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姚青很无奈。
赵蓉截断了她的话:“当初是谁说只有国外才有希望?我告诉你,我们把蕊蕊转到这边来是之前那位主治医生的建议,他说就在B市,就有一位医生可以给蕊蕊做手术,人家很专业,手术成功机率很大。”
“妈,其实阿迟他……”
“你给蕊蕊出了医药费,只是还清了欠她的,算是两清了,别想把她带走。等我家蕊蕊病好了,她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姑娘,你们要是真的为她好就不要再来打扰她,让她清清净净过日子,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
从蓝泊湾回去以后,赵蓉对于见过姚青的事情只字未提。
医生来过了,询问了一些情况,安排了基本的入院检查让他们去做。
他们做完检查回来时,病房里原本空着的床位住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女人的丈夫和母亲在陪伴她。
由于是同一个病房的病友,很快也就有了交流,听女人的母亲说,她女儿跟时蕊是一样的病情,前几天刚做完手术,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三天,今天情况稳定了,才转回到了普通病房。
“这么说来我孙女真的有救了?”赵蓉很激动。
女人的母亲看了时蕊一眼,笑着说:“你孙女很年轻,各方面的恢复能力应该更强一点,肯定没问题。我们也是赶上了好时候啊,我女儿这情况,之前都没有医生敢给她做手术呢。”
赵蓉追问:“给你女儿做手术的,是不是B大的程教授?”
“对对对,就是他,程教授不仅是B大附属医院最年轻的临床主任医师,同时还兼B大医学院的教授,好厉害的哇。”
正在给中年女人做检查的护士笑着说:“程医生当然厉害了,三年完成了本硕连读,这其中还包括一年的出国深造,可谓是天才学子。他回国后一篇关于心脏病学的论文引起了强烈反响,还获了奖呢。现在是国内外都很权威的心脏病专家。”
赵蓉拍手道:“那真是太好了,不知道程医生什么时候到医院来上班啊?”
护士想了下:“程医生很多时候还要在B大上课,所以比较忙,他每周二和周六过来上班,对了,明天就是周六,程医生应该会过来。”
赵蓉激动地握住时蕊的手:“蕊蕊,你听到没有,明天就可以见到程医生了,有程医生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时蕊也是真的由衷开心,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难得有了神采,仿佛有细碎的星芒闪烁。
“嗯,我相信。”
我相信他!
时怀一直在一旁默不吭声,赵蓉注意到他忧郁的神色,知道他在愁什么,只能私底下安慰他:“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问娘家那些表兄妹借了些钱,应该可以渡过这个难关。只要蕊蕊能好起来,用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次日,赵蓉下楼买早餐,在医院门口遇到了姚青。姚青不是一个人,跟在她背后走过来的是程迟。
赵蓉十分不喜:“不是跟你说了,你只能一个人过来吗?怎么又带来了不相干的人?”
“妈,不是这样的,阿迟他……”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让你的继子来拴住蕊蕊的心,这样你就可以把她留在身边了吗?”
姚青听了觉得不可思议:“妈,孩子有她的爱情自由,婚姻自由,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自由?姚青,我警告你,你可别拿你那些不三不四,丢人现眼的思想来影响蕊蕊,她是我们带大的,从小规规矩矩,她可不像你那么不安分。”
姚青闭了闭眼,已经无力再去争辩什么。
赵蓉正想再说什么,一转头发现时怀也下来了,她不想让时怀知道她主动去找过姚青的事,径直走到程迟面前。
“小伙子,我知道你对我家蕊蕊还不死心,可是没用,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们的事情我和她爸是绝不会同意的,你不要再死缠烂打。”
这时有两个护士路过,礼貌地喊了一声:“程医生早!”
赵蓉有些诧异地看了程迟一眼,姚青这才有机会解释 道:“阿迟是B大附属医院的医生。”
赵蓉哼了声:“那又怎么样?任你是医生,是老板,甚至是总统,都别想打我孙女的主意。”
程迟沉默着,自始至终没有反驳一句话,其他同事都纷纷感到很诧异。
“怎么会有人找程医生的麻烦啊?”
“谁知道啊,程医生在医院向来都是很受人尊敬的啊。”
由于姚青已经来了,赵蓉早餐也不买了,跟着她一起回了病房,留她跟时蕊呆在一起,她可不放心。
程迟去到办公室,桌上已经有小护士小兰帮他泡好了茶。
他刚把白大褂换上,小兰又进来了,手里捧着几株新鲜的富贵竹,红着脸插在了他桌上的花瓶里。
“程医生,先前那个人可真奇怪的,完全无理取闹吧。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听说多看看绿色,心情就会好起来。”
小兰笑嘻嘻指着那几株富贵竹。
程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富贵竹,突然勾了勾唇:“不,我心情特别好。”
“啊?”小兰愣了愣,有些不解。
不过看起来,程医生今天似乎真的心情很好啊。从前他都从来不笑的,今天竟然还笑了。
可是为什么呢?一大早遇到那么奇怪的人竟然还会心情好?
到了八点半,几个医生和护士前来与他一起交流了一下心脏病科的一些情况。
“昨天来了一个女孩,21岁,情况有些严重,她奶奶一直在打听您,希望能尽快安排手术。”
程迟翻着手上的病历,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的同时,手里也刚好翻到时蕊的病历,于是视线便停留在了那一页。
几个人见他一直不说话,互看一眼,小兰小声提醒:“程医生?”
程迟收起病历,说道:“走吧,查房。”
去住院部的路上,另一个护士小芳拐了拐小兰的胳膊:“程医生刚才是怎么了?是在开小差吗?”
小兰:“像是,可是,程医生工作向来认真,从来不会这样啊。”
小芳:“感觉今天程医生有点怪怪的。”
小兰琢磨着,红着脸说:“不会是我今天那几株富贵竹的原因吧?”
“呃……我想你可能想多了。”
第66章
姚青到了病房,还没和时蕊说上两句话,赵蓉就开始不耐烦了。她实在不喜欢姚青在时蕊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在她看来特别假惺惺,要真的这么心疼女儿当初又为什么离开?
“行了,看也看了,你走吧,蕊蕊得好好休息,你让她清净清净,吵得人头疼。”
姚青握着时蕊的手舍不得松开,看着消瘦的女儿眼底满是心疼:“您就让我多跟蕊蕊呆会儿吧。”
“你多呆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能让蕊蕊好起来吗?”
赵蓉话刚落下,就看到已经换了白大褂的程迟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她不想时蕊与他见面,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把他往外推。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说了不欢迎你了你还来?脸怎么这么厚?”
众人惊呆!
小兰仔细看了看赵蓉,想起来了,她不就是先前在医院门口找程医生麻烦的那个老太婆吗?
可是,她不是昨天还一心想求程医生给她孙女做手术吗?怎么现在见到程医生反而把他往外推呢?还这么凶?
众人小心翼翼去看程迟的脸色,意外于他的平静,只听他淡淡道:“我是这里的医生。”
赵蓉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医生了不起啊,医生就可以随便骚扰病人吗?你要是再不走信不信我投诉你?你别以为我乡下老太婆什么都不懂,投诉我还是会的。”
众人:……
就在这时,人群背后响起一道狐疑的声音:“程医生?”
声音源头,隔壁床那个中年妇人的母亲提着开水瓶快步走了过来,面色激动:“程医生,真的是你啊!”
她摇了摇赵蓉的胳膊:“诶,你不就是要找程医生吗?这就是给我女儿做心脏病手术的程医生啊。”转头又看着程迟,“程医生啊,是你救了我女儿的命,真是太谢谢你了。”
赵蓉大大愣住,缓缓看向程迟。
程……医生?他就是那位程教授?
“请让一下吧,别挡着程医生查房了。”
小兰挺没好气地看着赵蓉,赵蓉这才回过神,悻悻地让开了身子。
迈进病房,程迟的目光与时蕊交汇了片刻便平静地移开,走向了隔壁床位,给那位中年妇女做检查。
检查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中年妇女的丈夫也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面锦旗,看到程迟时都激动得差点儿跪下来。
“程医生,我老婆这回是多亏了您才捡回了一条命啊,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小兰扶起他,笑着说:“不用这样,治病救人是我们应该做的。”
赵蓉直直地瞪着那面锦旗,只见上面写着——敬赠程迟教授,德医双馨,妙手回春!
直到程迟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病房,赵蓉都还觉得不可思议,嘴里喃喃道:“他就是那位程教授?这……这怎么可能呢?”
姚青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阿迟是天才,这几年又特别用功,我都看在眼里,从决定要学医开始就一直坚定不移,专攻心脏病,您觉得他是为了什么?”
赵蓉终于沉默了,同样沉默的还有坐在阳台那边的时怀。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关于程迟的身份,自然也是出乎他的意料。而程迟刚才并没有过来询问时蕊的病情,哪怕是一句朋友间的关心都没有,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
待姚青离开,时蕊熟睡以后,赵蓉这才和时怀来到医院楼下,有些焦急地道:“现在怎么办?我也不知道那小子竟然就是程教授,想着他那么年轻,顶多还在上大学,怎么可能是教授?”
时怀没有说话,他得承认,当初确实是小瞧了程迟,以为他不过是富家子弟,没想到这么有出息。
赵蓉坐立不安地道:“刚才他连看都没看蕊蕊一眼,说不定几年过去,他对蕊蕊已经没感情了,眼下我又把他得罪了,要怎么办才好?”
就是他们下来的这一趟功夫,同一科室又住进两个心脏病人,一个从海南来的,一个从江苏来的,都是专门来找程医生的,如果他们不抓紧,手术又要往后排了。
赵蓉想了想,最后还是给姚青打了个电话。
“他是你儿子,你跟他说说,让他安排给蕊蕊做手术,我想你也希望蕊蕊赶快好起来吧?”
“阿迟的工作有他自己的安排,我也不能多言。更何况您之前那么排斥他,他自然有他自己的顾虑。这种手术有风险,不是随随便便做的。”
以为让姚青去说说总是没问题的,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为了时蕊,她只好自己去一趟医生办公室。
小兰见又是她,想到之前她对程医生的态度,不免语气不好:“程医生去B大上课了,他很忙的。”
垂头丧气回到病房,赵蓉有些生气:“之前把他给得罪了,现在他恐怕不愿意做这个手术了,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小气,之前那么喜欢你,现在一点儿旧情都不顾,看来他对你的感情也是假的。”
时蕊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安慰道:“奶奶,算了,不是说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吗?既然医生是他,也是天意弄人,就不要做手术了吧,我们回家吧?”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这手术肯定要想办法做的。”
赵蓉替时蕊掖好被子,转头看了一眼时怀,他一直垂着眸子,沉默不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次日,B大。
程迟刚到办公室,助理小曾便过来敲了敲他的门:“程教授,有人找您。”
办公室外,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引起了大家的侧目。
“他是谁啊?”
“不知道啊,说是来找程教授的。”
面对大家的议论纷纷,时怀紧紧捏着轮椅的扶手,脸色有些发白。
B大校园很大,比他们的小镇都大,他花了很长的时间,问了很多的人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真是讽刺,几年前他们对他避之不及,拿着扫帚撵人,而现在,他却不得不主动找上门。
没一会儿,小曾过来了,笑着说:“您跟我来吧,程教授让您过去呢。”
程迟是医学院最年轻却也最有名的一名教授,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而且办公室很大,周围那些绿植盆景都是学生们送的。
说到他的那些学生,有趣的是,有一部分还是他曾经的大学同学,他们见证了他三年完成本硕连读的奇迹,被挂上了名人墙。
也有人借着亦师亦友的身份来缠他,名目张胆地霸占他的私人时间求小灶,其中就有脸皮超厚而不自知的徐一繁。
他来找程迟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个坐轮椅的男人进了他的办公室,小曾退了出来,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曾老师,什么情况啊?”
小曾耸耸肩,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啊。”
办公室内,程迟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正在敲打着什么,头也没回地问道:“您有事吗?我呆会儿还有课,很忙。”
时怀捏紧扶手,脸色更显苍白。好半响,他才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我知道,你恨我们,但蕊蕊是无辜的。”
程迟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看向他,淡淡道:“不是我恨你们,是你们恨我。这些年,一直想尽办法想要斩断我们联系的是你们。”
时怀听罢不由苦笑,是啊,他也觉得天意弄人,
他时怀穷了一辈子,但是穷得傲气,从没有求过人,这是第一次。求的对象还是前妻的继子,他所有的自尊都在这一刻被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