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张博钧笑着点了点头,他对弟子能想到卫赜取胜的关键,很是欣慰。
“谢老师夸赞。”沈皎对着张博钧回礼后,便将目光转向下方的卫赜,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对身边的士子言语温和,进退有礼,当真是不坠卫家宝树的名声。
看着眼前的卫赜,她不由想起前几日卫赜送来的游记,心中更为温暖。在这样的紧张的环境下,他还能记得给自己送来游记,这份心意,让她很是感动。
以前朝夕相处,如今却很难相见,这让沈皎一想起,就觉得心中有些失落。
卫赜在和众人寒暄时,感到一道目光紧紧注视着自己,顺着感觉望去,便二楼上方有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少年正望着自己。
看着上面青衣少年,卫赜心中有些惊讶,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看着其,微笑起来。
站在卫赜旁边的人,都感觉到其周围的气息更加温和起来。
沈皎看着和自己对视的卫赜,目光相触,微微一笑,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和女孩相视一笑后,卫赜便对着身边的士子道,“赜有故人在楼上,还望诸位见谅,容赜告退一段时间,和故人一叙。”
面对卫赜这样言辞恳切的说法,众人不得不放行,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卫兄可别忘了和南方那些人约定的时辰。”
“谢钱兄提醒,赜必不敢忘,未时之前必定下来。”卫赜应道。
说完,便从大堂中翩然走出,朝着听涛居信步而来。
沈皎看着卫赜朝自己的方向而来,便和老师说了一声,在其同意下将听涛居的门打开。
对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一揖,“赜表哥。”
“阿晟弟弟。”
第65章 南北
听到这个称呼,沈皎内心一囧, 呵呵, 大家都记得自己的名字, 只有自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阿晟今日怎么在此处?”少年笑着问道。
“老师带我来长长见识,舅舅也批准了。”沈皎先将出来的原由讲清楚, 毕竟无故不去崇文馆上课,可不是小事。
看着眼前的少年,原本如皎皎明月般高洁清冷,可在这一笑,便瞬间感到亲近和煦。
“跟赜表哥道喜。刚刚看到赜表哥在下面的潇洒淡然, 娓娓而谈,我佩服极了。”沈皎对着少年真心地赞扬道,“赜表哥的言论,我十分赞同和敬佩。”说完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还小。”卫赜摸了摸女孩的头,和她一同朝里面走去,“能到再大些,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他这话, 并不是客套, 而是一种真实的陈述。依照这些年他对女孩功课的了解, 和对帝心的猜测,他相信,在过几年, 眼前的女孩必不会比他现在差。
他比之阿皎, 也只是胜在年龄上而已。
不过, 看着眼前少女用亮晶晶地眼神看着自己,他的心中一片柔软。比之刚刚的胜出,而是眼前的人让自己更高兴些。
这真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谢谢赜表哥鼓励,我一定会努力。”听着卫赜刚刚充满真诚的话语,沈皎觉得心中豪情万丈,充满了被鼓励后的信心。
卫赜之于她,除了是亲近的兄长外,还是她一直敬佩和追赶的人。她还记得自己在刚入学不久,在卫赜给吴羽辅导功课时,看到过卫赜的文章。文辞优美,立意准确,很难想象这样的一遍文章是出自一个不满十一的少年手中。
后来,她在天和帝那里不只一次赞扬卫赜,言语中带着很明显的看重之意。所以,她知道,若她真的想被天和帝看重和重用,就要让自己努力像卫赜靠近。
张博钧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少年,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很是欣慰的笑了。
“给张叔祖请安。”因张博钧和卫逊是同辈论交,所以私底下卫赜唤张博钧一声叔祖。
“快起来。”张博钧赞赏的说道,“今日的这场比试,你表现的很是不错。”
“等你祖父知道后,必然又会跑到我这里,来炫耀,让我羡慕一番。”说道最后,张博钧的语气中充满了打趣的亲近。
他想起好友卫逊经常一脸骄傲的来他这里炫耀,永远不是他的功绩,而是他的长孙,这让他心中……
充满了嫉妒。
“张叔祖过誉了,祖父这些年在卫赜身上的耗费了不少精力,卫赜只愿竭尽努力,不让祖父失望。”
“况且张叔祖有阿弼弟弟在,那里用的上羡慕祖父。”卫赜诚恳地答道。
想到自己的嫡孙张弼,张博钧心中对好友的羡慕慢慢消散,他虽然儿子不成器,但还是有个嫡孙继承自己的学问,如此,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旁边的沈皎对二人的互相谦让不是很关注,她现在的关注点在自己和卫赜的辈分上,今日是她第一次听到卫赜称呼老师为叔祖,若从老师这边算起,她应该算得上是卫赜的长辈吧。
这突然长了一辈,虽然不会被人在意,但依旧是很开心啊。
张博钧和卫赜又互相谦让了几句,便让两人在自己坐下。
“最近功课复习的如何了?”张博钧抿了口茶,开始关心起自己看重的后辈的功课。
“已经复习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张博钧又着重考教了卫赜的功课,发现其对答如流,笑着赞赏道,“不错。”
沈皎听着老师和卫赜之间的对话,发现中间有很多的典故是自己并不知道的,这让她原本豪气万丈的膨胀的自信心,充满了打击。
这现实总会打破人的梦,但它就不能来得慢点吗。
做人还是不能想得太多,这还是一步一步走,比较踏实稳健。
坐在沈皎旁边的卫赜,看着女孩的脸上有些苦闷,心中有些担忧,但在长辈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时刻关注着女孩的情绪。
沈皎感受到身上的目光,抬头看去,发现卫赜的目光中满是关切和担忧,心中一囧,不过也充满了温暖。
她连忙收拾好心神,打起精神,对着卫赜的目光甜甜的笑着,表明自己无事。
看到这样的女孩,卫赜将目光收回,但心中还是有些忧虑,决定过一会儿有时间再问。
时间在谈论中总算过得很快。
“林叔祖,现在已经是午时末了,晚辈未时还有一场比试,先行告退。”
“这场是和谁比?比试些什么?”因着先前精彩的比试,张博钧很是有兴致。
沈皎听到这句话,也充满期待的看着卫赜。
“是和南方士子的比试,双方各派出三人,比试经义,诗赋。”
沈皎听到这话便明白了,今日的两场比试,前者是门阀之争,后者是南北士子之争。
在大齐,北方学子长经义,南方学子擅诗赋,今日这二者皆比,可谓公正,其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两方平局,倒还好说;若是其中有一方输了,那便意味着其再自己擅长的领域都输给的别人,那这场简单的象征着南北方士子的比斗,关乎着双方士子的名誉,更让输的一方在会试放榜前都在另一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今日的这两场比试,代表着不同势力的争斗,她觉得天和帝让自己今日来观看,必然是早就知道了。
“老师,弟子想和赜表哥一起下楼,观看这场比试。”她想起昨日天和帝对自己的嘱咐,“多听,多看,多思”,迅速下定了决心。
张博钧看着弟子恳切的请求,虽然有些顾及弟子是女孩,但看着眼前弟子翩翩少年的模样,和身边沉稳的卫赜,又想起昨日天和帝的话,和自己带弟子来长见识的初衷,点了点头,“可以,但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跟在阿赜身边,不要乱走动。”
“阿赜,替我照顾一下,若下面太乱,就让阿晟回来。”张博钧对着卫赜嘱托到。虽然室内只有他们三人,但张博钧还是小心谨慎,依旧称呼着弟子为阿晟。
“老师的话,弟子谨记,定会老老实实的跟在赜表哥身边,不让他从比试上分心。”沈皎应承道。
“张叔祖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晟。”卫赜拱手保证着,语气沉稳郑重。
之后,两人便告退,出了听涛居。
“阿晟的心情好些了吗?”卫赜没有忘记之前女孩的失落,出了听涛居便关心的问道。
“我刚刚只是听着赜表哥和老师的问答,很是精彩,一时有些愣神而已,让赜表哥担心了。”沈皎没有想到卫赜到现在都没能忘记,虽然对这种关心,充满谢意和感动。
但这真实的原因嘛,还是不要讲出来,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原谅她强大的自尊心吧。
卫赜知道这是女孩在敷衍自己,但看着其窘迫的脸色,和已经缓过来的心情,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也不再追问。
沈皎看着卫赜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连忙转移了话题,“赜表哥,你给我讲一下,接下来的比试都有什么人参加吧。”
“嗯。”卫赜温和地讲解着,“比试的人选,北方的士子除了我和颜楠外,还有河南解元程仁程举人,而南方的士子是由江西解元刘籍,浙江和湖广的的解元董淮和杨英。”
“比试的人都是怎么选出来的?”
“是南北各府的解元一起比试定出的结果。”卫赜一边走着,一边为身边女孩解答着问题。
一路说着,很快就到了下面。
此时,大堂中的有个士子们看到卫赜下来,很快都往这边聚集而来,为首的便是刚才的颜楠和一位蓝袍的青年。
“卫兄好。”蓝袍青年的样貌虽然很是平常,但身上浓浓的书卷气,让其绝不会泯然众人。
“卫兄可算下来了。”比起蓝袍青年的礼节周到,还有些拘谨,颜楠就随意多了,“若再不下来,我就要带人上去捉人了。”
沈皎看着眼前的颜楠,打趣的笑着,显得很是亲近,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时辰前,其还和卫赜针锋相对,言语犀利。
被沈皎打量着的颜楠,此刻也正在好奇的看向沈皎,他对眼前这个被卫赜领下来的小少年也充满着好奇,“卫兄,这个小孩也是你从上面带下来的?”
对于颜楠毫不客气的叫自己小孩,沈皎丑剧,作为一个心里上三十岁的阿姨,她表示自己怎么会是个小孩?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有些小,但自欺欺人还是要有的。
卫赜皱了下眉,但只是一瞬,接着向前走到颜楠身边,将其落在女孩身上强烈的带着探究的目光挡住大半,“颜兄好,程兄好,诸位好,让诸位久等了。”
“这是赜的表弟,长辈让他随我下来长长见识。”卫赜对着身边的沈皎道,“阿晟,见过诸位。”
第66章 公平
沈皎听到卫赜的话,对着身旁的众人行了一礼, “晟见过诸位。”
“阿胜弟弟。”颜楠被卫赜挡住后, 丝毫不在意的从其身边绕过, 笑着走到沈皎身边,“胜者, 任也,克也。倒真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道阿诚弟弟的全名是什么?”
沈皎听到颜楠对自己的名字误会了,倒也没有解释,毕竟整个京中权贵都知道天和帝对他的赐名为沈谨晟, 而在场的不乏很多的京中高门子弟。
“我姓沈。”沈皎回答道。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谎,至于这些人怎么脑补,就不关她的事了。
“原来是沈胜弟弟。”果然,颜楠直接称呼道。
沈皎听到后,微微一笑。
卫赜看着女孩促狭的笑意,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看到卫赜眼中的意思,沈皎对着颜楠笑得更开心了。
正在这时, 从外面涌出一群身穿儒服的士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青年, 进门后,径直朝他们走来。
“诸位好。”中间的那位身着浅青色衣袍士子笑着见礼,俨然是这一群人的领头者。
“如今未时已到, 不知卫兄, 颜兄和程兄可不可以现在开始?还需不需要再准备一下?”
沈皎看着说话的士子, 一副自信满满,迫不及待的样子,其话语中也带着挑衅之意。
“刘兄好,我们已经翘首以盼等待多时了,东西也早已备好,只等着诸位前来。”因为卫赜在刚刚赢了颜楠,在加上其身份是三人中最贵重的,所以由他率先开口,“这比试只要三位同意,自然可以随时开始。”
沈皎看着卫赜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温和地说着反驳的话,觉得这绝对是她学习的榜样。
“就是,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可是对你们早就左思右盼,望眼欲穿了。”卫赜的话刚落,颜楠便紧接着看着对面的人,笑嘻嘻地说道。
一旁的程仁虽然不说话,但其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皎看着这刚见面,就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心中对科举中的南北士子之争,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不待对面的人再开口反驳,卫赜直接对着其伸手请道,“刘兄,董兄,杨兄,请。诸位,请。”
对此,刘籍三人也不好再多言,只能忍下这口气,朝着大堂中早已摆放好的六个席位走去。
沈皎紧跟在众人的身边。
她对这场比试的出题者表示好奇时,毕竟这样的争斗,无论请谁出题,输的那一方都会质疑出题者的公正性,比如有没有提前泄露比试的题目,而且她也没有看到有任何名儒在场。
正当她疑惑时,那边的刘籍已经出声,“今日的比试已经早已说好,经义的题目由我等来出,诗赋的内容由三位来出,不如卫兄你们可还有什么疑议吗?”
“之前已经说好的,自然不会有人有疑义,刘兄多虑了。”卫赜看着对面的三人,“不知现在三位的题可以拿出了吗?”
沈皎明白,这种出题的方式,既保证了公正性,又会让对方输的心服。毕竟就再是自己的弱势,可这都占了出题的便宜,若还是比不过对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紧接着,刘籍三人拿出了他们对经义的出题,让卫赜三人和周围的士子们都互相传阅。
卫赜三人看过后,都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卫赜先下笔,颜楠和程仁依次紧随其后,而在其都动笔后,刘籍三人才开始动笔,如此,也算是一种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