美丽,也不像她一样对他那么绝情,她总是对他心软,他天生能打动她。
李妙看着张子文变了脸色,刚才的恶意都消失了,他惊慌失措,像以往在她面前一样,她总是会因此对他心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拿出里面的戒指递给她,好像她失忆了一样,不断说起过去的事,像在唤回什么,反复问她还记不记得。李妙说:“我记得。”她没有看一眼他小心捧着的戒指,经过他身边,裙摆从他的鞋面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