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锦绣灰
时间:2019-06-15 08:34:41

  这段航线飞跃世界上最凶险的地形,气候十分恶劣,飞行难度极大,在长达3年的艰苦飞行中,美军共损失飞机1500架以上,牺牲优秀飞行员近3000人,中国先后损失飞机48架,牺牲飞行员168人。
  1945年,二战结束后,美国《时代周刊》这样描述驼峰航线:在长达800余公里的深山峡谷、雪峰冰川间,一路上都散落着这些飞机碎片,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这些铝片会在阳光照射下烁烁发光,这就是著名的“铝谷”——驼峰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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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香港公演结束之后, 梁瑾和阿绣又回到了索夫昂小镇。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流走,他们谁都不提, 可他们知道彼此都在等待着。
  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七年, 可这七年后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眼又是深秋。
  这是一个平凡无奇的礼拜日,阿绣带着念邦陪同伊丽莎白去镇上的教堂做礼拜。
  阿绣原本不信神佛,无论东方的佛祖, 还是西方的耶稣,但这些年来也习惯了和伊丽莎白一起来教堂。也许人在极度无望之时,真的是需要寄托的。
  无论中外,所有宗教的教义深究其理,似乎都是叫人向善, 在黑暗中坚守, 在逆境中前行, 我们祈求上天,我们也自食其力。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 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 虽有黑暗, 仍像早晨。”
  牧师合上《圣经》:
  “愿主与你们同在。”
  伊丽莎白还有心事向牧师祷告,阿绣领着念邦先离开了。
  教堂附近是一个小公园,里面有一群小男孩在踢足球。
  “妈妈, 我可以和他们去玩吗?”念邦仰头问道。
  阿绣俯下身正了正他头上的贝雷帽,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可以,但是不许弄脏衣服,也不要和小伙伴们争吵。”
  “谢谢妈妈!”念邦欢呼了一声就冲了过去。
  阿绣看着他奔跑的背影,无奈笑了笑,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个秋天难得的温暖,扑面而来的微风都带着夏日不舍的暖意,金黄色的树叶打着旋飞舞飘落,远处高大的风车随风转动,街上充满着一幢幢带有浓郁北欧风格的小楼。
  其实,这是一座可爱的小镇,念邦拥有这样一个美好安逸的童年,也许是她最欣慰的事了。
  阿绣轻轻闭上眼,觉得好像置身于安徒生的童话梦境中。
  在童话里,睡美人等到了王子的亲吻,小人鱼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大海,灰姑娘在午夜十二点之前的宴会上翩翩起舞,快乐王子和小鸟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和平,是这样来之不易。
  忽而听见那群小男孩一声惊呼,阿绣恍然回神,看了过去,原来足球不小心踢到了一个过路的男人身上,似乎罪魁祸首还是她家的念邦。
  阿绣有些哭笑不得,却不急着走过去,想看一看小家伙会如何处理。
  “对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弄脏自己的衣服,却弄脏了叔叔的衣服,妈妈一定会生气的。”念邦怯生生的向男人道歉,有些沮丧的低着头。
  那男人背对着阿绣,看不见面容,只见一身深色西装,身影颀长。
  他摸了摸念邦的头,蹲下身子,开口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中文,语气带着温柔笑意:
  “小朋友,你是中国人吗?”
  阿绣如遭雷击,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身影,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念邦稚嫩的声音充满惊喜,也用中文回答道:“我是中国人啊!叔叔也是中国人吗?”
  “是,我也是中国人。”
  “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除了我,除了六子叔,除了爹和妈妈以外的中国人。”
  “是吗?”男人的声音略有酸涩,他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念邦?”
  “是呀!我叫梁念邦,妈妈说是心念祖国的意思。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认识我爹和妈妈吗?”
  “嗯,我认识。”
  “可我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你呀!不过,叔叔你看起来好眼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念邦疑惑的打量的男人:“叔叔你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是黑色的,皮肤是黄色的,叔叔你的鼻子挺直,生得真好看,和念邦的好像…叔叔你长得好像念邦啊!”
  念邦惊讶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抬头看见走过来的阿绣,高兴的招手欢呼道:“妈妈,这个叔叔和念邦长得好像啊!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
  男人一顿,慢慢起身,回过头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昔日那清贵少爷,那倜傥公子,那千金散尽万里颠沛,心里锦绣乾坤浩荡山河的男人,今夕尘满面,鬓如霜。
  阿绣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好似跨过那流淌的时光长河,跨过那弥漫硝烟的远东战场,跨过那天涯海角的沉默相守,跨过这三千多个日夜的彻骨相思。
  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些旧日里反复入梦的片段,浅水湾酒店阳台上他千里赴约弹奏的一首钢琴曲,北平霍府那个此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太平洋邮轮上的碧海蓝天,小福园别墅书房里无数个耳鬓厮磨的日日夜夜......
  最后,是那年笙溪镇长寿桥边,那丰神俊貌的少爷在她鬓边斜插了一株桃花。
  彼时春雨微霁,杨柳新芽,人生若只如初见。
  霍锦宁淡淡一笑,轻声道:
  “阿绣,我回来了。”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她一头扑进了这久违的怀抱中,
  “耀中......”
  他紧紧的抱住她,贪恋而奢侈着呼吸着她气息,久别经年,恍如隔世,彼此仿佛都要融化在了这个拥抱中,哪管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念邦呆呆的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个人,小脑袋里好像刹那间顿悟了什么。
  在妈妈抱起他,凑向叔叔,结结巴巴无从开口时,不等叔叔张口,他就先问道:
  “你是我爸爸吗?”
  他亲眼看着霍锦宁的双眼泛红,将额头轻轻抵着他的,低声道:
  “是,我是你的爸爸。”
  阿绣诧异的看向他。
  “爱德华都写信告诉我了。”霍锦宁轻轻一笑,伸臂将母子二人都抱在怀里:
  “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也许血脉之中的孺慕之情真的存在,也许是这个听说了太久的爸爸终于出现,念邦真的很喜欢霍锦宁,回去的一路上兴奋的跑来跑去,嘴上说个不停。
  他说自己很乖,很听妈妈和爹的话,很想娘和爸爸,爸爸终于回来了......还吵着要爸爸抱。
  这几年他越长越高,梁瑾已经抱不动他了。
  霍锦宁如他所愿把他抱起来,阿绣怕他第一次抱孩子不熟练,手忙脚乱在一边帮忙,念邦开心的笑起来,终于团聚的一家三口迎着夕阳往家中走去。
  看着这一幕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阿绣又不禁鼻尖微酸。
  远处依稀望见蹲在家门口的梁瑾,他挽着袖子,正在给风吹日晒褪了色的木栅栏刷漆。
  念邦大叫一声:“爹你看,爸爸回来了!”
  梁瑾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过来。
  他僵硬片刻,将手里的东西一把丢下,起身时带翻了脚边的油漆桶,白色的油漆泼了一腿,满身狼狈。
  他不管不顾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站在三人面前,他不断地看向霍锦宁空荡荡的身后,脸上的肌肉都在轻微颤抖着,表情似悲似喜。
  他蠕动了几下双唇,小心翼翼的问道:“萧萧呢?”
  阿绣心里难受,低头不语。
  霍锦宁缓缓放下了怀里的念邦,直视梁瑾的目光,沉声道:
  “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之前瑜儿一直在重庆璧山,上个月突然被秘密转移走了,是最高命令,连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事实上,这些年来我也被密切监视着,如果不是筹划已久,放弃一切,我也不可能顺利脱身来到美国......”
  话没说完,他的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拳,梁瑾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嘶吼道:
  “所以你抛下她了?你抛下她自己一个人?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会把萧萧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梁瑾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一样,不断攻击着霍锦宁,霍锦宁毫不反抗,硬生生受着他的拳头。
  念邦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别打了,爹!爸爸!你们别打了!”
  阿绣上前拼命的制止两个人,“梁大哥,别打了,你冷静一点,求求你冷静一点!我们来想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梁瑾悲切的喃喃道,“萧萧自己一个人,她那样爱热闹,她那样娇气......”
  所有压抑已久的恐惧和痛苦,一朝爆发,这些年来他根本不敢想象被囚禁的萧瑜过着怎样的生活。
  “有。”
  霍锦宁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定定的看向他,一字一句道: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去陪她。”
  .
  这一个晚上,注定所有人都难以入眠。
  世界战争结束了,但国内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所谓和平协定不过是一纸空文,一山不容二虎,终是要你死我活。霍锦宁不愿见到曾经携手御敌的同胞手足相残,可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明哲保身,所以只能抛弃一切,远渡重洋。
  而国内局势一触即发,倘若是胜,也许尚有转机,但倘若是败,那么萧瑜也许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霍锦宁给梁瑾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其实并不需要一个晚上,梁瑾当即便要动身回国,连行李都没有收拾,他裤腿上甚至还洒着白色的油漆,便一刻也等不住的要去那人的身边。
  但霍锦宁阻止了他。
  他希望他能明白,无论结果如何,当他做出这一选择时,已是注定要舍弃余生,舍弃前路,舍弃整个世界,孤掷一注,回头无岸。
  夜深了,今夜是旧历的十五,圆圆一轮月亮高挂在天边。
  明明年年岁岁,月有长圆,可今晚的月亮就好像七八年不曾圆过一般,完满得厉害。
  阿绣房中,她与霍锦宁好不容易将问东问西,对爸爸好奇得不得了的念邦哄睡着了。
  两人相视一笑,感慨万千。
  彼此在窗边相拥而坐,絮絮叨叨低声讲着这些年来彼此错过的点点滴滴。
  她听他讲宜昌撤退,讲重庆轰炸,讲滇缅公路,讲驼峰航线......
  这些年明明殚精竭力的是他,九死一生的是他,可他偏偏都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可他不说,她也都知道,他是如何在大西南将一片狼藉的后方实业拉扯起来,中国又是如何靠着最后的补给线支撑了这么多年,只字片语已经能拼凑出全部了。
  她情不自禁抚上他鬓边的几丝白发,辛酸难耐。
  他牵过她的手吻了吻,轻笑道:
  “我老了,但是我的小姑娘长大了,转眼已经做了妈妈。”
  他把她往怀里搂得紧了紧,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低声道:“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这些年来,她慎之又慎,不敢与他有只字片语的联络。如果不是奔赴远东战场的爱德华千里迢迢一份书信和一张照片,辗转曲折,历经艰辛送到他的手中,他如何能知道,如何能想象,他心爱的姑娘,竟然在这荒烟蔓草,离乱异乡,独自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仿佛昨日她才刚刚随他从笙溪来到上海,仿佛昨日她才被他送去女校依依不舍,今生今世,他亏欠她实在太多。
  除却余生,无以为报。
  阿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念邦,恐怕最初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撑不下去。况且,也多亏还有梁大哥......”
  只身飘泊他乡的感觉,是何等的心酸孤寂。这几年来,他们两个拥有着共同的希冀,共同的盼望,共同的等待,就这样相互扶持,苦苦支撑着,一同将念邦养大。如果没有彼此,谁也不知道,谁会先撑不住倒下去。
  “可是,如今我等到了你,他却还是单只形影......”阿绣哽咽,“耀中,我想阿瑜了。”
  霍锦宁心口一疼,涩然道:“我又何尝不是。”
  只是这世事,到底生离死别,聚散有时。
  “我们能做的,唯有等待。”
  阿绣缓缓点头。
  她相信苍天有眼,黄天不负,终有那一天。
  他低头吻去她的泪水,亦吻上她柔软的双唇,两个人缠绵拥吻,亲密无间,心跳呼吸都融为一体,好像一眨眼,就这样捱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作者有话要说:  1.完结倒计时
  2.下一章,云老板究竟能为二小姐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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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数日后, 小镇火车站,众人送别梁瑾。
  其实霍锦宁早就知道, 无论给他几天, 几年,多久的时间思考, 都会是同样的答案,他要去她的身边。
  故而霍锦宁只是拍了拍梁瑾的肩膀,对他说:
  “好好照顾瑜儿。”
  梁瑾颔首, “你也一样,照顾好阿绣。”
  二人静默对望,那是男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前缘纠缠,也说不清谁欠了谁多一点,谁对不起谁多一点。但此时此刻, 这两个几乎彼此看不顺眼了小半辈子的男人, 终于和解, 万般释然。
  阿绣红了眼眶:“梁大哥,你要保重,记得告诉阿瑜, 我们等她回来,我们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梁瑾轻轻抱了抱她:“好,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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