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蔓听着何美杉的话,又笑了:“你居然记得红楼里面的对白?你不是最讨厌红楼么?”
“老赵回来了,没事只能看看书,没想到一整本红楼梦我都给看完了。你知道老赵说什么吗?他说家里的保姆不如我这个保姆,哈!我是保姆,江蔓,我算是了解你当全职主妇的心情了。”
江蔓将东西放进车子里,看了眼腕表。“好了好了,我要开车了。还有,你可千万别了解我心情,了解透了,我会觉得自己在你面前毫无自信。”
何美杉在那边哈哈笑了几声后便挂了电话。
江蔓坐在车内,看着即将暗下去的天色,准备回家。何美杉比她快活,至少老赵比梁仲杰笨,笨蛋男人出轨的方式显眼地叫人发笑,聪明男人出轨的方式瞒得辛苦,苦得叫人气愤。
宁愿当笑剧看也不想当家庭伦理剧看。
江蔓回到家,看见梁仲杰的鞋子,沉了沉气息,换鞋,将鞋子全摆放整齐然后才进客厅。梁仲杰趴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就趴在沙发上叫她:“蔓蔓,过来给我捏下肩膀。”
江蔓进了厨房,放下手里的东西,听到梁仲杰的话,回头看向趴在沙发上的人,说:“你刚刚说什么?”
“给我捏下肩膀。”
“你说什么?”
“给我捏——”梁仲杰睁开眼睛,爬起来看向厨房里的人,“江蔓,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才是故意的,没看见我刚回来吗?我拎着这么一袋东西,我胳膊不酸么?还要我给你捏肩膀。”
其实,女人很天真,天真到以为爱情是一切,甚至是生活中的一切,所以,生活里的一些小细节都可以忽略,就比如此刻,若是以前,不管自己多累,江蔓肯定会过去温柔地给他捏肩膀,因为那时候的江蔓全身心爱这个人,没有犹豫、没有矛盾、没有任何问题,连出轨这种致命问题都没有。
为什么男人总会以为一旦掌握了女人的身心就等于掌握了她的全部呢?男人连自己的身心都管不住,何况是受过伤害的女人的身心呢?
梁仲杰定定看着江蔓,视线落在流理台上袋子,神情缓和了几分,穿上鞋子朝江蔓走过来。他按住江蔓的肩膀,让她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他捏着她的肩膀,近乎是讨好的语气:“我给你捏,怎么样?”
江蔓用力抬了下肩膀,“你走开。”
梁仲杰抱住她,又开始无赖的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
“我要做饭了,你松开。”
“我出差三天,你都不想我么?”
“想啊,当然想啊。”江蔓盯着水龙头看。想他出差无数天,最好永远别回家。出差?出的到底是不是差还不一定呢。
梁仲杰一听江蔓这样说,满眼是开心。他用力亲了下江蔓的脸颊。江蔓皱眉推开他,“你离我远一点!我要做饭!不然——你来做!”
梁仲杰立马就跑出厨房。
江蔓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不是甜的火辣辣的,是脏的火辣辣的。趁梁仲杰看不见的时候,她开了水龙头,沾了点水擦了擦脸,火辣辣的感觉这才消散了一点点。
吃过晚饭,梁仲杰接了电话,一脸急色,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我去一趟公司,今晚别等我了。”
江蔓淡淡“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何美杉来电,叫她过去看戏,一出黄色喜剧。江蔓听得莫名其妙,只当是何美杉喝醉了,担心她酒喝多发疯,问了她地址,出门开车过去。
还是那家昼夜会所。
江蔓自打在这里见到了梁仲杰,对这里便没什么好感,也不晓得何美杉为什么只喜欢来这里撩那些年轻的小男生。她一进会所,何美杉就踩着细高跟跑过来,用力跟她“嘘”了一声,神秘兮兮地说:“我带你去看戏,一出黄色好戏。”
“黄色?喂,你不要那么好色吧?”
“去你的,我说的黄色可是正正经经的黄色。”
江蔓失笑。何美杉盯着江蔓的脸看了几秒,露出灿烂笑容,笑容里有什么江蔓已经看不真切了,这里灯光太过迷离,晕得很。
何美杉单手拎着包搭在肩上,她每走一步都要扭一段,好似不扭浑身都不舒服。江蔓跟在她身边,忍不住打趣:“你能不能不要扭来扭去?”
何美杉靠着她肩,哈哈大笑。“要我跟你这样素里素气的,我上哪儿找快活去?江蔓,你知道吗?自打我学会自己找快乐后,每天回家只要看见老赵,我都没那么厌恶了,相反,我还能对他笑呵呵的,帮他打领带我都ok的。女人啊,就是得这样。江蔓,你离不了婚,你就得给自己找快乐,别给自己找憋屈,知不知道呀?”
灯光闪烁。
江蔓看见了梁仲杰,他搂着喝醉了的女人往外走。何美杉敲了敲江蔓的肩膀,说:“看见没有?男人的保证都是个屁。”
“我知道。”
何美杉“咦”了一声。
江蔓看她:“杉杉,你没必要跟我兜圈子的,你要是想告诉我可以直接告诉我的。”说完,她转身离开。何美杉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蔓这是跟她生气了。她踩着细高跟追上去,“蔓蔓!”
江蔓停下来等她。
“你生我气了?我只是想让你亲眼看,有时候说了比不上亲眼看到的来得直接。”
“我知道。”江蔓抱了抱何美杉,说:“杉杉,谢谢你,我没生你的气。”她看向梁仲杰的方向,眼里的厌恶越来越淡。恨到极致便是不再恨,厌恶到极致便是感觉不到厌恶了。
江蔓还没出会所就没忍住,往洗手间的方向吐了一会儿。再出来洗手漱口的时候,她看见了路正南。
黑白色调的洗手间光线更暗了。
路正南站在门口,看到她望过来,侧了侧身子,敲了敲手腕,示意时间。江蔓走到门口,看着他:“路先生,你真是变态。”
路正南哼笑。
“你怎么老是喜欢在女厕堵我?”
路正南拿出手帕,像上次一样,擦干她的手。他说:“你很不讲究,这样要让我怎么牵你的手?”
江蔓心中本就有气,她干脆拿手要去蹭他整整齐齐的西装。路正南抓住她的手腕,皱眉:“梁太太。”
“路先生,你还知道我是梁太太啊?”江蔓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路正将她的手仔仔细细擦干净后,将手帕扔进角落的垃圾桶。他握住她的手,问:“没喝酒吧?”
江蔓没回答。
路正南抬眸看她,再一次问道:“没喝酒吧?”问完后,他想了想,还是抬手擦了擦她湿润的唇部周围。
江蔓被他这样的行为弄得全身不对劲,她下意识要后退却被他紧紧扣住肩膀。“路正南!”
“这么吐法对胃不好,下次别喝酒了。”
“我没喝酒。”
“哦?”
江蔓被他看得不自在。
路正南对她的情况心知肚明,却也不说,自顾自捏着自己的手指,摩挲了几下,松开她的手,进了洗手间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手指,再回来,江蔓盯着他说:“路正南,如果你不是变态,你就真的有问题。我没那么自信到会让高达的路总对我另眼相看。”
路正南挑眉一笑,握紧她的手,牵着她往另一个安全通道走,离开昼夜会所。前一段路他还走得很快,走到后面他又依着她的步伐慢慢走。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他回头看她,“女人需要自信才是好事。”他扯了扯她的手,让她走快一点。江蔓踉跄了一步,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盯着他的脸看,企图能看明白他。
自信?女人需要自信才是好事,这事儿谁不知道啊?她巴不得自己盲目自信,可偏偏做不到。她骨子里就是有那么奇怪的自卑劲儿,自小被陆小珺用恶毒语言教训……什么脏话都有,时间一长,即便是有爸爸的安慰疼爱,她也没办法再好好自信了。
出了会所,路正南停下脚步,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她仰头看他,因为的短暂陷入回忆,江蔓的眼神一瞬间闪过茫然无措。路正南按住她后脑勺,没让她露出脸来,看着不远处的梁仲杰搀扶着个女人进了车子。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不是梁仲杰在外面养的女人,至于是谁没人关心。
这一出戏是他让江蔓看到的,说他路正南卑鄙也好,怎么样都好。他路正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好人,他现下怎会和梁太太在一块呢?还以这样的距离。
“梁太太。”
夜风轻轻吹。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偷.情?”
第27章
偷.情这两个字眼像针一样刺入江蔓的耳朵里,在里面狠狠地搅拌,这感觉就好像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样。
夜色正浓。
江蔓闻着路正南身上的味道,发现香水的味道已经变了,比之前的要清淡一些,也更好闻一些。路正南是有意更换还是无意更换呢?这就不得而知了,江蔓也不想知道。
江蔓抬起头,视线从路正南干净的下巴慢慢往上移,最后与他的视线相交融。男人背头的发型,梳理得一丝不苟,线条硬朗英挺,只有那双眼睛下的目光直叫人觉得恍惚,跟这夜晚一样沉,沉的看不透。
江蔓强装镇定,笑:“路正南,你扯呢?我跟你偷了什么情?你我之间没有爱没有情,基本的情.事都没有过,偷的是哪门子的情啊?”
江蔓笑着,眼波流转,在霓虹街景的映衬下,她的目光似是潮湿的,又似是干燥的,无论是哪种,在路正南看来都是在招他,如她说的话一样。
此时此刻,天知道江蔓的心在颤抖。
路正南看着她笑,眼睛微眯,几秒后,他揉着江蔓的发顶,温热的手指穿过她细软的发丝。男人笑起来,整个胸腔都在震动:“自从梁先生出轨之后,梁太太似乎就变得能说会道了。”
江蔓拍开他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垂眸看着他的衣服上的扣子。这扣子她认得,是定制的。这男人连穿衣服都这样讲究,怎么会在她这种人身上这么不讲究呢?
“你早知道这件事情?”江蔓问他。
路正南看着她,沉思几秒后回答:“比你早一点点吧。”
路正南话里的真实成分有多少?江蔓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不过,唯一能清楚的是,路正南的话最好别信。
“难怪呢。”江蔓推开他,往后退了两三步,双手放在身后交握,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原来不是我的错觉,你是真的讨厌我。”
路正南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夜风从他的指缝间穿过去。
“别人看我都是同情,要么是看戏,总之我可怜又可笑,可在你眼中,我却一点都不可怜可笑。”江蔓收住笑容,伸出手放到他手里。
她的手微凉,他的手温暖。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
“路先生,你可真是变态啊,明明讨厌我还要这样接近我,你这样让我开始有些自信了。”她淡淡笑着。
此刻的江蔓一点都不像在梁仲杰身边时的样子。路正南看着她的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在街景路灯下微微闪耀。
“我以为梁太太的手会和你本人一样漂亮,没想到这样粗糙。”他声音很轻,轻得似乎要融入夜色中。他的手指在她手指根处微微泛黄的茧上轻抚着。“看来你老公不懂得怜香惜玉。”
江蔓闻言,眉头一皱,想要收回手的时候,路正南用力握住,将她拉向自己。
“梁太太,你这手都伸出来了,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吗?”路正南的笑声低沉醇厚。江蔓看着路正南的眼睛,仿佛是着了魔一样,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任由他带着自己上车,任由他领着自己朝更深的夜前进。
霓虹街景飞快地在车窗两边掠过。
车子停了。
江蔓如大梦初醒,茫然几秒后看向路正南,说:“我要下车。”
何美杉能做的事情,她做不到。江蔓心底那一道属于道德上的坎压着她,再也不能前进,无论前面的夜晚多么迷人璀璨都无用。
路正南看着她,目光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推门下车。
车子停在江边,风有些大。
路正南拉开车门,站在门口看着车内的江蔓。他盯着江蔓慌张的脸,心里有些好笑,笑她前一秒还将手交给他,现在却又这样。
江蔓推着他要下车。
路正南一手搭在车门上,一手扣住江蔓的后脑勺,俯身便吻上去。男人呼吸平稳,女人呼吸急促——路正南笑起来,大拇指用力摩挲着江蔓稍厚的下唇。
“梁太太,你这算什么?”他眼底有笑,神态波澜不惊,他温热的手指让江蔓更清醒也更心慌。江蔓推着他的胸膛,刚要张嘴说话——亦或许是要骂他,但没机会了,路正南咬住她下唇,视线往上,看着她颤抖的眼睫。搭在车门上的手转到她的腰间,江蔓腰失去了力气,往座椅上一躺。路正南顺势压上去,力气却撑在胳膊上,没完全压着她,另一只手贴心地护着她的后脑勺。
路正南中断了这个让江蔓毫无反击之力的吻。
江蔓怒目瞪着他:“路正南!”
“是nan,不是lan。”路正南笑着。
江蔓气极,哪还管得了发音问题,她推着他,抬膝顶住他下腹。路正南看着她,说:“梁太太也这样对梁先生吗?”他抽出放在她后脑勺下的手,江蔓脖子用力,用力压在他的手,这也只是无用功了,路正南抽出手,捋好她脸颊边的发丝,大拇指按着她眼角下的痣。
江蔓别过脸,正要抬脚踢向路正南时,路正南已经退开了——即便是经过刚刚的那些行为,他依旧人模人样,斯文又不失英厉。江蔓真是没想到路正南会是这种角色,当初第一眼看到的可完全不是这样的印象。
江蔓一边盯着路正南一边用力抹着嘴唇。
路正南望着她笑,看着她说:“梁太太,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偷.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