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将指尖顿在屏幕上,语气很平静道:“昨晚她打了一整晚电话给我。”
“卧槽!这么疯狂。”
温酒低垂下浓密的眼睫毛,没有睡好的脸色透着苍白憔悴,即便用浓艳的妆容也掩饰不去,她没接,想也想得到殷蔚箐打这通电话为了什么。
跟徐氏合作,不止老太太一个人在反对。
到下午时,温酒依旧配合着忙代言的事,到了快四点多,才从徐氏集团离开。
秦眸说:“你今天状态不好,改天先拍一组试下感觉,那边会通知时间。”
“嗯。”温酒靠在椅背上,想睡又睡不去。
她额头微微在胀痛,就连眉心都蹙着没有松开过。
秦眸见状道:“回去补个觉吧,你妈妈那边出了什么情况,我来帮你解决。”
温酒听了,将目光望过来。
她大概是想到什么,摇头直接说:“你应付不了。”
殷蔚箐偏执成魔的那股劲,谁也轻易应付不了。
只能躲。所以温酒并没有让秦眸送她回公寓,而是找了一家就近的酒店住。
这个行为,落在秦眸眼里有些夸张了。
没想到温酒这样娇惯的性子,还会怕自己母亲?
她没解释太多,只说了两个字:“麻烦。”
是的,很麻烦。
惹上这样偏执心理的人会很麻烦,而且对方又不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你能去报警处理。她是至亲,是亲生母亲。
除了躲避开之外,温酒完全不能正面应对。
酒店是住下了,她不忘恶狠狠地威胁秦眸:“你要敢跟徐卿寒透露半个字,就死定了。”
秦眸:“……”他这是为了谁好?
“让清贝帮我回公寓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我去睡了。”温酒交代完这些,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
她连手机都静音,就是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酒店的房间很安静,温酒将一袭长裙从光洁的身体褪去,踩在地上,转身到浴室随便洗完澡,包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出来,胸口肌肤光滑,隐约露着柔软的弧度。
她掀开被子,懒绵绵的趴在大床上闭上眼睛,长发还半干不湿的披在后背。
这一睡,醒来时玻璃窗外的繁华景色已经璀璨无比。
温酒独自在陌生的环境下睡眠其实并不是很好,一丁点儿的响声都能把她吵醒过来,套房外,似乎是有人进来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面朝玻璃窗的方向,目光望着夜色好一会儿。
几点了?
温酒伸手,去摸索自己手机。
她划开屏幕,发现自己睡到了晚上八点。
手机的来电记录终于消停了,这让温酒心情都松懈三分,继续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点开微信的朋友圈。
她实际上不爱关注别人每天做什么。
朋友圈内,多数好友都是工作需要给加上,除非百般无聊时才会去看,用来消遣时间。
温酒睡饱了,额头也不痛。
所以心情不错,给朋友圈刷到的好友,都挨个点了赞。
一路刷新下来,直到她看到厉雯的微博,指尖顿住。
厉雯发了条有关徐卿寒的照片,男人一身深蓝色商务西装,身姿慵懒坐在真皮沙发上,似乎喉咙不舒服,有力的手指扯动着领带,隐约露出男性好看的喉咙。
不过温酒是知道,他哪里是喉咙不舒服,是过敏还没好。
也不知道厉雯是什么意思,发了也没配字。
温酒随手点了赞,然后才起床。
她找出酒店的浴袍披上,顶着一头凌乱长发走出的房间卧室,外面灯光也没打开,不过有人进来的动静,温酒是听见的,出声道:“清贝?”
她一边出声,一边抬手,将墙壁的灯光打开。
顷刻间,酒店套房的光线变得清晰,温酒视线透着茫然,猝不及防就看到了一抹纤细身影坐在
沙发上,似乎已经很久了。
她被吓到,呼吸顿住。
“妈?”
可能是没有料到殷蔚箐会找到这里来,温酒脸蛋表情太过惊讶,晾在了原地。
殷蔚箐看过来,用那种寂静目光盯着她的举动看:“酒酒,先前你助理回公寓拿衣服,正好碰上,我就提她过来了。”
那沙发旁边,还搁放着一袋换洗衣物,她轻声问:“怎么不接妈妈电话,还住在酒店?”
温酒很快收敛起惊讶的情绪,变得很冷淡道:“工作太忙,来回往家里跑不方便。妈,你先回老宅,等会我有空再来回来陪你。”
殷蔚箐能这样出来,显然是温老太太授意的。
如果是这样,她也就不会轻易罢休:“听说你接下徐氏集团的代言了?”
温酒走到厨房的冰箱前,拿了瓶冰水出来喝,她指尖拧开慢慢瓶盖,也没出声否认。
而殷蔚箐就跟讲笑话一般,告诉她:“前两天有位冯女士跟我攀亲近,说很喜欢我的女儿。酒酒,你说这人好不好笑,她想要女儿自己生啊,喜欢我女儿做什么。”
温酒转过身来,眼眸不起一丝波澜情绪看着殷蔚箐。
“我拒绝她了。”
殷蔚箐明确地告诉她,并且盯着她的表情说:“那位冯女士想讨要你回去做儿媳妇,我拒绝了。”
“随你。”温酒没有表现出什么。
她懒散的姿态就好像在跟自己母亲在一起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喝了口水。
殷蔚箐却依旧不甘心放过,她难得没有用温柔得让人头皮发麻的语气说话;“酒酒,这次听妈妈的话,别跟他在一起好吗?”
“不跟他在一起,我也会嫁人。”
温酒平静如常道:“奶奶会给我挑选很多英年才俊做温家的女婿。”
提到这个,殷蔚箐的眼底划过一丝恨意:“你奶奶就是想找个仰仗温家权势的傀儡,她当年掌控不了你爸,现在就想掌控你。”
温酒低下眼眸,问:“所以你明知道,也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酒酒,妈妈怎么会害你。”
殷蔚箐自己这一身都受够了老太太的强势,她美丽的脸表情变得阴暗,说的话仿佛是从嗓子里用力挤出来的:“你奶奶年纪大了……你还年纪轻,将来能熬走她,到时候晏城的温家都是你的,没有人能管你了。”
温酒指尖握紧水瓶三分。
她虽然讨厌被老太太管教,却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而殷蔚箐不同,她在女儿面前毫不掩饰,甚至是凄凉一笑:“她就是个封建的老顽固,你爸死了啊,却要我在温家替他守寡。酒酒,这样的家,是妈妈没能耐把你带出去。”
温酒脸蛋表情渐敛,胸口丝丝疼痛像是提醒她什么。
“酒酒,妈妈知道你喜欢徐卿寒,可他当年都抛弃你了。”殷蔚箐的话,清晰无比,一字字地刺入她的耳膜:“男人不是好东西,他能抛弃你一次,就能做出第二次。酒酒,妈妈支持你工作接代言,但是不要跟他发生身体上接触,知道吗?”
代言已经签下,叫她违约也不现实。
殷蔚箐见温酒表情透着倔强,还是不吭声。便语气幽幽地说:“昨晚一整宿不接电话,妈妈担心了许久。”
担心着她的宝贝女儿在跟徐卿寒睡在同张床上,更担心将来两人会用奉子成婚这套,让温家再也没有理由留人了。
温酒喉咙略涩,站在原地听着殷蔚箐在说话。
直到半个小时后。
殷蔚箐起身离开,她很知道温酒的容忍底线在哪里。
不打招呼来酒店,温酒不会生气。
但是,倘若要是留在酒店不走,就另说了。
酒店套房只剩下温酒一人,她也没打电话去问清贝泄露自己行踪的事,坐在沙发上,手心的矿泉水瓶已经被握得不能看了。
她仰头,脑袋靠在沙发背上,漆黑的眼眸盯着天花板在恍惚地想。
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一出生给了她美貌和财富,却让感情方面受到波折。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她温酒却怎么总在同个坑里上栽了跟头?
温酒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一丝流露出的苦痛情绪,也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她像是挺尸般在沙发躺了半个小时,一声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飘远的思维。
温酒拿起来接通,是陌生号码。
很快,对方的声音便响起:“请问殷蔚箐女士是你的母亲吗?她出车祸了,请你马上来医院一趟。”
……
抢救室外,走廊上的白色灯光都是冷的,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温暖。
四周气氛很安静,温酒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脸蛋被乌黑的秀发挡住了一半,看不清此刻是什么表情,只知道指尖在揪着裙角,没有搭理任何人。
警察将她不听司机解释,只好先带回警局。
“温小姐,你还好吧?”护士把温酒给认出来了。
毕竟这张脸太漂亮,走到哪儿,都很能引起别人注意。
她好心地端了一杯水过来,温柔宽慰道:“你母亲没有生命危险的,放心。”
温酒接过水,本来想说谢谢,却发现喉咙张开就痛。
她试了试,只能扯动唇角,半响才挤出三个字:“我没事。”
殷蔚箐当年闹出来的动静,也不缺车祸这一出了。
早该习惯了。
就在护士小心翼翼跟她说话时,那抢救室的门也终于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小腿骨折,人已经没事了。”
他将目光放在病患的家属上,说:“你母亲醒来喊着你的名字,想要见你。”
温酒将水喝完,这样喉咙会好受些,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起身点头。
第30章
殷蔚箐已经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单人间,白色窗帘拉拢上,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床头柜上,也只是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光,无声无息地照映着病床。
温酒推门而入,气氛很是寂静,目光扫见躺在被子之下的女人。
刚做完手术,殷蔚箐整个人还很虚弱,额头包扎着,眼睛紧闭,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就好像已经快枯萎的花,鲜活的生命力量正从她的身体里一点点逝去。
温酒看了,不免眼睛有些干涩,她走过去,拉了条椅子坐在床沿。
“医生说你要住院半个月,小腿折了。”
她的声音很冷静传来,使得殷蔚箐睫毛动了动,半响,才睁开眼。
入目的,便是温酒低垂着头,坐在面前。
殷蔚箐也没多大反应,直到听见女儿问:“你是怎么被撞的?”
“什么?”她这会连说话语气都很虚弱。
温酒抬起头,漆黑无比的眼眸盯着殷蔚箐虚弱的模样,唇角扯都不扯一下说:“问你怎么被撞的,我好给那个司机赔偿多少精神损失费,不然平白无故让人遭到飞来横祸,是得多倒霉?”
殷蔚箐脸色变了变,不顾病体想要起来。
温酒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碰到了肌肤上面一道已经痊愈却依旧狰狞的疤痕,她指尖微缩,眼眸的视线看着。
这条疤痕,是三年前殷蔚箐自杀割下的。
如今就像烙印般刻在她手腕上,怎么都去不掉。
有些事情发生过,就算想忘,时间还是会以另一种方式帮你记着。
温酒从心底滋生出的怒意情绪,渲染起了眼眸,问她:“为什么还要这样?活着不好吗?”
“酒酒,你听我说。”殷蔚箐想伸出另一只手去碰她,却被温酒避开。
她手僵在半空中,呼吸微急道:“妈妈只是过马路时,想事情想的太入迷在自己世界里了,才会被车撞。”
温酒用力闭了闭眼睛,强迫地将负面情绪给压下去:“妈这条命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如果你再这样三天两头都出点事……我作为儿女所能做的,也只有给你收尸,找一块风水宝地孝敬你了。”
殷蔚箐的脸色很难看,却又要忍着扬起一抹很孱弱的笑:“好。”
温酒被这个好字,直直刺到了胸口。
“以后我要死了,你帮我葬在你爸爸身边吧,这是他温渊成欠我的。”殷蔚箐先是僵硬着脸部表情,后来是越笑越凄凉:“他让我被温家困住了一生,自己却解脱了。”
刺拉的一声响,温酒猛地站了起来,椅子的响声打断了殷蔚箐交代后事的话,她眼眸泛起微红,低低道:“我爸亏待过你么?”
人都死了,要这样恨他……
也不知是病房的空调温度不对,还是殷蔚箐的声音被渗得很冷:“酒酒,你还年轻没有经历过婚姻,女人的一身温柔都是被它消磨掉的。”
温酒红唇紧抿着,彼此间的气氛变得僵持。
在殷蔚箐又在说那句:“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极轻的话还没落地,病房门就被敲响了。
温酒转过身的功夫,已经将情绪控制住,面色冷静。
“请进。”
她一出声,猝不及防就看见推门进来的是冯佩媛。
温酒很惊讶道:“冯阿姨?”
冯佩媛提着补品来的,起码有六盒很贵重,她笑吟吟着:“酒酒啊,你妈妈怎么样了?这家院长是我牌友的老公,之前打电话跟我说好像看见你了,我越想越放心不下,过来看望一下。”
病房门此刻没了半点方才争吵的气氛,因为冯佩媛不打招呼的出现,变得很和谐。
就连躺在病床上的殷蔚箐,脸上也重新带起了柔柔的笑容,在外人面前,特别是想跟她抢女儿的冯佩媛面前,她自然不会允许被看出和温酒之间有矛盾,以免让人趁虚而入。
“冯姐姐,我没多大碍……让你这样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