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心疼爱眼前的女孩,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般,才会将这药膏拿出来。
对于卫赜,她这个当姑母的肯定比外面的人,了解得多。看似谦谦君子,待谁都亲近和善;实则最是冷清不过,这世上能让他放进心中真正关心的没有几个。
而他能将雪玉膏送给怀中的女孩,可见是真的将人放在心中了。
这倒是让她有些侧目。
据她所知,卫赜与元嘉相处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日。
如此短的时间,就这般关心,这可不想像她这个侄子的性子。
“他是你表哥,哥哥关心疼爱妹妹都是应当的,特意去道谢倒显得外道了。”虽然不知卫赜心中的想法,但皇后莫名的觉得卫赜应该不喜欢女孩对他郑重的道谢:“日后你们相处时更加亲近些,真心关心便好了。”
沈皎应承着皇后的话:“元嘉听皇舅母的话,一定会真心待赜表哥。”
都说“一表三千里”,虽然卫赜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个表哥离得有些远,但是自她第一次见到卫赜,他就对自己十分关爱,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她也会真心对他。
不过,道谢还是要的,这是礼数问题。可既然皇后已经这样说了,她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反驳皇后。
之后她又在皇后温暖的怀抱中撒了会儿娇,便听到一个内监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太后有请,请您现在就过去。”
“知道了,本宫这就去正殿。”皇后对着内监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之后对着怀中的女孩温柔的说道:“你安心养病,皇舅母有事不能你了。明日再来看你。”
沈皎将身子从皇后怀中移开,看着皇后正温柔慈爱的嘱托着自己,心中很是温暖,“元嘉一定听皇舅母的话,安心养病。明日皇舅母要记得前来看元嘉。”
看着女孩期盼,亮晶晶的眼神,皇后点了点头,再次许诺
之后,便在宫人的服侍下,离开偏殿,脚步匆忙地前往兴庆宫的正殿走去。
她知道,谢太后在这个时间让人请自己前去,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这两日谢太后要求清查宫人的事情,她的心中有些不安。
她是这大齐的皇后,凤印和管理后宫的权利都在自己手中,若是这宫人出现什么问题,她终究难逃治下不严的罪责。
等她到时,兴庆宫正殿中寂静无声,谢太后高坐在上首的凤座之上,下方跪着三名捆绑起来的宫女,其中一人,还是她认得的,凤仪宫二等宫女青碧。
她进来后,赶紧恭敬地对着谢太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愿母后长乐无极。”
“起来吧。”听到皇后的请安声,谢太后没有为难,直接叫了起并指了指左下方的座位说道:“坐下吧。”
“儿臣谢母后恩典。”皇后起身走到座位上坐好后便听到谢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凌厉。
“下方跪着的这三人,其中的一个想必你也认识,至于另外的两人,则分别出自兴庆宫和东宫。”谢太后面色冷然的看着眼前的三人,一双因上了年纪而浑浊的眼睛中,此刻带着无尽的怒火和杀意,“通过调查,她们都是滇王室培养的刺客。”
谢太后的话一字一字地落入皇后的耳中,她听完后,赶紧起身跪下请罪:“是儿臣治下不严,请母后责罚。”她从没想过,在她治下的后宫中会出现三个刺客,不,应该说是四个。刺客春兰已经死去。
出现这样的事情,她难逃罪责,便是夺了她的凤印都不为过。
谢太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皇后,心中知道倒也不能全部怪罪眼前的儿媳,她说是调查出来的,但实际上却是暗卫审讯出的结果。只单凭明面上的调查,这三人的背景和平日的行为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知道,就是她执掌后宫,也不会发现什么。
“起来吧,倒也不能全怨你。”谢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皇后说道“这宫中的宫人近万,你也不能每一个都一一过问。再说她们连身份文牒都是买通官员做得真的,你就是连查也查不出来。”
“儿臣谢母后宽宥,日后必当谨记教训,恪尽权职,严肃宫廷,不会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皇后恭声保证着。她知道谢太后不怪罪于她,是谢太后的慈爱和宽容,但绝不是她推卸责任和不加反思的理由。
皇后起身后,谢太后便让宫人将地上的三人压了下去,遣退身边所有的宫人。偌大的兴庆宫正殿中,便只剩下她和皇后二人。
一个时辰后,皇后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过,这件事情沈皎并不知道,她现在正在由医女为她涂抹着雪玉膏。
药膏抹在伤口上,让她感觉到一阵清凉,连心中都舒畅了许多。随后,伤口上的疼痛感明显减轻,让她感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听身旁的医女说,曹御医在验看这药膏时,赞叹其为疗伤圣品,对其爱不释手。不过,和其疗效成正比便是其所用的珍贵药材和复杂的工艺,从制作开始到结束,所要的的时间几乎近一年,由此可见其价格的高昂和珍贵了。
所以,她现在对皇后和卫赜更加感激,能将这样的药膏送给她,可见其待她的真心了。
抹完药膏后,便到了午膳的时间。
看着眼前这些充满了药味的药膳,她在床上艰难的张开了口,任由侍女喂着吃了饭
之后,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便迎来了那位由天和帝派来专门为她讲解大齐官制和朝局的人。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沉稳有度,身着黑色锦袍,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极容易忽略其的存在。
她知道,这绝对是一名暗卫。
“郡主,属下暗彦,是陛下派来给您讲解官制和朝局的。”名叫暗彦的男子躬身说道:“陛下嘱托,郡主现在身体未好,需要休息。所以每天由属下为郡主讲解两个时辰,若是郡主哪日承受的住,便再加上一个时辰。”
沈皎听到暗彦的名字,便知道天和帝为什么选他前来了。
她记得《说文解字》上有载:“产,美士有彣也。”,《尔雅》上也有“美士为彦。”的说法,由此可见,由此可知“彦”自古以来便是才能的意思。所以,天和帝才会将他派来。
“不知郡主想要是今日开始学习,还是明日开始。“暗彦对着沈皎问道。
“今日,若是可以,现在就可以开始。”沈皎答道。
“是。”
之后的时间,沈皎便开始一心沉浸在暗彦的讲解之中。
暗彦的讲课水平,十分对得起他的名字,文采卓然,不止对大齐的官制,其对从古至今的官制,全都了然于胸,清楚异常,还时常将它们进行对比,让她明白其中的利弊。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在亲人的关爱和忙碌的学习中度过。
而每□□中和宫中新出的消息,暗彦也全都没有隐瞒的告诉了她。
短短的几日,朝堂和后宫中便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前朝,天和帝先是贬斥其原本及其看重的几位年轻的近臣,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新进翰林学士李安,天和帝将这些人贬黜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迹了,好似彻底消失在世间一般。
比起前朝,后宫中只是消失了三位宫女,这便有些无足轻重了。
紧接着,天和帝一日之间让人查抄了韩国公府,并在朝堂上一一罗列着王家所有的罪状,假传圣旨屠城,在西南圈养私兵万人,谎报军情,欺瞒朝廷,结党营私,纠合西南官员不尊朝廷法令,妄图割据西南以自立等等,仅仅是这些罪行,就足够王家全部满门抄斩。
更别说其在帝王身边安排人手,窥伺帝踪和朝政机密等大不敬的罪行,和王家子弟这些年在京中欺男霸女,强行多人良田,草菅人命等罪行。
如此,王家的罪行罗列在平日里所用的奏章上足足有十页之多。皇帝亲下圣旨:剥夺王家所有的爵位和官职,贬为庶人。念及这些年其确实为朝中立下些的功劳,只判处王家十五岁以上男丁死刑,其余男丁发配边关,流放千里,五代以内不准参加科举,女眷全部发配为奴,或是充为官妓。
就在圣旨在京中下达五日后,西南由王家发动的版乱,也已经被梁国公沈邦靖全部镇压,王家和与王家结党为伍的西南官员全部被押解进京。
而京中,经过调查,凡是投靠王家,为王家所用的朝中官员也全部被清查出来,轻则贬官罢官,重则判刑抄斩 。
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血流成河。
而身为王家外孙的四皇子勇王和九皇子在为母族求情时,全部被天和帝斥责,勇王被禁足府中,九皇子却还能照常在崇文馆中上课。
而后宫之中,天和帝亲自降下圣旨,将庄贵妃以“行为不端,窥伺帝踪“的名义,将其废除妃位,但终究看在其孕有两个皇子的份上,没有赐死,只是贬为最为末等的采女,打入冷宫,终身幽禁。
随后,皇后依照圣意,降下懿旨,贬勇王妃为勇王侧妃。
紧接着,下旨申斥丽嫔,柔美人和许贵人三人“违反宫规”,每人连降两级。
大齐内部的事情一经了结,天和帝便下旨以梁国公沈邦靖为主帅对滇国开战。
第49章 制度
兴庆宫偏殿
沈皎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听着暗彦的讲解。
距离刺杀那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左右了,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 但依照曹御医的嘱托还是要卧床静养一个月, 不过却可以坐起身子了。这对于每天只能趴在床上或是侧躺的沈皎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福音。前两日听到这个消息时, 她差点激动哭了,再躺下去,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今天也是她留在宫中养伤的最后一天,午膳后便会出宫回府。即便她再是救驾之功,在皇宫中也呆了一个月左右, 伤势养好了大半,再住下去,便有些于理不合了。所以,昨日淑惠长公主便向天和帝和谢太后回禀,要将她带回府中修养,天和帝在沉吟片刻后,便同意了。
不过, 天和帝却降下恩典, 她养病所需的所有费用全部从帝王的私库中出, 所用的药材可以无需请旨,直接挪用。还让曹范每隔两日来为她请一次脉,至于李正和则依旧随她回府。
这些对她来说, 都是些不值得上心的问题, 依照天和帝现在对她的怜惜和看重, 这些恩典并不值得她惊讶。而因为回府所要收拾的包裹,也全部由身旁的女官和医女负责,无需她操心半分。
比起这些,暗彦今日所讲的大齐官员的政绩考核和升迁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郡主,在大齐官员的考课沿袭唐制,分为内考和外考。其中外考由吏部考功郎负责,官制为从五品。一人为考功郎中负责在京官员的考课,一人为考功员外郎负责外派官员的考核。这二人之下,另设主事,令史,书令史,掌固等人,负责考课的具体事宜。时间为每年一小考,四年一大考,其标准为四善二十七最。”
沈皎听到“沿袭唐制”这四个字,并没有意外。大齐这个朝代,虽然不存在于她前世的史实之中,但在唐之前的历史确是与历史一般无二。只是在唐灭亡之后,没有五代十国,没有宋,而是被一个为“陈”的朝代所取代,但一些产生于宋朝的著作却依旧在前陈被著作出来,虽然不再是同一个作者,但内容却是一样。
之后,前陈□□,本朝的□□皇帝便推翻了前朝,建立了现在的大齐。所以,会“沿袭唐制”并不会让她感到意外。
“外考负责考察的官员由哪些?”沈皎挑眉问道。她不相信从五品的官员还能考察一品的重臣,如此岂不是乱了套?
暗彦看了一眼床上问话的女孩,继续答道:“外考只是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员,三品以上的官员的考课为内考,由陛下亲自审核,其余之人无权过问。”
沈皎听到后,有些惊讶。能以从五品的官职考察正四品,掌握其的升迁和仕途,可见这两个考功郎的权利之高,这样的职位,可不会是一般人能够担任的。
“如今的两位考功郎是何人?”沈皎问道。
“考功郎中是卫迁,考功员外郎是方信。”暗彦如实的答道。
“卫迁?可是卫家人?”沈皎看着暗彦,猜测地问道。
“卫迁确实是卫家人,他是卫家旁系,不过其自幼得卫相看重,悉心栽培,与嫡系一般无二。年仅二十便得中进士,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七。”暗彦对沈皎讲明卫迁的出身。
沈皎听后,心中虽然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觉得理所应当。卫氏一族,家风严谨,人才辈出,能被卫相看中,可见其本身的能力十分不凡。
能在京中担任考功郎中这一官职,其本人除了杰出的能力外,更需要一个显赫的家世,一个不能被京中众多达官显贵威胁的家世,显然,卫家子的这个身份,能让他在京中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卫家不只是后族,更是天下士子心中“文章天下”的卫家。
其实,通几日暗彦对官制和朝局的讲解,她便能看出天和帝对卫家的看重和信任,仅凭这样的外家,太子的地位就足以稳固,不可动摇。单凭今日所说的内容,天和帝愿意将京中四品以下官员的考核升迁交到卫家手中,就足以说明一切。
四品以下的官员虽然官职不高,但哪一个重臣不是从微末小官做起的,天和帝这是将未来朝中重臣的选拔交由了太子和卫家一部分,她觉得这有可能是天和帝对太子的特意放权,是想让太子自己选出他想要的官员班底,为太子日后为君铺路。
沈皎觉得若真是自己想得这般,只要太子不做出谋反等大逆的罪行,这帝位必是太子无疑。至于其他皇子,都不过是天和帝为太子准备的磨刀石而已,不足为虑。
“方信是何人?”若说卫这个姓氏,她会立刻想到卫家。可京中姓方的显贵人家,她却是一时想不出来。
“方信是天和三年的状元郎,祖上以务农为生,家中除他外并无人出仕。方信为人刚正不阿,严以律己,令行禁止,对陛下忠心不二。陛下对其也是极为看重,十分爱护,其母亲和妻子都被皇后娘娘分别赐予了从五品和正六品的敕命。”暗彦答道。
沈皎明白,方信没有任何的家族背景,但能被任命为考功员外郎,其人绝对是天和帝的心腹,更是孤臣一位,他能登上如今的位置,全靠的是天和帝的栽培和看重,自然会对天和帝忠心不二了。
了解完考功郎的现任官员,沈皎便接着听暗彦对自己具体讲解官员考课的过程。这让她听后不得不感慨大齐对官员的考核制度,十分公允细致,结构健全。吏部的考功司将官结果分为九等,每一等的奖惩措施都记载在律法之上,最终对官员的奖惩和升降,全部按照律法来执行,不得由考功郎擅做主张,以防徇私舞弊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