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明越说越可气,又无可奈何。
显然自己也吃过这种心软的亏。
易桢想象着梁从星撒娇耍赖的模样,嘴角漫出一丝笑意。
幸好夜色深,梁景明也没往他那边看。
“哎,你没妹妹,可能不能理解。”见他不说话,梁景明望着夜空,又叹气。
易桢想,怎么不能理解。
就如同现在,即便她不对他撒娇耍赖,仅仅看他一眼,他就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部给她了。
“对了,她最近还问你题吧?”梁景明忽然想起一茬。
易桢“嗯”了声。
“你还是盯紧她,保不齐哪天她就厌了。小姑娘没长性,三分钟热度的。”梁景明还是不放心。
说的是学习,易桢的思绪却飘远。
说起来有些遗憾,他喜欢她,却还没完全了解到她。
只是感觉得出来,现在跟他相处的那个乖巧女生,并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所以,偶尔也会想撩开她表面的伪装,去看一看她自然又真实的样子。而且一天比一天,愿望越来越强烈。
梁景明说,她贪玩,懒散,有许许多多小花招,新鲜感一过,就再不回头。
跟易桢的推测大致上是类似的。
所以,她即便喜欢他,也只是一时的吸引跟新鲜感罢了。就像那个高达模型。
但他要的却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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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梁从星过得浑浑噩噩。
有人在玩骰子,碰撞在一起,哗啦哗啦的杂响,吵得人脑仁疼。
喝下去的酒也在这个时候作怪,脑袋昏沉沉的。
她斜靠在漆黑的皮质沙发,把脑袋埋到靠背上。
“阿星,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纪分野打电话回来,看她还是闷闷的,在她边上坐下,“要么我送你回去好了。”
梁从星没说话,拿出手机,点进易桢的头像。
他们的聊天记录永远是问题目。除此之外,没别的内容。一问一答,规规矩矩。
她上下滑动着,自己的语气跟表情都很乖,完全是个好学上进的乖乖女人设。
谁能想到,老天作恶,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碰上。
她穿着短裙,化了淡妆,很不雅观地靠着电梯,身上肯定有酒气。对了,先前打游戏还爆了粗口。
现在他会怎么想她?
梁从星不敢揣测。反正结果肯定很糟。
回家之后,梁从星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酒气去掉。心情没变好,反而越来越虚。
啊啊啊啊…
这样明天回校,还怎么面对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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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一些的时候,她从梁景明那里得到真相。“懒得取名”这个账号其实不是易桢的,而是一起吃饭的一个学弟的。
不过,今天跟她打的,是如假包换的本人。
梁从星趴在空调被里不想动弹,直接发语音过去:【你怎么不早说你们认识啊…】梁景明特别委屈:【我说了啊。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在你们班,我还让他辅导你做作业。】有这回事吗?
梁从星愣了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
印象中,梁景明是说过有个朋友也在十七班。
但她当时因为什么原因呢…想不起来了,反正没仔细听,随口敷衍着就赶快回班了。
原来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易桢吗……
后悔了后悔了。
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利用起来才对。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梁从星又头痛地倒回去。
感觉今晚的事情一过,世界颠覆,整个人都混乱了。
正懊悔着,忽然一下,有个想法冒出脑袋,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样——
易桢对她好。
只是因为梁景明要他照顾她吧。
月考结束的那天,她暗暗觉得何语珊自作多情,唐小棉在旁边说“班长对你好特别”,她不太敢确定,却也是很期待的。
没想到,其实自己也一样。
被易桢迷得晕乎乎的,到头来发现他还是没有感情。
对她好,只是在完成朋友交托的一项任务。
这种感觉……
既酸又涩,丢脸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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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从星想要快速忘掉这段记忆。
她也有女孩子的小自尊,并且比一般人更骄傲。就比如现在,没人知道她曾经的自作多情,但她却已经尴尬到不想去学校了。
对易桢还是喜欢。
但是,现在更想躲着,闷着,不想见他了。
按照规定,周日就要返校。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昨晚喝酒加洗澡,梁从星下午发起烧来,卧床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请了假。
不用去学校了。她反而如释重负。
喝完热水,窝在被子里。
心里乱糟糟的,话也不想说,反而难得得文静起来。因为刚退烧,小脸更加白,显得有几分憔悴。
她从小体质就不太好,小感冒也要养上好几天。纪雪容打电话多续了一天的假,回来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我看着下巴都尖了。”
梁从星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慢慢睡着。
到第二天傍晚,门铃被人摁响。
梁从星刚上完洗手间,趿拉着拖鞋回房,听见大门打开的声响。
估计是纪雪容的哪个朋友来玩,她没管,打着哈欠回房间,打算继续补眠。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纪雪容上来叫她:“阿星,快下来看看,你同学来了。”
同学?
梁从星有点奇怪。
印象中,大家都是酒肉朋友的交情,应该没哪个同学会来她家吧。
她扶着楼梯,探身往下看。
目光穿过楼梯的间隙,可以看到沙发的边角。黑色茶几,边上站着的那个是……
梁从星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若有所觉,视线往上偏转过来。梁从星吓了一跳,立即缩回去,一溜烟跑回房间,“砰”得一声关上门。
这声音传到楼下,纪雪容不好意思地说:“这孩子,有点莽莽撞撞的。”
对面的男生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个子很高,穿着校服,皮肤很白,一眼看去清清静静的,很博人好感。
这多好啊,重点高中的好孩子,跟外面那些流里流气的到底不一样。一看就充满良好教养,模样又俊。
纪雪容越看越喜欢。
她邀对方在沙发上坐下,聊了会儿天。大多都是她问一句,对方答一句,态度很有礼貌,一点都不敷衍。
“你是她们班班长啊,那成绩一定很好。”纪雪容眼里止不住的欣赏。
易桢礼貌地笑了一下:“是,还可以。”
“阿星可要好好向你学习才是……”
梁从星左挑右选,换好一套衣服,站在楼梯角落,能听到纪雪容和易桢的说话声。却迟迟不敢往下迈一步。
易桢来她家里,换作前几天,她肯定高兴得能蹦上天。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反而有些退缩。
总觉得,见到他了,就尴尬、心虚、浑身不适……
正好这时候,张姨把切好的水果送出来,梁从星小声叫住了她:“阿姨,我去吧。”
手上端着果盘,到沙发那边,行动就会自然一些了。
梁从星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借机掩饰心虚:“易桢,吃水果。”
“热情点呀。人家给你送试卷跟笔记来的呢。”纪雪容在一旁补充,又转向易桢,“你要谢谢班长。”
梁从星的视线移向易桢,张了张嘴巴,却忘掉要说什么。
那天在电梯间,两拨人相遇,对比太明显。
梁从星看到有人露出有点不屑的表情,好像很傲气,看不起他们这些不读书混日子的人。
她就是这种人。而易桢却是另一种。
中间隔了好宽好宽的距离。
如果不是她转学,根本不会有交集。
她慢慢地走神,直到对方轻轻往边上挪了个位置,声线清淡平静地开口:“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上课?”
梁从星费了点力气,才听完整这句话。
之后轻轻蜷了下手指。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抿了抿唇说:“我…我也不知道。”
纪雪容:“……”
这孩子是烧傻了吗。
“嗯,没关系,”易桢应了声,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舒服的话,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每天过来给你补课。”
“啊,补、补课?”梁从星看着他的眼睛。
以前她很喜欢易桢的眼睛,像一池静水,平和温柔。但现在,却发现这也不是很好,因为他的所有情绪,从眼睛里都看不出来。
所以,她也没法判断,易桢到她家里来,是徐老师的委托,还是出于关心…
打住打住,可千万别自作多情了。
脑袋里警。铃大作,但架不住对他的喜欢。梁从星这会儿嘴角已经有点弯弯的,好不容易才压住。
她还是比较矜持地说:“那太麻烦你了呀。”
易桢笑了一下,仍旧是脾气很好的样子:“不麻烦。”
纪雪容叫梁从星过来坐下,自己随手翻了两页试卷。
她是典型的温柔美人,穿着一条碎花的连衣裙,十分有气质。和易桢坐在一起,倒更像亲生的。
简单地说了下学习上的事,她又拉着易桢聊了些家常话题,比如他妈妈是干什么的,爸爸是干什么的一类。
反正,就是同学来家里做客,一般家长都会问的问题。
易桢的手指慢慢缩紧,微垂下视线:“妈妈是做电影这块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
“啊……”纪雪容一下子捂住嘴,“抱歉抱歉…”
“没关系的,阿姨。”
连梁从星也很惊讶。
她以为像易桢这样模样好,教养也好的孩子,怎么说家庭也应该是比较幸福、完整的。
这会儿知道了,心脏好像被揉了一下,酸酸涩涩的感觉泛上来,心疼得不行。
她哪里还顾得上矜持,只想快速打破眼前不好受的气氛,一下子站起来:“易桢,我有道题目不会,你跟我去房间吧。”
易桢抬眼看她。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女孩子稍微有些憔悴,眼睛却很亮,又有一点小小的霸道。
他轻轻应了声:“好。”
第19章 乖乖
纪雪容也为刚才的提问懊悔不已, 连忙说:“那把水果端上, 边做题边吃。”
易桢站起来, 跟在梁从星后面,默不作声地拿起桌上的文件夹。
纪雪容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气。
感觉自己刚才出言不慎,伤害到了女儿同学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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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上了楼, 梁从星顺手关上房门。
然后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她不会安慰人,把易桢叫到房间里来, 其实只是本能的反应——为了脱离刚才那种尴尬的情况。
结果现在两个人共处一室了, 气氛反而更僵。
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说起来, 两个人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
以前,都是她厚着脸皮地过去请教问题。他虽然耐着性子, 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但到底会不会嫌烦呢……
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唔,你坐这里吧。”梁从星定了定神, 把椅子推过去给他,自己坐在床尾。
房间里空调运转着,冷气朝外输送。
易桢坐下,手自然地垂落在膝上, 很规矩的模样。
他垂眸看了眼遥控器, 低声说:“十六度。”
毕竟是在房间里这种私人的场合,两个人距离又很近。男孩子的模样安静清秀, 完完全全戳中她的审美。
梁从星觉得心又跳得乱七八糟了,下意识地出声询问:“嗯…你觉得冷吗?”
“不, ”他轻轻摇头,拿起边上的遥控器,往上调了几度,“但你感冒,温度不要太低。”
“噢,好。”
空调歇下来,一时间,又没有人说话了。
犹豫半晌,梁从星开口:“不,不好意思啊,我妈妈她刚才……”
“没关系。”印象里,这是易桢第一次打断她说话。他转移开话题,“烧退了吗?”
依然是好听,温柔的声线。
也容易带给人很多错觉。
梁从星心里一闷,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是生病了,”她又听见他说,语气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在躲着我。”
梁从星有点愣住了,咽了口口水,半晌出声:“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易桢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是啊,他也想问为什么。
印象里,那天他们只是在南塘湾打了个照面,连话也没说上。
他看到了她真实的样子,穿得很漂亮,稚嫩娇艳的脸庞,看着有点点坏,却很诱。人。
也很期待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在他面前不再有顾虑,做自己的样子就好。
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她没来上学。
第三天,还是没有来。
猜测过无数种可能。就连徐老师说,她生病了请假在家,他也时时刻刻怀疑。
甚至极端地想到,其实她是对他的兴趣耗尽,所以找了个借口,不会再回来了。
那他怎么会甘心。
哪怕找上门去,也要让她的视线,始终在他身上。