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活。”她继续盯着窗外,像是在认真的思考,语速渐渐慢了下来“有的人是因为家人,有的是因为梦想,还有人是因为眷恋世间的美食、美景……亦或是因为自己爱的人。”
季空远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凝在她身上,过了许久,愣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好像很有办法叫他仔细的去听她说的每句话。
一段时间沉寂过去,季空远再次换了个话题。
他试着同她一样去看夜下窗外的光景,清风徐徐过面,轻声问:“这周末你有什么打算。”
“去医院。”
“两天都去?”
“嗯。”
“除了医院哪里都不去?”
陆葭被他这句问的蓦地发笑,她转头去看他,笑意持续了短暂几秒,反问他:“我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
季空远蹙眉,面上表情有些怔忡,看不出喜怒:“一处想去的地方都没有。”
“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么你邀请我去你家里玩怎么样?”
“你想去。”他浅睨她一眼,眼光再次变了变。
“怎么,之前没人去过你家里吗,你应该有很多朋友不是吗,难不成他们都没去过吗。”她淡淡一笑,笑不达眼底,脸上拂去了往日的冰冷,长又弯的眼睫微微下搭,在这晚的黑夜当中,神情柔和了许多。
陆葭一番话说完,季空远充耳不闻了数秒,与她相视一眼后冷淡的别开视线,敛下眉目,薄唇漠启:“想来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一声,我接你去。”
夜色过半,北璇端坐在桌子前,开着她的那盏小台灯,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一道清冷无情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还不睡。”
那声音又低又轻,很明显是刻意压制后的。
北璇回过头,就见陆葭走到她身边,握住毛巾擦了擦脸和手。
“你刚才不还是在床上睡觉的吗,什么时候出去的,我都不知道。”
“是你看的太专注了才没注意我出去,我睡不着,去洗了下脸。”陆葭说完后转身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后闭阖双眼,“你也睡吧,不早了。”
“睡不着所以洗脸,你这什么逻辑?”北璇郑重地重申了一遍,随后快速关上灯爬上床,就坐在床边上干瞪眼,露出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用气声费力说着话,“我睡不着啊,你怎么能睡得着啊,季空远那家伙多危险啊,你非但不躲得远远的,反而还跟他以朋友相称,他为什么接近你的原因,你就不害怕吗。”
“我知道他为什么接近我。”陆葭不以为然的掀眸,眼睛里迸发出清冷的目光。
“是什么?”北璇飞速往她身边坐了坐,双目放光。
她心中一凛,双目盯着天花板愣愣的看,眼神格外清凉,声音低沉:“估计和我母亲有关。”
“阿姨?为什么啊——”
“我母亲和他父亲貌似是旧相识,但关系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当我每次试探着提起我母亲的时候,季空远的表情就会产生变化,而且会特意留意我说的答案。”
“莫不成是那两个人在十几年前发生过什么过节,所以季空远才要接近你?这不对啊,要是有过节的话,正常人不会都要选择避开吗?”
“所以我跟他说好了,这周末去他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陆葭狞笑一瞬,将手臂搭在额头上,微落下眼帘,似是困意碾了过来。
“什么?”北璇腾的一下从床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差点一脚踩在她身上,惊讶之余忘了压低声音,难以置信道。
“你还要去他家?你不会脑袋坏掉了吧,季空远是那么缜密的一个人,就算你去他家也未必能找到些什么吧。你难道都没有想过吗,你能看见的只是因为他故意让你看见,而非是你自己找到的,放弃吧,陆葭——”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将那些话过滤了几秒,答非所问道。
“哈?”北璇一头雾水的坐了下来,用手捋了捋散下来的头发,“好端端的提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我没有啊——喜欢的人。”
“我有。”陆葭眼瞳一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彻底闭上了眼睛。
第25章
“不会是季空远吧。”北璇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 伸出手晃了晃陆葭的胳膊,“你之前不是还跟我否认了是吧, 不是他对不对。”
“是他。”陆葭将胳膊从头顶拿了下来,神色自若, 大大方方承认,“我喜欢他,季空远。”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北璇彻彻底底的被她的勇气折服,百无聊赖的躺了下来揪住被子盖上,伸手握了下陆葭的手:“喜欢那样一个人,你就不害怕的吗。”
“害怕呀。”陆葭轻声叹了口气,唇角上露出苦闷但开心的笑容, 另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即使害怕却也还是喜欢他,只要一想到他, 就会像此刻这样心跳个不停。”
几秒过后,她像冷静下来了一样拿开手, 忽的一下睁开眼, 瞬间话锋扭转。
“可要是他真的做了伤害我的事情, 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他的生或死都将与我再无关联。”
第二天午休,走读生吃完饭后都回到里教室休息, 北璇寸步不离的守在陆葭的身边,丝毫不放心她和季空远单独相处。
几分钟过后,辛椧走过来要跟季空远说话, 无意间撞到了徐慕廷。
徐慕廷立马表现出一副恐慌的模样,低垂着头小心的跟辛椧赔礼道歉,唯唯诺诺的样子全然被坐在后排的北璇收在眼里。
他的整双眼睛都被刘海挡住,有一点邋遢,还有点吓人。
这副样子骗过了很多人。
辛椧也是一样。
她尴尬的回了几句,随后站到远离他的地方去跟季空远继续搭话。
随后徐慕廷抓过校服把头一蒙,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北璇用手拄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表情有点不爽。
如果不是她知道他的真实本性,估计也会被他骗到。
真是个戏精啊,辛苦他装成一个胆小邋遢的傻大个。
看的她好想打他。
他就不累吗,一天天的没完没了的装模作样。
他明明不傻也不呆,刻意把自己伪装成这样,成天怂的要命,是出于什么目的?
就算他用真面目示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的好吧。
没有人会在意它。
起码北璇现在是这么想的。
跟季空远沟通完过后,辛椧走到陆葭和北璇的身边问:“这周五有一个全校性的篮球比赛,季空远和李成还有班上几个男生已经答应参加了,现在还缺两个女生当拉拉队成员,你们两个这几天有时间吗,需要提前练习一下。”
“没——”北璇刚要否决,被陆葭一把截住了她的话,“我们两个有时间,但是你确定我们两个可以?毕竟没有经验。”
“不需要很正规的拉拉队,简单做几个动作就可以了,还剩两个S码的服装,你们两个正适合。”辛椧笑着应答,在本上记下了她们两个的名字,随后用手中的笔轻轻戳了下太阳穴,“参加比赛的男生还缺一个人,你们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呵,时机正好。
“有啊——”北璇明朗一笑,搬着椅子往前一坐,抬腿就狠狠踹向了徐慕廷的椅子,还连踹了几脚,“喂!叫你呢!”
让他昨天惹她。
看她怎么还回来。
徐慕廷被她惹得烦了,没有办法的扯下校服转过头来,脖子缩了下,有点弓着背,小心翼翼的回:“你叫我。”
“是啊,就是你啊徐慕廷——”北璇故意把他名字尾音拖的很长,轻嗤了声,假笑着冲他眨了几次眼,“你刚才都听到了吧,篮球比赛还缺一个人参加,你记得一定一定要去参加哦。”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辛椧的本子上就记下了徐慕廷三个字——北璇抢过去写的。
似是没想到陆葭会参加,季空远转过身来,站在窗边的他身影挺拔高瘦,蓦然回眸的瞬间,让她不由看的一愣。
“我记得你还负责校报的文章选编和校对,哪里来的时间去排练。”他侧身双手插兜定定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闪着光,唇边挂着温和的笑。
如今的他,面对她时仍带着假面。
陆葭顿了顿,没怎么思考就回复了他:“所以你要记得我为你额外付出的这份辛苦,如果你没有参加比赛,我也就不会参加拉拉队了。”
“这么说是我的不是了。”他轻笑了声,顺着微抿的唇看过去,是紧绷的下巴。
“没有。”她摇了摇头,淡淡道:“我觉得为能你做点事情还是挺美好的,起码以后想起来会觉得美好。”
因为再也回不去。
当一幅只用白粉笔和蓝粉笔勾勒出的黑板画线图赫然立在眼前的时候,陆葭手中握着粉笔呆立在讲台桌前,竟不知该如何下笔。
此次的黑板报主题是《迷雾散去》,寓意即将到来的光辉。
而在季空远的笔下,他的画中迷雾散去,露出的却是原本掩盖在迷雾下的深渊。
以为终于得见的光明,其实只迎来了又一次更重击的毁灭。
整面黑板上的蓝白色画线条清晰流畅,色彩冷漠具有冲击性,几乎就是落笔成景。
图已淡淡上色,基调传递出的却是阴冷的信息。
陆葭心中不觉沉闷起来。
这是他的内心世界。
每个人对迷雾散去后的世界都会有不同的幻想和构造,而他的世界,仍是一眼便看到了尽头。
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问题。”季空远将粉笔轻巧丢进粉笔盒中,拿纸淡淡擦了下手上的粉末印记,走到陆葭身边,语气格外柔和,“我看你好像没有一丝要落笔的意思。”
“我现在写字,可能会打扰到你。”陆葭闲闲的躲开他的目光,扫过黑板的时候神态又异常认真,掐着口漫不经心的语气,浅谈道:“即便面前是万丈深渊,也至少还有一条退路不是吗。”
“你觉得还有其他去路。”他缓缓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眸看向黑板,头微微一偏,嘴角嘲弄的勾起唇线,“如果我执意入渊呢。”
“那么你便会是孤身一人。”陆葭的视线冷漠的掠过他,眉梢间渗出丝丝冷意,她看着他,眼中情绪莫名,声调被尽数抹平,“若是你退后一步的话,身边至少还会有我。”
“所以你也不愿与我同行。”
“那要看你对同行的理解了,若你执意入渊,能拽回你的人也只有你自己。”
她眼底的光清澈温暖,冷漠的表情透过一丝哀伤的情绪来。
又是这种感觉。
季空远鼻间轻呼出一口气来,毫不犹豫的离开她身边,执笔将深渊处的岩石画的更加尖锐了一些。
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可她却能一次次看穿他真实的想法。
偏偏她每次还用那种疏离又难过的眼神看着他,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爽。
他本已经做好了她会逃开的准备,可她却开始尝试一步步走向他。
她想要知道什么,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你开心。”就在此时,陆葭几步来到他身边,拿过他手中的粉笔,在黑板空处写下两段话来,一边说道:“我希望能看见你发自内心的笑容,更希望你的笑容,是因为我。”
“你好像总是很了解我的样子。”季空远淡淡看她一眼,声线温醇,随手拿过另一根白色粉笔,这一回,好像再无法下笔。
他神情一愣,瞳孔微微紧缩了几秒,唇线慢慢舒展开来,不经意间挑了挑眉,露出一副看似释然的样子。
她懂什么。
一瞬间,季空远仍掉手中的粉笔,转身果断走开,再没留下一句话。
而黑板上,有两段话被光明正大的留了下来。
“尖石乱崖,浪声作哑,承诺当头是无话。
天下浩大,总有人愿为他,背离信念破芽,开在缝中成花。”
“深渊墟沟,鸦音惊鸿,夜尽头皆可怖面容。
而我独留黑暗中,待风雨走,离雾避垢,来牵你手。”
拉拉队成员在自习课时被叫出去练习的时候,季空远和徐慕廷坐在高处的花坛上,神色各异。
“看你的表情,好像计划不太顺利了啊。”徐慕廷用手掩唇着怪笑,眼角微微上翘,在无人察觉的时候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语气带了几分调侃。
季空远单脚踩在花坛边上坐着,胳膊搭在严肃的腿上,深黑的双瞳中多了一分凛人的气势,嘴角平直,表情很是严肃:“与你不相干的事情不要多问。”
徐慕廷没把他的表情放在眼里,不以为然道:“所以说你真的以为陆葭会被你骗到?她可是付南悠的女儿,估计不会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或许在他眼中,还有欣喜的情绪。
“只要她消失,那么付南悠也就会跟着消失。”季空远没搭理他的话,自顾自的启唇看向不远处,“这一点不会改变。”
“我倒是很好奇你倒会怎么让她消失。”徐慕廷轻笑着握住一朵花的根茎,下一瞬目光一冷,将这朵花捏在手中连根拔起,锋利着抬起眼眸,“要杀了她吗。”
炽热的阳光下,是万里无云的天和温柔暖和的风。
但总有一处地方,无法被暖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个月来想了很多,也去尽量调整了心态,觉得无论数据好坏,都应该对这篇文负责,不应该让读者久等,思虑许久,决定还是要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