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啥啊,妈那么忙……”
“姐我错了!姐!”
“别去告状,季飞搓了搓脸,痛苦地道:“妈又要揍我了。”
季若云大概看了一遍卷子。
这张一点折角也没有的崭新试卷,空着的题目就有一半,写的也大多是蒙的。老师连一个红叉都没打,只是把他蒙对了的勾一下。她放下了卷子,实在有点无奈地道:“跟你说多少遍上课好好学,你全当耳旁风。”
“又不是我不想……”
“这就是态度问题。”
季飞垂着眼,闷闷地不说话了。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算了吧,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季若云叹了口气,只是道:“以后别随随便便就撒谎,除非你真能骗过别人。”
第二天,季妈一早就去了医院。等到傍晚都没有回来。
她就和季飞先吃了晚饭。
等了又等,九点半了季妈还没回家,估计是轮着接替的谁晚去了。她怕妈妈饿着,就打包了点饭菜送去医院。
反正医院就是县里的小医院,走路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傍晚,医院里静悄悄的。
刚走上二楼,过道里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看了眼门牌号,刚想进门,就听见门内人在说话。是季奶奶的声音,“我跟你说,李家人要给大儿子先订个小媳妇。他们想找个小两三岁的,季飞他姐不正好合适啊!”
季若云动作停了下,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她站在门口,听她又想闹什么。
“妈,云云还小呢。”
“那先定下来啊,人家又没让现在直接去扯证。再说李家人那么有钱,还能委屈她了?彩礼钱可以先拿来,也给我们飞飞先订个媳妇儿……最好是要大两岁的,挑个会照顾人,也勤快的。”
看来老太婆真的死不了了。
她靠在门背后。
心中抑着怒,脸上扬唇冷笑。
见媳妇儿不听自己的,她有点着急,声调就不由提高了道:“你光心疼女儿有什么用,还不是早晚要嫁出去的!不好好想想飞飞啊,他可是你唯一的儿诶!”
“……”
季妈还是没说话。
奶奶语气转柔和了些,叹气道:“你当初扔了大丫头,我晓得心里还记着,想对二丫头好点。但飞飞他爸死得早,你是飞飞亲妈都不给他好好打算打算,你说,让他以后怎么办?”
季若云愣了一下。
什么叫当初扔了大丫头。
“妈,我不跟你说了,二嫂也快来了,我先走了。”
听见这话,季若云犹豫了下,赶紧先下楼了。
季若云待在医院门口。
等着季妈快要出来的时候,再走进去,两人就正好撞在一起了。
她提了提饭盒,笑着问道:“妈!我都来给你送饭了,怎么在医院待这么晚啊。”
“你二伯母她估计有事,我等她等了会儿。你跟飞飞都吃过饭了吧?”
“嗯,早就吃好了。”
月光把两道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初冬就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说奶奶的人设有问题,写得太坏了很假。一声叹气,奶奶从头到尾都是蠢,她还没怎么坏呢。看轻云云、重男轻女都是骨子里封建造成的蠢,但主观上并没有真正想虐待云云。( 百度下就知道老人虐待女孩是什么样的,体内插针,活活踩死烧死……手段真一个比一个发指)
另,云云是我的小心肝,但她真的没有金手指。除了重生。
第27章
周一回校,成绩排名当然已经贴出来了。
王启辉一进门, 后排男生就开始对他起哄了,“哦呦,来了啊!”
“找你爸爸有事?”
何玉雄笑得一脸欠揍,拖长语调:“我有句话一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启辉把书包往桌肚一扔,回头骂道,“有屁快放。”
“那我就说了啊。告诉你以后,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
“你又考了倒数第二!”
“闭嘴吧!”
众人笑得七歪八倒。“万年倒数老二,王启辉。”
不时有人来看自己的成绩。
看两眼又走了。
季若云站在后黑板的成绩榜前,神游了下。忍不住思考人生。
她这次的名次排在第二。
班级名饮后还跟着个小小的年级排名2,显然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但是薛城,她的三科总分两百九十六分——高得可怕。足压了季若云五分。
依旧是坐稳年段第一。
不是季若云投发挥好,问题在薛城那儿。她三科总共就扣了四分!
意味着,她很可能是双百,加上语文的作文分扣了一点。
怎么回事。
她还是人吗。
回过神,季若云不禁又想到了周辅阳。
他也一直是年段第一。
现在长得好看的人,连成绩都要-起那么好看?
真残忍,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她心底是真的有点惆怅。
戈秦文站在她旁边,看完了自己的成绩,喜滋滋地说道:“真悬呀,我差点就要做值日了。我们宿舍的好像都不用值日,云云你……靠,你考那么好呢!”
季若云笑着嗯了下,说道:“运气好吧。”
算了,来日方长。
晚自习结束。几个人走回宿舍的路上,戈秦文忍不住地道:“你跟王启辉是什么情况啊?一天到晚老大来老大去的,他是想追你嘛。”
自从和他打了一架之后,就像收了个跟班小弟。实在甩不掉。
季若云抛了抛手里的罐装啤酒,问道:“你会给喜欢的女生带这个?”
她顿时无言以对了。
过了会儿,戈秦文又道:“其实他长得也还可以。重点是,他家里特别的有钱,整个市估计没谁家比他家更有钱了。”
葛佳文好奇地道:“那么厉害,他爸妈是干什么的?”
“你猜。”
“总不能是五百强公司老总吧。”
俞婷闻言大笑,“老总儿子要像他这样,够呛吧。”
“我讲通俗点,”戈秦文神秘一笑,说道:“他家就是挖煤起家的。矿也好,新能源也好,他家都有生意。”
葛佳文和俞婷都是一脸惊讶。
真土豪!
正好,走到宿舍门口了。
季若云把啤酒塞进包里藏好,接话道:“他再有钱,不关我的事啊。”
“嘿嘿,我就再和你们八卦一下,怎么形容他家里的有钱呢?他家要给学校捐楼,就跟别人家给老师塞个小红包一样轻松。所以,你们别看他现在的成绩差,将来绝对是去读常青藤大学的。”
她们都若有所思地点头。
关于这方面,季若云什么都不懂。
“真的都不用看自己的成绩吗?”
“申请大学是要交一些考试的成绩,但他这种是特殊……总之,只要钱到位,想要什么分数就有什么分数。而且他家给学校多捐两栋楼,谁会真的去审他的成绩。”
俞婷叹道:“万恶的资本主义美利坚。”
季若云一脸受教,又问道:“那你们以后也要留学吗?”
“当然了。不然我幼稚园就念双语学校,辛辛苦苦把英语学那么好干什么。”
戈秦文很随意地道:“ 我本科肯定去美国念金融专业,看情况,到时候再去伦敦或者东京念个硕士。反正对科研没什么兴趣,博士就算了。”
季若云一下没有接话。
她这话其实特别成熟,对于一个才初一大的孩子来说。
陵兰的人多数都是这样的。
他们年纪很小,心里就已经有了稳定的目标,或是未来的大致方向。在周围大人的精心培养下,自己也一直在努力着,由梦想拆分成的一步步的目标。
而没钱的孩子,“普通”孩子这时都在想什么?
像她上辈子的初中同学,忙着玩耍嬉戏,学习好的人也是听话在学习。未来对他们只是很缥缈的抽象概念,读到大学都未必清楚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有钱真好。
从小接受着最好的教育,站在父母的肩膀上看世界。
永远不担心努力会背叛自己。
“云云,你以后读什么大学?”
季若云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清华北大。”
“真的啊?”
戈秦文眼里一亮,语气崇拜:“你是季若云,绝对可以的。”
当然,未来想去哪里哪里留学,季若云是说不出口的。戈秦文可以很游刃有余,她身后的家庭拿得出大笔美金,父母撑得起她。
自己的家庭呢。
贫困单亲家庭真的很苦,妈妈一人扛起生活的坚强勇敢,季若云打从心底的钦佩和感恩。但也得承认,妈妈的思想还很愚昧,觉得男孩女孩不是平等的。
还有个不成熟的弟弟;一心盯着她卖个好价钱的奶奶。
家人从来不会帮她的忙。
甚至,还要小心防着——冷不丁就会把她往下拖。有时都不需要有特别大的利益驱动。
她不禁有点心闷。
这种身边人一出生,就拥有你一生都未必有的东西的感觉。
大概是太羡慕,都快嫉妒了。
季若云长叹了一气。
回宿舍,季若云干了那罐啤酒,也开始想自己以后的打算。
她上辈子想学医,可惜读的是文科,大多数的医学院都不能报。
想当医生的原因其实特肤浅。
一身白大褂多帅啊……
她琢磨着,自己当个医生应该还不错。
救死扶伤的心她有,同时还很擅长打架。
像周辅阳这样的人,以后会读什么专业?
下次可以问问,说不定能稍微参考一下。
……
半夜,夜深人静,月都藏在了云层后。
季若云梦见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血淋淋的被裹在一堆旧衣服里,她在啼哭,黑皱的脸看不清五官,周围有人絮絮叨叨地说话,“送走吧,送走吧……”再接着一阵啼哭声远去,越来越远,再也听不见了。
季若云蓦然醒来。
她一半的魂还留在梦里,耳边却想到了奶奶的话:
“你当初扔了大丫头,我晓得你心里还记着,想对二丫头好点。”
当初扔了大丫头。
初冬的天,季若云背后渗出了一片汗。
恍然大悟过来。
她旋即被这个想法扼住了呼吸。
从梦里回神,季若云的手伸出被子,紧攥着床边冰玲的护栏,大力的好像要把手嵌进去一样。叹了口长气,眨了眨眼,视线立刻朦胧成了一团。
眼睛还睁很大,有种难以置信又仿佛怔愣住了。
转眼枕头湿了一片。
季若云哭得有点喘不上气了。
她拿被子按住脸。
怎么会这样。
她还有个亲姐姐,刚出生就被送走的亲姐姐!
脑子里一片白茫茫。忽又想到了,小南山后有口枯井,常年恶臭围满蝇虫。以前井底扔满了女婴尸体,交错重叠,一起烂在淤泥里 。
那时季飞刚出生,亲戚都开玩笑说她会被扔掉。
有好一阵子做梦,都是梦见自己被扔到了井里。
那时季若云的爸爸还在世,总护着她,对乱开玩笑的亲戚冷脸。
妈妈也安慰她,说永远不会扔掉她的。
她爸爸在大工厂打工,钱赚了不少,一家人和刚出生的弟弟,也算其乐融融的。
她一直以为不幸,是从爸爸得了重病才开始的。
之前一切都算顺遂,为什么她的亲姐姐会被送走。
到底是送了还是卖了……总不至于是填枯井吧。
一身冷汗。
她牙齿情不自禁地打颤,从心底害怕得发麻。
前一会儿妈妈还是季若云心里的英雄,坚强勇敢,一个人撑着家。虽然有些愚昧,但也不能全怪她。她爱自己的儿子也疼女儿,和别家重男轻女的不一样。
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也是会扔掉亲生孩子。
到底是为什么? !
季若云裹在被窝里,发着呆。
想了会儿自己的妈妈。
又想了会儿以后的路该怎么办。她有点……意味阑珊了。
窗帘遮挡住了所有光线。宿舍里漆黑一片,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想着这些酣眠的室友。
她们光明灿烂的锦绣前程。
而她可怜的亲姐姐不知身处什么地方。
被送去了城里,还是镇上,领养她的人又是怎样的。奶奶会不会把她卖去了远地方——这老太婆很有可能。
季若云一下子又精神了。
胸腔里满是愤怒的感觉。
叫嚣着报复!
愤怒之后,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办。
气得泪在眼眶打转,依旧是无解。
为不知生死的亲生姐姐。
她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冰冻九尺之寒。
季若云睁着眼一直等天亮。
祈祷着,她素未谋面的姐姐,一定要,至少……好好的活着。
第28章
微风轻轻地吹,厚厚云层遮挡住了太阳,跑过的人跺的操场尘土飞扬。体育课上,他们又遇上了军训扛着相机和薛城搭讪的学长。两个班级正巧同个时间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