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从星喝了几听啤酒。
她酒量好,但是容易上脸。这会儿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眼里漾着水光,乌发绸缎似的披散,唇红齿白。看着比平时艳了许多。
立刻有男生过来问联系方式。
纪分野一一挡掉。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跟梁景明是同一个心态。觉得这些毛头小子都配不上自家妹妹一个手指头。平时把她保护得很好。
有人喝得醉醺醺,上来调侃:“纪哥,新女友啊,这么护着。”
立刻有人捶了他一拳:“傻。逼,那是星姐!脑袋里装的什么玩意!?”
“……”
桌上已经开始混乱。有人喝醉了,碰杯的时候,酒水洒进菜里,大家一阵笑。笑完闹完,又坐着聊天扯皮。
梁从星话少,不爱掺合,早早地打开游戏低头玩。
她扫了眼好友列表,看见梁景明的名字亮着,很惊讶。连忙给他发消息:【你在打游戏?】梁景明很快回复:【你怎么知道的?】梁从星:【看好友列表啊大哥】
梁景明:【哦,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局?】梁从星本来想拒绝的,结果纪分野脑袋凑过来一看,磨刀霍霍地拿起手机:“来,跟他来。我教他做人。”
“他很菜的。”梁从星说。
纪分野跟梁景明年纪差不多,性格相反,从小一路杠到大。梁从星的意思是,真没必要在游戏上跟他比。
纪分野眼里放光:“菜就更好玩了!”
梁从星:“……”
梁景明又拉了个人进来,刚好四个人。
新来的人ID叫“懒得取名”,大概真的挺懒,从头到尾,连话也不说。
飞机上,梁景明跟纪分野已经开始互呛,梁从星无所事事,找他搭讪:“朋友,你技术怎么样?”
那人不说话,过了会儿,地图显示他标记了机场。
梁从星挑了挑眉。
“嚯,跳机场?深藏不露啊兄弟,”纪分野吹了声口哨,暂时抛下梁景明,跟他说话,“看来要二拖二了我们这是。”
梁从星翻了个白眼,“滚。蛋,三拖一好吧。”
梁景明默然:“……”
队友没说话的意思,梁从星也不找没趣。一落地就进了仓库,搜出一把m4。
那边“懒得取名”已经跟人对上了枪。
纪分野打游戏已经属于比较刚的类型了,没想到“懒得取名”比他更刚,拎着一把狙,一路过去碰到人就杀,开局七八分钟,干掉三个人了。
“兄弟可以啊。”纪分野说。
那人依旧是打字,回了个“谢谢”。
梁从星“噗”得笑出声。
这个人,ID看起来有点懒散,操作却敏捷得不行。一路大杀特杀,好像高冷不好惹,结果被人夸了句,还会礼貌又简单地回个“谢谢”。
就挺有意思的。
在机场刚完一波,几个人去堵桥。
“懒得取名”很耐得住性子,选好位置一动也不动,多余的声音也没有。过了会儿,来了个人,他抬手就是一枪。
干掉了。
梁景明想出去舔包,他低低说了句:“等下。”
那声音不轻不重,却意外撩人心弦。
梁从星出神了刹那,再仔细回想那个声音,却有点不真切了。
她不再纠结这一茬,转而想到,梁景明的朋友,应该是个学霸吧。
啧啧,学霸玩游戏还玩得这么好,可怕了。
这时候,对方有个队友悄悄来扶,不出所料,“懒得取名”又是一枪。
“靠,”对方队友开麦就骂,“这。逼!”
“自己垃圾,傻。逼骂谁呢?“梁从星翻了个白眼。
纪分野他们绕到车后拿装备。
对方队友显然是个脾气爆的,听出是女孩子也没收敛,骂了很多难听的脏话。
梁从星架起二郎腿晃着,轻悠悠吐出两个字:“反弹。”
对方:“……我。操!”
纪分野“哈哈哈哈”地笑起来:“你小学生吗?”
“他才小学生,作业没写完就跑出来打游戏,哎,”梁从星扬声,点他的名,“你要谢谢我们大佬把你干掉啊,快别玩了,小孩子早睡早起才长得高哟。”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调了语音模式。
对方再骂什么也跟放。屁一样了。
干掉两个人,又劫到辆车。梁从星刚跳上去,“懒得取名”抬手就给她扔了把98k。
在车上又给她塞了很多药品、饮料、防。弹。衣。
“这是谢我帮你说话?”梁从星笑吟吟的。她直觉这个人不难打交道,不知道为什么话这么少。
对方又是一条文字消息:【拿着】
梁从星明白了,这个人大概不喜欢语音,也不喜欢闲聊。刚才那下他会开口说话,应该是情况紧急。
再细细琢磨,“拿着”两个字,居然有种冷淡又霸道的魅力。怪不得微博上好多人说打游戏会被撩。
梁从星把跑远了的思绪扯回来。
四个人里,“懒得取名”跟纪分野都非常刚,技术过硬carry全场的那种。梁从星没他们厉害,但也不至于拖后腿。
结果,真像开局说的那样,三个人带着梁景明吃了把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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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结束,梁从星抬起头。
头顶的灯很大,冷不丁对上,光线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
包厢里,吃吃喝喝进行到尾声,一群人勾肩搭背站起来,准备转场去ktv唱歌。
纪分野拍拍她的椅背:“走了。”
梁从星直接关掉手机屏幕。
等电梯的间隙里,纪分野双手环臂,靠在一边:“哎,哥问你,你对那小子,还没看厌呢?”
提到易桢,梁从星眼里溢出笑意:“没有。”
越看越喜欢。
“真有这么帅?有我帅?”纪分野挑眉。
他知道梁从星这人肤浅,纯粹奔着人家的颜值去的。但喜欢了这么久,也实属罕见。
不知道是长成什么样的一帅哥。
梁从星认真看了他一会儿:“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纪分野:“……”
妈。的,送去重点高中读了一个月,回来骂人都会用成语了。
他气笑了:“其实我刚在这也看到一帅哥,就你喜欢的那种,文静气质款。你要不换个目标。”
梁从星懒懒答:“没兴趣。”
“……”
她低下头解锁手机,页面还停留在队伍里。
不知道“懒得取名”还有没有在看,她顺口问了句:“哥们挺给力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过了一秒钟,那人开口。声音经由手机传来,显得有些不真切,却意外得很低沉好听:“易桢。”
“……”
梁从星先是愣了两秒,以为耳朵听到的都不真实了。
等大脑把信息翻译完毕,她终于反应过来,瞬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个人……怎么会是易桢?!
同名同姓吗??
好像不太可能…
这么说,那个清净秀气的优等生,和游戏里跟人刚枪的大佬…居然是同一个人?他居然会用这种搞笑的ID?
不对,重点还不是这个…
梁从星用脑袋撞了撞大理石墙。
她刚才在游戏里说了不知道多少脏话,还跟人对喷了那么久…
真的,欲哭无泪了。
“阿星你干嘛?”纪分野拉她的袖子。好端端地怎么把头磕到墙上去了。
梁从星不动,懒得理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
就在这时候,电梯到达,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电梯门打开,里头总共五六个男的。身上穿着校服,气质都比较淡,一看就是优质好学生的类型。
而外面这群人,站都站不直,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怎么费力就能闻到弥漫的酒味。从头到脚都很社会。
电梯里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易桢的视线落在左侧,看见梁从星靠在一边,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漆黑的发柔软垂落,到肩上,露出白皙一段脖颈。
她穿了件樱花色的衬衣,微透,不至于走光,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也属于大胆的打扮。
红色的百褶裙,衬得双腿修长笔直,白得晃眼。
她边上还站了个高个子的男生,穿着白色的衬衣,样貌很出挑。他单手插着口袋,正跟她说着什么。
易桢默不作声地看着,直勾勾地移不开视线。慢慢地,摁灭了手机的屏幕。
很用力。手指骨节都微凸。
终于,梁从星抬起头来,似乎要往里走。脚下迈了一步,怔住。
两人对视,时间在刹那静止。
易桢的拳头下意识慢慢握紧,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克制。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混沌,他眼里只剩下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看到她嘴唇轻动了一下,嫣红的颜色。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有一瞬间的眼神躲闪。
身旁的人陆陆续续走空,只有易桢站在原地。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终于回神迈开步伐。
同时,外面的人走进电梯。
两方人平时就不属于一个世界,擦肩而过的时候,表情都漠然,很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走到他身边,梁从星忍不住抬眼看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易桢低垂着眼睑,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深。
仅仅半秒,她就败下阵来。一下子心虚地,快速跑进电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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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湾楼下,路灯亮了一排。其中一个灯下,有人微倚着路灯杆。
梁景明小跑过去,“其他人呢?”
他刚才在走廊碰见初中的老师,多聊了几句,刚好电梯到,便叫其他人先下去了。
“先走了。”易桢从路灯杆上起身。
今天是竞赛班一个学弟请客,把一中上下三届的人都叫来了。大家平时偶尔一起上课,都比较熟悉。
当中梁景明跟易桢走得最近。
两个人走在一起,话题三句离不开梁从星。
梁景明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听没听出来,他俩其实在同一个地方?”
易桢问:“什么。”
他情绪很少有鲜明的时候,提问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并不代表他不好奇。
“阿星啊,和她表哥,游戏背景音都一样。肯定也在南塘湾吃饭,纪分野这狗贼还骗我阿星不来,”梁景明哼了声,“我是傻的吗?”
听到梁从星的名字,易桢有一瞬间的怔忡。
他从小,感情方面就比别人麻木一些,很少因为外物扰乱内心。
以前带他竞赛的老师都说,没见过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学生,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
然而,恐怕那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心真的会跟着某个人的一举一动,尝到甜蜜、嫉妒或是酸涩的滋味。
并且那个人,已经成为他不冷静的源泉。
向来逻辑分明、极擅思考的优等生,这一回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慢慢地,像是自言自语:“那是她表哥?”
声音里压抑着如释重负,好像阴沉的天空乌云退却。
“嗯,叫纪分野。”梁景明应了句。
他以为易桢在说游戏。
说起打游戏,他就很气。
刚才在微信上,纪分野送了他一个“送头童子”的绰号,说他打游戏专门给人送人头,还是个童子。
嘴这么毒,怪不得梁从星被越带越坏。
易桢没说话,在回忆电梯口的场景。
那个穿白色衬衫的男生,跟梁从星长得还真有几分像,有点英气的五官,都很招人眼。
原来是她表哥。
梁景明叹声,“我今天本来想叫阿星过来说几句的。就是她这个人吧,你管的严了紧了,她反而越叛逆。”
就跟手中抓一把沙的道理一样。
“从小就这样?”易桢轻声问。
他心里藏着隐秘,小心翼翼地窥。探、汲取更多关于她的所有。
梁景明:“对。小时候更气人,现在看起来倒是乖了,其实压根没变。光会嘴上哄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我有时候真想把她送去变形计。”
易桢:“……”
“她不坏。”他说。
简简单单的一个“她”字,说出口来,心脏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软了一块。
梁景明希望梁从星乖巧听话,他却想要看她最真实自然的模样。
所以在游戏里,他说了自己的真名,甚至有点期待她接下去会有的反应。
“真坏的话我也就不管她了。”梁景明说的也是气话,顿了顿,“其实吧,还是我们家教育方式的问题。别的小孩想要什么玩具,得求半天。她呢?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没珍惜的概念,对什么都无所谓。”
对什么都无所谓。
易桢手插在袋子里往前走,微微垂了下眼睫。
梁景明说起劲了,还举了例子:“她初一那年,想要那个限量版的高达模型,结果期末考考了倒数第一,她爸就吓唬说不给买。她又是委屈又是耍赖的…对着电话呜呜撒娇。最后还是给买了。”
“结果买了没看几天,就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