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面人家要收回去。”老板娘捂着自己的心脏方向,难过地说:“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程怡将老板娘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收回去了?”
“我问了,他们也不说。”老板娘将房租转租合同丢到一旁的桌上,郁闷又伤心地轻轻锤着自己胸口,说:“我开这店十几年了,这……说没就要没了……我……难过呀……”老板娘锤完胸口,想起来程怡,便拉起程怡的手说:“我这店不开了,你要重新再找工作,有去路吗?”
程怡摇摇头,“没有。”花店不开的事来得太突然。
她怎么可能马上找到后路?
“你一个人来这打工也不容易,人生地不熟,我帮你留意留意能招你的地方。”老板娘沉重地叹口气:“你说好好的……怎么就要我的花店收回去……”
程怡没吭声。
目光看向桌上的那份房屋合同,拿起来,翻开。
第一页标签赫然写着:【鹏远集团青城湾不动产转租协议】
程怡看着,手指下意识就攥了紧,她好像忘了这片青城湾所有小区都是腾远集团开发的。
鹏远集团,她以前在大学和秦易交往的时候,因为他没说,她也不知道。
后来才知道,国内鼎鼎有名的鹏远集团是他家的。
当然这些不重要。
她知道花店为什么会突然被收回了。
他说过:【等她来找他】她没放在心上……
秦易什么性格,她怎么那么天真就忘了?
程怡捏着被自己攥出褶皱的合同,对坐在椅子上依旧在垂头丧气的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我出去一趟。”
老板娘现在哪有什么心情管她请假的事,点点头,“你去吧。”
“嗯。”
……
从花店出来,程怡把合同放到自己包内。
抬眸看一眼头顶愈渐热烈的日头,沉口气,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编辑框,快速按下一串数字:【秦易,我是程怡,我想见你。】
秦易的号码,三年前分手的时候,她删了,但因为和他在一起4年。
即便删了,那一串经常联系的数字,早已烂记于心。
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换号码?
如果换了,她就去鹏远集团找他。
她这条信息发过去也就10秒不到,他就回过来了:【好。】
回的迅速,程怡盯着屏幕有片刻的愣神,他竟然没有换过号码?
……
这次是程怡主动约秦易,但地点,是秦易订的,在一家装修极具典雅又高档的咖啡厅。
程怡先过来,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靠窗位置等着。
因为出来的急,她身上还穿着花店的工作服,白衬衫黑裤子,和来这家咖啡厅喝咖啡的那些打扮精致的客人,格格不入。
服务生给她添加白开水时,将点单放到她面前,故意礼貌提醒:“小姐,你要点单了吗?”这位小姐,在这坐了5分钟,只喝白开水,也不点单。
咖啡厅有规定,进来就要消费,而不是纯喝免费的白开水。
“再等一会。”程怡将点单轻轻合上,说道。
这边消费的规矩,她知道,不过秦易没来,她点了也浪费。
“好。”服务生又不能真的赶她出去,万一她一会真的消费?
岂不是给店里招黑?
服务生端着水壶离开,过个拐角就和吧台边的另一个服务生小声议论:“你知道我刚刚倒水的那个女?”
“怎么了?”
“进来光喝水也不点单,你说她是不是没钱喝咖啡?”
“你想多了吧?这年头还有谁喝不起咖啡的?顶多不愿意掏钱罢了。”
“我看她估计也喝不起。”这家店的消费水平在同类咖啡厅里算顶级的。
一杯手磨美式就得好几百。
进来消费的群体,基本是白领精英。
这些人光看打扮就能看出来。
她穿成那样,怎么看都和她们一样是服务生啊?
“你管她喝不喝得起,来这总得消费的,干活吧。”
“哦。”
两人嚼完舌根不到3分钟,秦易过来。
一贯的禁欲般地黑色衬衫,妥帖的西裤,欣长精壮的身材,配上他的脸,强烈散发着一股地爆燃男性荷尔蒙,引得在咖啡厅喝咖啡的那些小资女人们纷纷侧目。
有人认出他就是帝都有名的身价不菲的秦公子。
心里一阵躁动,捂着脸不停看他。
秦易穿过咖啡厅一排排座椅,一眼就看到坐在最末尾靠窗位置,正托腮,侧着脸看向窗外发呆的女人。
黑色的眼眸瞬间浅浅眯了下。
随后,走过去。
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正对着窗外发呆的程怡听到椅子拉动的声音,转过脸,就看到秦易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点单,看着她,“你想喝什么?”
旁边,服务生看见他,立刻殷勤的过来倒水。
程怡什么都不想喝,也不想久待,从包里拿出被她攥得有些发皱的合同,推到他面前,语气很平,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什么过大的情绪起伏,只是很平和的问他:“这是你安排人做的吗?”
在秦易面前,她一向手无缚鸡之力,斗不过。
所以,心平气和的态度总好过还会因为他而时不时动怒来得没那么让自己处于被钳制的地步。
第15章
秦易扫一眼推到他面前的那份合同,似没在意她的质问,‘啪’地一声,合上手里的点单,唇角若有似无般地呵一声,对旁边的服务生说:“两杯黑咖,加糖。”
“好的,先生。”服务生微笑着记下,去给他们准备咖啡。
程怡见他不说这事,微微低下头看一眼铺着白色水溶丝的桌面,不想和他耽搁太久,再次重复一遍:“秦易,花店不给租是你的意思吗?”
秦易修长的手指慢慢划过玻璃杯边缘,毫不避讳,承认:“是。”
其实她问也白问的。
抬头,迎上他过于压迫人的那道视线:“秦易,老板娘和你没什么仇怨,请你不要因为我牵涉她。”算是恳求也是请求,声音慢慢羸弱:“我知道你想和我谈谈以前的事,放过老板娘的花店,我答应谈谈。”
秦易没接话,双手抱胸,目光沉沉含晦看着她,隔了一会,说:“然后呢?”
然后……
程怡忽然有点词穷,黑白分明的瞳孔在玻璃杯内水波的投射下,铺上一层踌躇不安和隐晦。
来的路上她其实准备好了和他谈判的腹稿。
他几次找她谈以前的事。
她都回避不想谈。
因为没意义。
所以,趁着这次的事,她不知道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他说出来,他会不会对老板娘的花店放一马?
“3年前,因为你的赌约,我负气和你分手,这件事我不会介意了,我好不容易回来这里生活,我希望你能念在我陪你4年青春的份上……”
“放过你是吗?”后面的话,秦易帮她补上了。
程怡被他打断,那些逗留在舌尖的话,尽数噎回,抿着唇,看他。
“是吗?”他再问,目光随着问话,变得沉沉。
所以即便这样了,找他谈谈,还是不忘和他再次撇清关系而已。
沉默几秒,“是。”
秦易唇角顿时似讽般带了个好笑地弧度,的确很好笑,他都做好准备和她道歉,弥补她,她却非要把他推的更远,让他连一丁点悔改的机会都没有,连带心脏都像被刀片狠狠剐了一刀,疼入经脉,“所以你真的不介意那个赌约了吗?”
“不介意。”程怡手指慢慢抓牢桌前的那杯水杯,把话题扯回正题上:“秦易,老板娘的花店,你能不收回了吗?”
秦易没吭声。
但眼底的沉色早已晦暗至极。
此时此刻,他真的有种冲动想把她拽进他的怀里,掐着她的胳膊,对她甩狠话:“程怡,你给我记着,你只要做了我秦易的女人,以后都是,一辈子都是,想撇清关系,没门……除非我死了……”要么等他死了,她想怎么样,他都拿她没辙。
“秦易?”秦易没表态,程怡有点坐不住。
秦易松开手,眼眸沉冷,咬着字眼,说:“不能。”
程怡顿时皱眉。
整个人如被人猛地锤了一击般窒闷无言。
她倒忘了秦易是怎么样的人?
怎么可能那么轻松答应?
“那你要怎样……才能不收回房子?”
“回到我身边。”哪也不要去,就待在他身边就好。
程怡瞬间怔愣,看着秦易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当初分开的时候,他没来追她。
她走得也绝,没回头。
这样一刀两断的关系,她从来没想再复合。
以前没想,现在更不想。
“秦易……”程怡定定看着他,搁在桌上的手指开始发抖,声音慢慢有些哽咽:“我不可能再和你复合的……你别这样逼我……”不能复合有很多原因。
她自己的原因,他家的原因。
可能,秦易自己都不知道当年临毕业的时候,秦家找过她,她觉得自己认识秦易已经够狗血,不想以后生活更狗血或者活得战战兢兢没有安全感。
所以,好聚好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不可能复合……
秦易咀嚼着这句话,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凭什么痛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而她可以那么轻易甩开曾经的一切?
是对他一点爱都没有了?
秦易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这个理由了。
程怡不再爱他。
才可以在重逢时没了任何感情,做到彻底的无视他。
秦易慢慢收拢自己的手指,攥着,攥到掌心留了一片红红的印子,脸上所有表情消失,冷淡的和她重逢他时一样,说道:“既然这样,那我明确告诉你,我想要你,就算这次你不答应,花店我收回了,你辞职换工作,下次你再找其他的工作,我一样还是可以弄到你屈服。”顿了顿,“刘学姐的店,好像也快到期了……”
下作的手段,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还有,你不想复合,我不强迫,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一个月20万。”顿了顿,秦易声音冷漠:“就当我在包-养你。”
就当是包养……程怡的脸色再也保持不了刚才的冷静平和,惨白然后死死抿紧唇线,一把抓起桌上的合同,什么话也不说,拿上包走出咖啡厅。
……
咖啡厅外,骄阳如火,均匀洒下。
炙烤的路面来往行人闷热异常,喘不了气。
程怡攥着合同,坐在被烈日烘烤的烫人异常的长椅上,眼神空洞看着遥远的天际出神。
许久,直到额头冒了一层汗,程怡忽然才似缓过神了似的,垂下头,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想哭却一滴泪都没有。
那么努力想摆脱他的生活,好好生活,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
长椅不远的咖啡厅透明玻璃窗户内,秦易看着她弯腰抱着膝盖似哭的模样,眼底集聚的阴霾怎么都消散不开。
……
花店,碧蓝色的天花板,墨绿色的吊扇还在吱嘎吱嘎一圈圈转着。
缓过一上午的老板娘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房子不是她的,房东要收回她也没办法,总不可能跟人家撒泼打滚赖着不搬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花低价处理掉。
不然放在店里也是烂掉。
程怡拿着合同回来的时候,老板娘已经拿出一块小黑板,放在收银台上,拿着五彩的粉笔一笔一画很认真地写低价处理的通告。
听到玻璃门上风铃的声音,回头就看到程怡推门进来。
老板娘顿时就搁下手里的粉笔说:“小怡你回来的正好,一会帮我把店里所有花都搬出去,咱们低价卖了。”
程怡站在门口没动,目光颓然像没了焦点,手里那份合同快被她攥坏了。
老板娘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顾自继续吩咐起来:“对了,店里的架子什么的也要处理掉,我这店一关,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门面。”
“小怡,你怎么了?光站那不动?”老板娘吩咐一通后,发现程怡还站在门口,抬起胳膊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你文化高,写字应该漂亮,这个低价处理的告示你来写吧。”
程怡这才走过去,将手里的合同放到一旁,接过老板娘手里那些粉笔的时候,眼眶猩红点点,满是愧疚和歉意,声音低哑说:“老板娘……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怎么了?”老板娘搬弄旁边的花盆,一脸地疑惑。
这好好的跟她说什么对不起?
程怡低下头,没再吭声,拿着粉笔一笔一画很认真地写低价处理的告示。
……
花店所有花搬到店外,耗了2个小时。
弄好花,两人又搬着小凳子坐在外面,不停地接待过来买打折花的顾客。
忙得晕头转向,那些花渐渐少了,程怡心里的愧疚却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她再次回来帝都,找了很多份工作,没人愿意收一个只想短暂留下来当过渡期的员工,除了老板娘。
虽然相处时间不短。
但对她确实很好。
程怡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只是碰上秦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